十幾門三磅炮在洛陽兵剛剛開始進入射程,指揮的軍官便厲聲大吼了起來。
呼嘯的實心炮彈紛紛落下,有的直接落在了蝟集在一起的人羣之中,也有的落在如牆平推的盾牆前面,接着彈起來繼續朝前疾飛,在盾牆上開出一個個口子,並且在人羣中打出一條血衚衕。
如此密集的陣型,再也沒有比這種情況更好的目標了,炮隊的炮手們,這會兒一個個都甩去了身上的棉襖,圍着他們心愛的炮忙碌了起來。
清膛、復位、裝填、瞄準……一系列的動作都幾乎是按照標準的操典進行的,雖然緊張但是卻有條不紊,一次次的齊射,將死神的鐮刀揮舞出去,收割着生命。
而洛陽兵們,在這樣的炮擊下面,一個個瑟瑟發抖,只求上天保佑,千萬別讓他們碰上這些灼熱滾燙的炮彈,可是幸運之神似乎這會兒回家睡覺了一般,根本沒有功夫來照料他們,幾乎每一發炮彈,都要收割走一條或者幾條生命。
受傷的兵卒躺在血泊之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發出非人一般的淒厲慘叫之聲,一具具殘缺的屍體,倒在了他們前進的道路上。
不等他們走到刑天軍陣前百步之內,一些被嚇尿褲子的兵卒,便開始紛紛脫離隊陣,帶着無限的恐懼,哭嚎着朝着後面逃去。
劉大盤瞪着眼睛瞅着前面的慘狀,腦門上沁出一層細汗,他們都不知道,原來在他們看來,威力巨大但是卻有顯得笨拙不堪的火炮,今天在賊軍的手中,卻被使得如此迅猛,賊軍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能以這麼快的速度裝填,同時還能瞄的這麼準確,幾乎每一發炮彈,都沒有偏離官軍的隊陣,他甚至有些暗自慶幸,今天沒有親自率部上前,而是留在後面督戰,否則的話,他不知道這會兒自己是不是也已經像那些兵卒們一樣,七零八落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眼看着有些兵卒已經開始破膽逃了回來,他回頭偷眼看了看背後中軍大旗下面的祖寬,正在用冰冷的眼神掃視着他,於是他咬了咬牙,一把從腰間拉出了腰刀,對着那些正在逃回來的兵卒大吼道:“都給老子滾回去!誰要是膽敢過來,就修怪老子翻臉無情!來人呀!攔住他們,給我放箭!!”
劉大盤的三十多個家丁這個時候大聲應諾,在陣後拉開了一排,一個個都張開了步弓,搭上了箭支之後咯吱吱的拉開了弓弦。
“不要放箭!劉千總饒命呀!……”
這些逃回來的兵卒手舞足蹈的一邊跑一邊擺着手,大聲嚎叫着哀求着劉大盤不要放箭,饒過他們一命。
事到如今劉大盤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眼看這些潰兵已經接近了他,把腰刀朝前猛然一揮,大聲吼道:“放箭!”
這些家丁們聞令之後,二話不說便紛紛鬆開了弓弦,只見一蓬箭雨應聲飛出,嗖嗖嗖的落入在了潰兵之中。
那些潰兵們中跑在最前面的七八個兵卒紛紛慘叫着一頭紮在了地上,慘叫着怒罵着,嚇得後面的那些潰兵們立即便收住了腳步,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些同袍。
“給老子掉頭回去,死也死在前頭!再敢回頭,他們便是你等的下場!滾回去!”劉大盤紅着眼睛怒吼着。
這些潰散下來的兵卒,眼看後退無門,於是只得罵罵咧咧的強忍着心中的恐懼,掉頭再一次朝前衝去。
炮彈不斷的將陣列前面的櫓楯給打成碎片,連帶着擡盾之人,也當即撕碎,但是已經被逼到了這等程度的官兵們,也只有咬着牙堅持着,炮彈雖然可怕,但是他們卻不敢散開,剛纔他們也看到了刑天軍排槍的厲害,總以爲躲在櫓楯後面,會更安全一些,一旦散開的話,他們便會失去櫓楯的掩護,所以他們寧可蝟集在一起,壯一個羣膽,也不敢在刑天軍的炮擊之下輕易散開。
看着這些被轟得七零八落的官軍,肖天健也有些搖頭,指揮這支官軍的軍官實在是頭蠢豬,在明明看到刑天軍炮火厲害的時候,最佳的選擇就是讓手下儘可能的散開,這樣一來實心彈在這樣距離下,便很難有所斬獲,可以有效的降低殺傷,可是他們這幫笨蛋,寧可抱成團死挺着捱揍,卻也不敢散開,這簡直就是在讓刑天軍的炮手們打靶。
對於這支官軍的表現,他實在是沒什麼興趣去關心了,他的主要注意力都移到了兩翼出陣的那兩支關寧軍的騎兵上面,比起這幫步卒來說,雖然兩翼的關寧軍騎兵數量不多,但是相對來說對他們的威脅還要大一點,司徒亮已經兩次請戰,要率部殺出去,要麼牽制兩翼的騎兵,要麼就從側翼突擊這幫蝟集成團的步卒,但是都被肖天健給否決了。
這會兒當看到官軍騎兵又開始作出要從兩翼衝陣的架勢之後,司徒亮便又跑到肖天健面前,對肖天健請戰道:“將軍,讓俺們騎兵隊出去吧!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的騎兵耀武揚威呀!”
肖天健看了一眼司徒亮,笑道:“怎麼?還怕沒有你們的仗可打嗎?這會兒用不着你們出戰!你們給我好好的歇着戰馬,該讓你們出去的時候,會讓你們出去的!別忘了你們的任務是什麼!不是讓你們去和敵軍拼消耗的,咱們拼不起!你們最重要的任務是在敵軍戰敗之後的追擊,而不是幹這個!退下!”
司徒亮看着前面打得熱鬧,但是也不敢違背肖天健的命令,只得掉頭回到了陣後的騎兵隊之中,大聲叫道:“鬆鬆戰馬的肚帶,先歇着吧!將軍說了,一會兒有咱們打的,這會兒用不着咱們上陣!”
騎兵隊的這幫傢伙們頓時都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紛紛噓了一聲之後,又鬆開了馬的肚帶……
被打得屁滾尿流的這夥洛陽兵,有心想要逃離這個戰場,但是他們背後是劉大盤在親自督戰,跑回去的被射殺了一片,有人倒是想從兩翼逃離,但是關寧軍卻很是缺德,在他們兩翼都擺佈了一隊騎兵,說是掩護他們兩翼,其實說白了就是在監視他們,夾着他們不能從兩邊逃走。
所以這幫洛陽兵雖然驚懼,但是也沒有一點辦法,上前也是個死,退後也是個死,逃也沒地方可逃,於是也只得狠心咬牙,不再想那麼多了,一個個大聲的咒罵着,咒罵對面的刑天軍,咒罵他們身後的劉大盤,咒罵那些關寧軍,總之凡是能罵到的,他們這會兒都罵到了,如此一來,反倒激起了他們的一些兇厲之氣,開始低着頭,跟在前面的櫓楯後面,加快步伐朝着刑天軍的大陣拱了過去。
一排排火銃手此時已經做好了準備,將火繩再次點燃了起來,小心的吹着火繩,用眼睛死死的盯着緩緩推進過來的這些官軍。
一個軍官在陣中叫道:“先不要開火!等他們再近一些再打!奶奶的,這幫蠢貨以爲憑着他們手中的這些破爛貨就能擋得住咱們的鳥銃了嗎?一會兒給他們個厲害瞧瞧!”
就這麼刑天軍的兵將們都屏住氣,靜靜的肅立在那裡,彷彿眼前這些官軍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只等着軍官們下令開火,直到官軍已經逼近到了五十步的時候,一些官軍弓箭手也開始持弓從前列的盾牌手的頭頂朝着刑天軍隊陣拋射,箭支散亂的紛紛灑落在了刑天軍陣前,個別箭支已經開始落入刑天軍陣中,好在刑天軍甲冑齊全,雖然稱不上精良,但是對於這種拋射的箭支,還是能起到很好的防護作用,即便是個別兵卒中箭,也造不成什麼重傷,中箭的最多也就是悶哼一聲,只要傷的不重,兵卒們擡手便折去箭桿,繼續挺立在陣中。
“開火……”
一排排早已等的不耐煩的火銃手們,聽到這聲命令之後,立即便擡腿向前,走到了木柵後面擡起了他們的鳥銃。
隨着一排排鳥銃再次鳴響,彈丸頓時如同暴雨一般的打在了官軍的大盾上面,頓時打得這些櫓楯木屑亂飛,四十多步的距離,刑天軍的鳥銃已經可以發揮巨大的穿透力了,一些彈丸打在櫓楯上,當即便將櫓楯打穿,而穿透櫓楯的彈丸,卻依舊還保持着一定的殺傷力,又重重的打在了扛盾的官兵身上,中彈的盾手慘叫着便倒在了陣前,當即還算是整齊的盾牆上便如同老太婆的牙齒一般,出現了一個個豁口,將後面的官兵暴露了出來。
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是剩下了一步之遙了,官兵們明知無幸,恐懼已經擠榨出他們最後的一點勇氣,於是不知是哪個官兵狂吼了一聲:“弟兄們衝上去吧!死球算了!當官的不拿咱們當人用,賊軍也當咱們跟豬狗一般的殺!與其這麼窩囊死,總不如拼了去球!總比這麼等着捱打要強!殺呀!殺一個夠本,殺倆咱也賺一個!”
隨着這聲鼓動,居然還真的有不少的被逼急眼的官兵爆發出了他們的一絲血勇,緊跟着狂吼着便擡着盾牌,嗷嗷怪叫着舉着他們的單刀如同潮水一般的衝了上來。
刑天軍的火銃手們,往復不停的上前開火,歸列裝填,不斷的將彈雨傾瀉到迎面衝來的這些官兵身上,將一個個官兵打翻在地上,可是隨着被逼瘋了的官兵越來越多的衝上來,漸漸的這樣的排槍射擊便有些擋不住他們的衝鋒了,在付出了相當的代價之後,一些官兵還真就扛着盾牌衝到了第一道木柵旁邊,更有人在衝過這短距離的時候,一腳踩到了地上的鐵蒺藜,當即腳底板便被扎穿,慘嚎着滾倒在了地上,但是隨即便被後面涌上來的官兵踩在了腳下,慘叫幾聲之後,便被生生踩死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