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瞬,她的話,讓他面上的笑,僵住。
“這是我小姨託我送你的。”
唐御手上的動作頓住,狹長的雙目眯起來,盯着她,呼吸沉鬱,“宋之星,我再問你一次——這襯衫,是不是你買的?”
宋之星覺得他此刻的眼神,很是嚇人。
她雙腿有些發軟,小拳頭捏在身側,握得緊緊的,被他盯得幾乎想要落荒而逃。可是,事到如今,已經退無可退。
她脣翕動了下,抖着音開口:“不是我買的!是……是小姨今天讓我過去拿的。我……”
宋之星的話還沒說完,只覺得眼前一花。那件被拆開的襯衫,被用力扔在了她臉上。
“滾!”唐御的眼神,冷得駭人。雙目猩紅,翻涌着怒火和深沉的恨意。
她竟然和他玩這一招!
他覺得自己先前的希冀,變得特別可笑。
居然會奢望這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對自己有那麼一點點心!
是,他從不奢求她立刻接受自己,哪怕只是有心,他也覺得已經足夠。這麼多年,他呵護她的成長,擔心她的病情,事無鉅細的照顧她的生活,甚至,知道她害怕自己,便隱忍着,一走就是半年,只希望她能過得更自在。
可是,他誠心對待的小丫頭,又拿什麼來回報自己?
不過是和她叫囂厭倦這樣生活!且,一而再,再而三的想遠離他!掙脫他!
“二叔……”宋之星不知道他爲什麼突然發火,她從頭頂上拿下襯衫,抱在手裡。雙目怯怯的看着他,脣瓣有些發僵,“你……你不是說很喜歡這件衣服嗎?”
“宋之星,我給你三秒鐘!”唐御的每一個字,都透着如撒旦般的陰沉和寒冷,讓宋之星驚得往後連退兩步。“三秒鐘,你若還站在我面前,後果自負!”
宋之星心下發抖。
此刻的唐御,比任何時候還要來得令人害怕。他像是一頭已經露出獠牙,隨時會將她撕裂的猛獸。她害怕得重喘一口氣,揪着襯衫,轉身就往外跑。
直到跑進自己的門內,重重的關上門,她靠在門上,還在大口大口的喘氣。
心有餘悸。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明明就在之前,他還很高興看到這件襯衫的。爲什麼突然就性情大變?她哪裡說錯了話嗎?
唐御的情緒一貫陰晴不定,宋之星根本就揣度不出來。
但一想到剛剛他猩紅含着怒火的眸子,還是後怕的打了個寒噤。
正蹲在地上胡亂想着,只聽隔壁’砰——’一聲悶響響起,是房間的門被重重的甩上的聲音。緊接着,屬於男人,沉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甚至能辨認得出來,連腳步裡都帶着怒火。
宋之星身形繃緊了,怕唐御是來找自己算賬。可是,那腳步聲,越過她的房間,下了樓。
幾分鐘後……
別墅外,一束強烈的光線,照進她房間的窗口。她站在窗口往下看去,只見唐御的車,以迅猛的速度衝進大雨中,飛濺起一片水花。
宋之星怔怔的看着,緊咬下脣,莫名的有些悵然。
自己惹惱他了?
——
“小姐,該吃晚飯了。”管家的聲音,在樓下響起。
宋之星應一聲,放下襯衫,拉開房間的門走出去。
餐桌上,擺滿了美味佳餚。
明明都是她喜歡的,而且,都這麼晚了,她確實有些餓,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就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李姐站在一旁,見她一副沒精神的樣子,擔心的問:“是不是又和二爺吵架了?”
“我沒和他吵。”宋之星拿筷子撥着米飯,抱怨:“是他自己莫名其妙的衝我發脾氣。送他的襯衫,明明之前還喜歡得不得了,可下一秒臉色說變就變。李姐,你說,二叔怎麼就這麼難伺候呢?”
“是不是你又說錯什麼話了?我看二爺下來的時候,可氣得不輕,臉色鐵青的。這下這麼大雨呢,車開那麼快,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李姐說着,往外看了一眼。
大雨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宋之星也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眼裡的暗芒晃動了下,下一秒,咬着筷子,輕聲嘟囔:“二叔一向有分寸,總不至於爲了和我生氣,連車都開不好了?”
————
杜輝半夜被從牀上挖起來,跑去會所接人。到的時候,唐御已經有些醉了,正倚在越野車上抽菸。他抽得很兇,像是在麻痹着什麼。
頭頂昏暗的街燈籠罩下來,這個如天一般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竟看起來竟顯得孤落異常。
杜輝心下微震。再剛強冷峻的男人,也終逃不過一個’情’字。
只是,他原本以爲今天二爺心情該極好纔是。小小姐不是給他買了禮物嗎?
“二爺。”杜輝走上前。
唐御擡了擡眼皮,只從鼻腔裡’嗯’出一聲,聲音,還是啞的。身上,帶着酒味兒。看來喝了並不少。
“要不要來一支?”唐御把煙遞給他。
杜輝接過,但是沒抽,只是看了他一眼,“您平時都不抽菸的。”
唐御嗤笑,“我18歲就開始抽菸。煙癮這東西,最難戒。但我也戒了七八年了。”
他把菸頭,重重的摁滅在車邊上的垃圾桶上方的滅煙區,自嘲一笑,像是感慨:“有些人,你爲她做得再多,她也不領你的情。”
杜輝知道這個’她’說的自然是小小姐。
她有哮喘,所以二爺很早就把煙戒了。
“小小姐還小,總有一天會明白的。”杜輝寬慰。
“小?”唐御哼笑,眼裡有幾分沉痛,又有幾分苦澀,“18歲,翅膀硬了。”
她那點小把戲,真以爲騙得了他?那件他可笑的當做禮物的襯衫,不過是她用來撮合他和黎寒煙的工具。
僅此,而已。
杜輝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但也不敢多問。唐御扔了菸頭,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杜輝不敢怠慢,立刻上了駕駛座。
——————
唐御覺得頭痛。
都說喝醉了,心會麻痹,至少不會那麼難受。可是,他卻覺得喝醉的自己反倒越發的清醒。
腦海裡,翻來覆去的都是宋之星那張可恨又讓他難以忘懷的臉。沉沉的壓在他胸口上,讓他胸口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