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星空很寬闊,沿着天台的邊際遠遠地朝前方延伸。
兩個少年在天台上站定,靠着護欄。封雨頭後仰着,注視頭頂那片星空。
“怎麼突然之間要聊人生這種話題?”石小錘問,他披着校服外套,外套被夜風吹動。
封雨不是憂鬱糾結那種類型的少年,他不會拐彎抹角,也不會故作病嬌,他釋懷一般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直接說:“我最近貌似發現我原來不是我爸媽親生的啊……”
石小錘快速看過來,眼神複雜:“你說真的?爲什麼會是最近發現,發生了什麼麼?哦,話說前段時間你是有點奇怪啊……”
“嗯……總之,這件事要從頭開始說的話,實在是有點長。總之這就是事實,我的確不是……”說到這裡封雨噎住了一下,他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說下去,“總之,我挑重點說。”
“說。”
“最近我突然感覺有點信仰崩塌……”
“嗯,信仰……我只想說呵呵,好抽象,我的智商理解不了啊。”
封雨白了他一眼,然後說:“總而言之,就是我突然不知道我的人生到底是要幹嘛了。我不知道我要回去哪裡,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裡,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嗯……你不是想要她麼?”石小錘一語戳破。
封雨的心卻忽然一痛,一個苦笑爬上他的嘴角。光年解除封印之後的那一幕浮上他的腦海,她的力量足以顛覆世界。
“她就像星星一樣遠啊……明明在我的身邊,但是我根本沒有辦法觸碰到……”
“魚仔,這不像你啊。”石小錘打斷道,“我感覺你現在不是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是不相信自己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你只是有些害怕了而已。”
“害怕?什麼?”封雨頓住。
“害怕過去,也害怕未來。害怕探究過去的真相,害怕自己得不到想要的未來。”石小錘說完捶了封雨的肩膀一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想要什麼就去追,想做什麼就去做,趁着現在盡情奔跑,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封雨喃喃,這句話彷彿陣風在他的心裡刮過。
“嗯吶,我們能夠握住只有現在而已,誰管未來啊……”石小錘靠在護欄上,將手伸向天空。
“誰管未來啊……”封雨頓住,然後忽然笑了:“對啊,誰管未來啊,說不定明天我就死了呢,哈哈。”
關於過去的混沌和對未來的焦灼,被清涼的夜風吹散,封雨深吸了一口氣,望着星空,竟在一瞬間裡看到了無限。
“話說現在是凌晨幾點?”石小錘偏過頭問。
“嗯……五點多。”封雨說,“對了,話說早上好像有課?”
“啥課?”
“化學課好像。”封雨道。
“哦……化學課……那我們要不要直接去吃點東西然後去上課啊?”石小錘問。
“嗯,好,我知道學校裡有一家的面特別好吃。”封雨道。
“嗯,我得先去換校服。”
“ok,樓下見。”說完,封雨縱身一躍,翻過護欄跳下五樓下樓去了。
夜色已然被黎明稀釋,兩人並肩走在微涼的風中。
前方,一家小麪館出現在彎彎曲曲的小路盡頭,它只是一座小木屋,靠在一棵大樹下,橘色的燈光正從窗口掉落出來,在地面上鋪成一個方格。
“大叔,給我一碗清湯拉麪。”封雨在店外面的高腳凳上坐下。
“我要增味的,加肉,哦,還不要香菜。”石小錘道。
“好嘞!拉麪兩碗!清湯和味增!”肩上搭着白毛巾的大叔笑眯眯地吆喝道。
店裡很溫暖,香氣和蒸汽不斷從廚房溢出來。
“我難得起這麼早,希望這面能好吃……”石小錘打着哈欠道。
“這家店只在黎明開店,太陽升起來就收攤,不起早真心吃不到。”封雨道。
五分鐘後,兩碗麪被放在石小錘和封雨面前,封雨拿起筷子開始吃麪,石小錘盯着面前的面,眼睛發直。
“魚仔,魚仔……”石小錘戳封雨,“這面在游泳啊……還有這肉也在游泳啊……”
封雨一臉平靜,夾起一根正在游泳的面,把它吸到嘴裡。
“這是一家魔法麪館,這些麪湯都是用特製的魔藥熬製的,吃一碗挺身醒腦,吃兩碗強身健體,你趕緊趁熱吃吧。”封雨道。
“你確定你說的不是腎寶的廣告?”石小錘挑起眉。
“額……那你就當這是腎寶面好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吃過飯,兩人便朝時空跳躍飛船的站點走去。
太陽正在升起來,背後,小麪館的橘色燈光啪地一聲熄滅,整座小屋忽然震動了一下,然後伸出四腳吱呀吱呀朝樹林中走去,在一片晨光之中漸漸虛化消失。
正如封雨所說的,這是一家魔法麪館,僅僅開在黎明,太陽升起之前。
化學課的教室是在一處小樹林。封雨和石小錘從飛船裡走出來,然後穿過一片小樹林,樹林的盡頭是一處林間空地。
寬闊的林間空地上,靜靜地放置着一個巨大的玻璃水箱,不知是何人放置在這裡,這水箱足足有三米高,箱裡注滿水,箱壁上佈滿了一層厚厚的綠色青苔。
陽光還未完全升起,林間漸漸漫起一陣又溼又涼的白霧,巨大的綠色水箱在這層白霧的籠罩之下,若隱若現,其間還時不時地發出幾聲咕嚕咕嚕的水聲。
封雨和石小錘兩人都站在小樹林的邊緣,沒有踏進那片空地一步,他們不約而同地感到一陣詭異。
那水箱之中,是有什麼東西。
“喂,魚仔,這裡真的是化學課教室麼?那個水箱裡裝的是什麼?”石小錘問。
“應該沒有錯,徽章顯示的地圖說這裡的確是化學課場地,這麼大的一片空地,放一個水箱的確有點怪異。”封雨低聲道,“原本我還以爲,外星學校的化學課教室會和科學怪人的實驗室有的一拼,可這教學場地竟然是小樹林空地加一個大水箱,這是到底是什麼鬼……”
“說不定裡面裝着什麼動物的屍體……說不定還腐爛了,正在放出沼氣……”石小錘道。
封雨聽得起了一層雞皮,打了一個寒顫。
時間緩緩地爬過,一個小時過去了,太陽已經升得有些高了,高一十六班的其他學生陸陸續續地來到這片場地。
“嘿,封雨。”一身仙氣的飛羽出現在封雨旁邊,他右手背劍,依舊是一身白衣,只是面有倦色,眼神也有些黯淡。
“嘿,飛羽大哥,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啊?昨晚沒睡好?”封雨問。
“何止是沒睡好,我根本就沒睡……”飛羽一邊道,一邊極其優雅地打了一個哈欠。
“爲啥沒睡?”石小錘插嘴問道。
“今天要上化學課,昨天晚上我通宵預習來着……”飛羽淡淡道,“這課,真糾結。”
“糾結?糾結什麼?”封雨沒預習,倒是不明白一個化學課有啥好糾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