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名叫曹宇,父母很普通,是外來務工人員,曹宇從小就生活在老街,在老街小學上學。後因爲母親常年在小吃店打工,未燃燒乾淨的煤氣導致其……病逝。父親無力照顧曹羽,加上公辦學校稀缺,只能打算即將上初中的曹羽送回鄉下。就在這時候,父親也累倒了,因爲妻子治病掏空了積蓄,他無力接受對他來說天價的醫療費自盡身亡。
當地福利部門開始想盡辦法聯繫曹宇的親屬,未曾想,竟然真的聯繫上曹宇的外公,曹羽外公很年輕就去了加拿大,幾十年沒音訊,也不知道自己老婆懷孕了,曹宇的母親是曹羽外公的父母幫忙養大的。
曹宇外公解釋,自己朝家裡寄錢寄信,早先十年一直都有聯繫。只不過自己在外面又成家等原因,所以沒打算回來。警方一查,原來曹宇母親家因爲建造工程,搬遷到鄰縣,有個壞蛋冒充曹宇母親一直在收錢,寫信,還打電話。
曹宇外公因爲暴力傷人被加拿大警方判處一年監禁,期間壞蛋騙子寫信告訴其,父母相繼過世,她也找到了其他人,改嫁了。曹羽外公就此斷了回家的念頭。這次是福利院查詢到曹宇外公信息,通過一些人告知加拿大同鄉會,加拿大同鄉會提起了曹宇這件事,曹宇外公這才知道事情真相。
接着曹宇外公接走了曹宇去了加拿大,九天前,曹宇從a市入境。在a市住了四天左右,退房離開到了林遠縣。
當天深夜,警方特警等部門聯合行動,將住在距離老街不遠的,林遠縣一家四星級賓館的曹宇抓獲。
曹宇表明自己是加拿大人,要求聯繫領事館,要求律師,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警方在搜查中沒有發現弩和彈,通過蘇誠和重案三組縝密分析,在老街一家超市門口寄存櫃內找到了拆卸好的弩弓。
重案三組連夜整理證據,發現無法將曹宇定罪,因爲弩弓沒有任何指紋,蘇誠雖然推斷出弩弓所在,但是缺乏推斷依據,法庭是不會採納的。這案件基本敗訴,但是孫軍和檢察官密會後,決定堅持起訴曹宇。主觀上曹宇就是罪犯,客觀上他不是。
不過程咬金出現,內務局叫停起訴,內務局認爲起訴的證據明顯不足,這侵犯了曹宇的權利,也違反了起訴規定,要求重案三組補充偵查三天,如果沒有新的證據,必須放人。只有三天時間,孫軍基本沒休息的查案,即使這樣,在蘇誠即將回a市前一晚,還是請蘇誠和方凌吃晚飯。
蘇誠告訴方凌:“你肚子痛,今天不去赴宴。”
方凌看蘇誠:“我很想爲什麼,但是以我這麼多個月對你瞭解,你要願意說實話,你已經說了。你如果不願意說實話,你就會編瞎話。所以……我肚子疼。”方凌在賓館牀上一倒,很有演技的滾來滾去,還抽搐兩下。
……
“方警官呢?”
“她肚子不舒服,女人嘛。”蘇誠回了一句看桌子:“哎呀,我還以爲有酒,所以沒讓她來。”
孫軍道:“你喝,不好意思,明天最後一天,我們得開夜車,加拿大警察辦事效率太低了。”
孫軍叫來兩瓶紅酒,宋軍說不喝也倒上嘛,好看點,別大家看我一個人酒鬼。於是就滿上。孫軍看酒杯,猶豫了好一會,終於拿起杯子:“蘇誠,我得喝一杯,這杯是我道歉酒,爲什麼道歉,我就不說了。一句話,你比我厲害。”
孫軍一口喝掉紅酒,放下杯子:“我已經三個月沒喝酒。”
蘇誠道:“孫隊,我覺得你們也不用忙了,雞蛋裡挑骨頭太累。天罰雖然栽了,但是是有真本事,他不應該會留下太多指控他的證據。他選擇兇器,使用兇器,已經考慮到萬一自己暴露後,應該怎麼面對警察的問題。”
孫軍點頭:“是的,這種事常有,我記得在a市七組時候,有一個滅門案,嫌疑犯很快被捕,是男主人的生意夥伴,他懷疑男主人坑他的錢,爭吵過幾次,嫌疑犯脾氣一點就着那種,心眼很小。因爲他缺乏經商能力,生意上的事他老婆反而做的更多,這樣他老婆和男主人在一起時間比較多。作案動機極其充分,嫌犯無法提供不在場證明,左手殺人符合,捅刀高度符合。但是沒有指紋,沒有腳印,沒有dna,那場官司公訴人打輸了,輸的一個原因也是因爲他在法庭上情緒很激動,事後他內心自己對自己不滿,得了抑鬱症,半年後就自盡了。我們當時也很不爽,第一個想法就是把法官打一頓,什麼鳥判決。”
孫軍:“我當時年少氣盛,極其惱火,退庭後抓了公訴人在法院大罵,挺難聽的,他一聲不吭……我這輩子最後悔就是這件事。馬哥就和我說,這坎能過,沒有其他坎不能過的。我以爲就這麼過去,沒想到半年後公訴人自殺了,得知這消息時候,我整個人都軟了,我想把自己宰了。”
蘇誠給孫軍加酒,饒有興趣:“有證據證明公訴人敗訴是無意的?”
“這也是問題,當時公務員和內務局關係非常緊張,內務局48小時疲勞審問公訴人,說實話公訴人是犯了錯誤,全面調查,最後什麼都沒有發現。內務局一看確實是無意的,拍屁股走人了。”
蘇誠輕嘆口氣,問:“孫隊,你是怎麼過這個坎的?”
“我申請調職,我老家是近海縣,想調回近海縣做一名內勤,我知道我是罪人,我沒有去拜祭他,也沒有向他妻兒道歉,因爲那樣做我覺得很虛僞,我就懲罰自己。我自從當刑警後,每年喝的酒加一起不會超過一瓶,那段時間連續醉了幾天,喝醉了就在馬路上一趟,我當時想着,車碾過去也不錯,有求死之心。”
孫軍回到了當年的歲月,和蘇誠碰杯,喝酒,道:“有人報警,馬哥來了,把我拖回去,是拖,鞋子掉了,腳都破了很多傷口。第二天酒醒後,他也沒說什麼,給我個大假,說一個朋友最近被威脅,讓我去做一段時間的保鏢。”
孫軍是標準的酒後話多類型,喝酒後可見百態,有些人哭,有些人笑,有些人表白,有些人果奔,還有些人非要結拜,還爲了證明自己沒醉,表演尿射酒瓶。還有一個原因,孫軍剛纔道歉是真誠的,接待蘇誠時候表現的不禮貌而道歉,同時也有感謝蘇誠幫忙的意思。這種情緒會讓孫軍潛意識信任蘇誠,加上蘇誠算是一個系統的人,對蘇誠頗爲佩服,還有最近幾個月,案子不斷,神經繃緊,好容易坐下來喝杯酒,喘口氣……
再者,這話題沒有什麼敏感,就是孫軍當時的往事。
“保鏢?”
“後來我才知道哪是做保鏢,馬哥幫我聯繫一個高人治病。這傢伙很有學問,博古通今,溫文爾雅,很多道理都是信手拈來。生命的價值,意義等等,當時那年代,能說這一套套的人有,但是很少有他那麼服人的,有些道理他會讓你自己悟。年齡不算大,四十歲左右,大我不過七八歲,我和馬局是同年。”
蘇誠好奇問:“這高人是誰?”
“你肯定認識,華氏集團董事長,華良。”
華良?蘇誠輕吸口冷氣……臥槽,自己得重新審視下……不太對,華良也接觸過幾次,但是絕對不是吊死鬼打電話那性格,即使故意掩飾,也不應該會達到那樣效果。不過,怎麼就沒聽說馬局和華良有任何關係呢?這件事得回去問左羅,蘇誠是沒聽說。
蘇誠配合道:“華良?知道。華氏集團,傢俱爲主,現在拓寬到能源,物流,網購,網絡,房地產,海運等各行各業,可以說華氏集團現在算是a市前五名的大集團。”
孫軍和蘇誠碰杯,喝酒道:“我當華良一個月保鏢,就回七組了,內心愧疚很難消除,好在對我精神沒什麼影響。”
蘇誠道:“哦,這麼算來,當時也快組建z部門,所以你纔不加入?”z部門成立十年,前面是以刑警隊重案組爲班底,馬局掛帥z7組長,五年後升職爲副局,劉默接任z7組長。
“我不去z7和這件事關係不是很大。”孫軍似乎不太想提這個話題。
奇怪,重案七組五虎中,一人殉職,一位是孫軍,一位現在是派出所副所長的劉冉,有腳印追蹤王美稱的那位,因爲追兇時候重傷殘疾,z7成立前就內退了。還有一位技術員,現在是本地某網絡公司老總。組建z7只有馬局一個老頭,其他都是年輕人。五年內馬局提拔的年輕人中,劉默,左羅兩人外,一人因爲妻子工作原因調動,劉默死後,一人調崗到看守所擔任職務,一人考覈檢察官通過,已經轉崗。反過來,z7一直靠幾名組長支撐。爲什麼馬局當時不留劉冉和孫軍呢?
蘇誠道:“是不是想進步?”
“進步?在a市進步有屁用。”孫軍笑了:“局長又怎樣?拿的薪水比我高不到幾塊錢,被內務局盯的半夜會做噩夢。”
孫軍拿起酒杯,看酒杯內紅酒,停頓了好一會:“道不同,不相爲謀。”
道不同?蘇誠一臉納悶,不是裝的,就是很納悶。之前孫軍就說,他的興趣是破案,但是不願意去z7,已經很矛盾了。
孫軍一笑:“不說這些,我很高興z7萎了這麼多年,終於開始出風頭了,再看看你們,能看見我們當時的影子。方凌對吧?和劉冉很像。宋凱,和我們當時一名留洋的技術員很像,這傢伙油頭滑腦,但是對力學,物理學,還有各種技術鑑定方式絕對是行家。不過,左羅像我,你像馬哥。”
“我?”
“不是說領導力,馬哥在我們看來有點高人的味道,經常破案走到死衚衕,他一句話能點醒我們。”
蘇誠笑:“看來孫隊對現在z7很關注。”
“必須關注,我的青春由你們延續。你可能不知道,劉默去世後,我申請過z7組長的職位,我和劉冉談了,把內退小子拉上,我們幾個老傢伙再輝煌一把。”孫軍道:“當然,我們老了,生活很穩定,環境熟悉舒適,有點安逸了,也就一時興頭。蘇誠,我和你說,重案七組當時真的非常威風,我們甚至還出國協助偵破a市人在國外遇害案,人生地不熟,劉冉在澳大利亞沙漠追兇32小時,最後緝拿兇手,轟動澳洲的華人界。輝煌過……”
蘇誠道:“聽起來就因爲組建z7,所以……”
“不,最後一兩年,我們已經感覺到差距了。就拿留洋那小子來說吧,結婚,生子,懶得學了,沒激情了,我們學習慾望很低。你看這十幾年來的刑偵發展,世紀初最主要就是指紋,dna這東西全國只有幾家能鑑定,而且排很久的隊。現在呢?不說dna了,林遠縣有很多能進入自動面部抓拍識別的機器,我們原來現場發現一塊泥土,要送大學研究所去化驗其中成份,現在質譜儀刷刷,單子打出來了。”
蘇誠道:“我還是不理解,爲什麼你們沒去z7,如果你們去了,現在就是z1,你們只需要領導,有刑偵經驗就行,其他技術上的東西由下屬去處理就好。你們的作風,你們的意志是年輕人沒有的。”
蘇誠又把這話題轉回來了,孫軍又帶上幾分憂愁,又想說點什麼,又顧慮什麼,好久之後道:“怎麼說呢?我覺得刑警,工作就是破案,不要多幹其他的事。當然馬哥能力不僅在破案上,其他能力也很出衆。也許就是道不同吧……”
蘇誠試探問:“馬局想要的是忠誠,你們給不了?”
孫軍眉頭一皺:“蘇誠,我感覺今天這酒味道不對。”
“哪不對?”
“方凌肚子痛開始就不對。”孫軍道:“去寂靜山莊時候方凌肚子痛倒很正常。”
“呵呵,我就想和孫隊好好聊聊。”
“第一杯酒我自願喝的,第二杯呢……我就想知道你想幹嘛。聊起來,你話題一直朝某個方向引。”孫軍小眼睛看蘇誠:“你想要什麼?”
蘇誠苦笑,這隻老狐狸真會演戲,好吧,自己真的低估了孫軍,這是個老刑警,也許技術上跟不上時代,但是腦子和經驗不會比自己差,破案始終靠的是人。自己個白癡還以爲人家一杯杯的喝,大局在握,沒想到反將一軍。
這就尷尬了,是打哈哈掩飾過去,還是向孫軍交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