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傾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深穎跪在若淵身側回頭的那個眼神。
少女的天真溫柔盡褪,一雙因爲哭了太久泛紅的丹鳳眼中淡然無波,只剩她從未有過的恨意與殺意。
“是…”回傾轉身離開,弟子袍被捲起一個弧度,白衣溫柔,此刻顯得有些單薄。她從若淵身邊起來,取出夢瑤扇劃破手腕,以真鳳之血爲引雙手結印開始封山。
和煦的陽光從山腳處慢慢升起,天亮了,她七萬歲的生辰過了。
乳白色的結界隨着她的動作慢慢圍住了整座祁連山,散射太陽光有了彩虹的光暈。
一切似乎都如同之前一樣,風景正好,陽光明媚,可那個乖乖等着義父回來陪她過生辰的少主死在了昨天。
深穎笑,慘烈地咧嘴笑,女子的聲音生來尖銳,她的大聲狂笑聲音幾乎傳遍了整個毓亭派。
剩餘弟子們分散在各處收拾行裝與資料準備轉移,乍然間聽到如此詭異的聲音嚇掉了手上的古籍。“大師兄,穎兒她……”老五推了回傾一把,“去看好她,穎兒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不能有事!”
他緊跑慢跑,生怕深穎出了什麼事。隔着十幾級臺階,他仰視,她夢瑤扇出,盤好的發全散了,凌亂地披散着,臺階的邊緣都是她的血,而往四周望一圈,結界已起。
“回傾,我們去鳳族吧。”
到一個她有能力保護好他們的地方,她已經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了。
“好。”他太清楚失去至親是種什麼滋味了,只能先答應她,“穎兒,別亂來,師父不是說了嗎,要有能力報仇了才能去報仇。”
鳳凰本就是半魔半仙的物種,像她這種真鳳更加高貴,易魔化程度只會更高,若淵對她如親生父親一般好,深穎一旦入魔,就絕非他可以制止得了的。
“我們去鳳族,等後面尋個好時間,再建起毓亭派就好。毓亭派重點不是祁連山,是我們大家都好好的,都在。”
深穎神志逐漸清明,她癱倒在地,血流了十幾個臺階。回傾一步三個臺階跨上去,把她抱在懷裡。
“大師兄,我好害怕……”她抓着他的衣服,躲在他懷裡哭得傷心,“爹爹是不是再也好不起來了,我……我害怕,我一個人……我一個人保護不好你們。”
回傾放低了音量,用最輕的聲音安慰她:“沒事啊,別怕,大師兄陪着你,永遠陪着你。”他從認識她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陪她一輩子的準備。
深穎哭累了在他懷裡睡了過去,眼瞼微微顫抖,似乎連夢裡都不平靜。回傾一直抱着她坐在血泊之中,新換的弟子服又髒了。
深穎的手因爲哭的過於傷心有些發麻,他握住她的十指輕輕的捏着,幫她舒活筋骨。
臺下弟子們集結完畢,揹着大小行囊隨時可以出發。回傾掐指捏訣,叫醒了深穎。
十三個少年跟在比他們矮一頭的小姑娘身後,回傾身上揹着若淵的仙體,一行人踉踉蹌蹌,消失在了祁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