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何等職位,就該做什麼樣的事情。”雲嬤嬤淡然地補充道:“故,禮不可廢。”
話雖如此,但,由雲嬤嬤一字未提“奴僕”和“主子”的區別,就可知,其實,追根究底,雲嬤嬤根本就沒將杜莜挖的坑放在眼裡。
這種猶如重重地揮出一拳,卻擊打在棉花上面的感覺,真得令人不爽!
“不愧是太后娘娘最爲信重的管事嬤嬤!”杜莜緊緊地咬着腮幫子,竭力維持着臉上的淺笑淡然的模樣,但,那籠在闊袖裡不自知地緊握成拳的舉動,卻將她心裡的憤懣,惱怒和不甘等情緒出賣。
頓了頓,杜莜還不忘記補充道:“聞聽嬤嬤一席話,還真是勝讀十年書哪!”
太后寢宮裡,擁有正三品女官官銜的管事嬤嬤,竟被派到了杜芷萱身旁?
靜坐圍觀看戲的安王府林管家微微垂眸,眼裡滿是思索和考量——如今瞧來,杜芷萱這位惡名遠揚,並慘遭武候王世子退婚的勇誠候府長房嫡長女,並非衆人嘴裡那般天真單蠢,無用之極!
“大小姐過獎了。”雲嬤嬤不卑不亢地說道。
杜莜:“……”總算是明白何爲“僕類主人”了!有杜芷萱這樣伶牙俐齒,機敏善辯的主子,又怎會不出現雲嬤嬤這類同樣擅長用最普通,最精練的話語來噎得人說不出話的下人呢?!
並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杜莜腦補內容的雲嬤嬤,越過處於愣怔狀態的杜莜,行到林管家面前:“我家小姐研究的蒔花之技,恰好到了關鍵之處,無法依照貴府要求,親自前來驗收貴府送來的菊花,還望林管家代爲轉告安王爺。”
並林管家那大變的面容盡收眼簾的雲嬤嬤,心裡暗爽不已,臉上卻依然保持着那幅高冷的姿態,繼續補充道:“待到我家小姐研究出新式花木後,定當親自驅車前往安王府賠罪。”
一個小小的王府庶子,竟敢行如此打臉之事?真當杜芷萱不得候府衆人歡心,身後就沒有可以倚仗的勢力了呢!
林管家臉色忽青忽白,忽黑忽紅,整個人都快要被後悔和懊惱,羞憤和惱怒等情緒給淹沒了。
偏偏,眼下,面對雲嬤嬤這般不着痕跡的咄咄逼人之話,爲了避免被安王爺牽怒,林管家還只能按奈住滿腹奔騰的情緒,連連擺手,急促地解釋道:“我家大公子也只是得知四小姐頗有蒔花之技,故,特意挑了十株開得正豔的菊花,並遣了我等快馬加鞭地送到候府裡,交由四小姐驗收,希望能獲得四小姐一番指點。”
“不過,既然四小姐的研究正值關鍵時間,我等當然不敢打擾。”林管家擡手,指了大廳正中間一字排開的十個大箱子,臉上浮現一抹驕傲和自豪:“我家王爺有個不爲人知的闢好,那就是賞花,愛花,惜花,憐花。”
“故,王府裡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盛開。大公子聞悉四小姐喜愛菊花,故,吩咐我等找遍了王府所有角落,終於找到了這樣十盆開得正豔的菊花。”
“也許,其中有幾盆並非名種,但,經由王府裡能工巧匠之手,依然彰顯出自己獨有的特色。說不定,四小姐欣賞了後,還能從中獲得一二心得。”
“如此,也不枉大公子一片心意。”最後這句話,林管家說得一臉的意味深長,並仿若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就被自己這樣一番突如其來的話語給打擊得再次怔在原地的杜莜。
就杜莜這樣的姑娘,若非身上有個候府長女的身份,若非候府不像盛京其它的世家貴族一般特別在乎規矩禮儀,而老夫人也一反常態地偏坦杜莜這位庶女,下狠手地打壓杜芷萱這位長房嫡女,安王長子又豈會生出納了杜莜入府的心思?
——不過是想知道杜莜究竟有着何樣的手段和心機,竟能從候府十位姑娘中脫穎而出,一舉而獲得了老夫人的偏寵!
不過,就杜莜這幅模樣,一看就知道不安於室。納入王府後,也不知會在王府裡掀起多大的風浪。
可惜,不管杜莜有着多麼狂妄的恨不能與天比高的野心和慾望,若,能在最短時間裡醒悟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地討好安王長子,那麼,想要在安王府那樣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好生地活下去,倒還不是什麼大問題。
若,杜莜一直不能醒悟,那麼,說不定,明年的今日,就是杜莜的忌日!
“你說什麼?”杜莜一字一句地問道,用一種擇人慾嗜的目光看着偏廳裡的衆人,尤其是雲嬤嬤和穆嬤嬤等人,就怕漏過了衆人臉上一絲半縷的譏誚和嘲弄。
只可惜,論御下之嚴,不論是雲嬤嬤,還是穆嬤嬤,均非杜莜這個姑娘能相提並論的。因此,哪怕杜莜將自己那雙給人予嫵媚生情感覺的鳳眼,生生瞪成了水汪汪的杏眼,卻也無濟於事。
萬般無奈之下,杜莜只能轉頭,看向雖第一次見面,但,從對方那半隱半現的高傲和不屑姿態裡,敏銳察覺到對方心裡鄙夷和不屑等情緒的林管家。
果然,如杜莜預料中那般,林管家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杜莜,就移開目光,對雲嬤嬤等人說道:“時辰不早了,我等就先告辭回府了。”心裡卻輕哂:就杜莜這樣的心性,入了安王府,只怕不到一個月,就會被安王長子棄若蔽履。
雲嬤嬤點點頭,自有一個小廝上前,同立於一旁的候府管家一起,送林管家離府,並在林管家離府之前,悄悄地塞了一個荷包給林管家。
不管林管家今日來意爲何,於情於理,這該有的賞銀,或者說是跑路的辛苦費,卻也是需要付出的。
“你們幾位,將這些木盆搬到文斕院。”頓了頓,穆嬤嬤又補充道:“一路小心些,別磕碰到哪兒,影響到裡面的花木了!”
“是。”幾位粗使婆子和小廝應了聲,紛紛行動開來。
衆人紛紛沒拿忤在偏廳裡的杜莜當回事,以一種頗有秩序的姿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直到衆人走出老遠後,杜莜纔再也忍不住地嘶吼一聲:“啊……”
杜芷萱,我和你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