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已經成功離間李煜和周向藍夫婦了。
然而, 這只是他的第一步棋。
好戲纔剛剛上演。
趁夜,趙光義披着一身幾乎要隱於夜色之中的黑袍,敲開了鄭王府的門。
彼時, 李從善正躲在“絕密房間”裡喝酒。
這間房子, 除了他, 只有一個人進來過。
可那個人卻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他。
他將自己灌得醉醺醺, 企圖在醉意中能得到稍稍的迷離, 渴望這迷離能將他從愛而不得中短暫釋放,可卻又總是在深醉時一邊又一邊地憶起她喝醉酒時的蠢樣。
這時,他聽聞那個趙光義的宋國人前來拜訪了。
他心中詫異至極。
他早就知道趙光義最近就在金陵城裡, 但他沒想到,這麼一個權震天下的厲害人物居然會在大半夜的專程來拜訪自己。
他從酒意中掙扎着起了身, 前去會那趙光義的面。
當日, 趙光義去皇宮中拜會李煜, 不僅未送任何的見面禮,反而還收了李煜的十箱金子和數十名美人。
然而今晚, 趙光義卻專門帶了幾十壇北地美酒來送給李從善。
李從善眯着醉眼,打量着眼前這個一身黑衣的危險人物。
趙光義豪氣干雲地笑了笑,真誠地拱了拱手打了個招呼:“早就聽聞唐國的鄭王爺氣度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聽說,唐國元宗的時候, 鍾謨曾請立您爲太子, 只可惜, 元宗被李煜蠱惑, 執意要立李煜, 甚至因此而貶了鍾謨。”
李從善語氣冰冷地說:“此等陳年舊事,休要再提。”
李從善明顯態度不善, 但趙光義不僅絲毫不惱,仍賠着一張笑臉道:“好,既然鄭王爺不願提陳年舊事,那我們就提點新鮮的,不如,就來說說如今的那位周後怎麼樣啊?”
李從善瞬間神色不悅到了極點,眼神中殺意凌厲,狠狠盯着趙光義,就像是一隻被惹怒了的野獸在盯着正在挑釁它的敵人一樣。
趙光義無絲毫懼意,笑意甚至更加明顯,甚至漸漸哈哈大笑起來,半天才止住笑,臉上卻仍是一道道被笑出來的褶子所擠出的橫肉。
他拍了拍李從善的肩說:“王爺不用對我有任何敵意,因爲我是真心實意想要襄助王爺的。只要王爺願意相信我,我可以幫你報當年鍾謨一事的仇,還可以幫你一償夙願抱得美人歸。”
李從善冷冰冰地看他,不知他葫蘆裡究竟買的是什麼藥。
趙光義將手搭在李從善的肩上,彷彿跟李從善十分親密熟識似的,一字一句地說:“我助你除去李煜,得到周向藍,封你做鄂國公,讓你享有我大宋版圖裡第一等的榮耀富貴。”
李從善的眼睛此刻已經眯得宛如刀鋒一般,神情中全是怒火與殺意,他朗聲斥道:“少跟我花言巧語,你言外之意不過是想讓我助你滅唐罷了。此等叛國通敵之事,你以爲我會答應嗎?”
趙光義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說:“怎麼?莫非你以爲,你不叛國,我就滅不了唐國了?”
李從善“倏”地起身指着趙光義的醜惡嘴臉就想罵,話卻還未出口就被趙光義給堵了回去,趙光義十分傲慢地說:“你給我聽好了,我大宋軍隊所向披靡,你們唐國遲早是大宋的囊中之物。我今日跟你談合作,是看得起你,才賞你條生路。你要是不識相,那就等着給你的唐國陪葬吧!”
話音一落,趙光義輕蔑地看了李從善幾眼,頭也不回就瀟灑離去了。
而李從善還愣在原地。
他感到深深地無力。他知道趙光義說得對,他知道這天下局勢必將是宋國逐步擴張,他知道大唐的氣數已不多了。
趙光義從遠處看了看“鄭王府”的匾額,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裡嘲笑道:什麼李氏遺民?什麼富庶之國?早晚還不都是喪家之犬?李煜、嚴雙荷、吉王,你們這些蠢貨還矇在鼓裡吧?還被我耍的團團轉還不自知呢吧?
趙光義的真實目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和親,他的野心從一開始就是策反李從善,進而將唐國一舉殲滅。
至於那個什麼和親計劃,那不過是他演給李煜的一場戲而已,只是爲了逼李煜對周向藍放手而已。
至於嚴雙荷和吉王,他們只不過是他爲了拆散李煜和周向藍而隨意擺弄的兩顆小棋子罷了。
他大費周章就是爲了分開李煜和周向藍,他知道周向藍對李從善十分重要,倘若他能夠幫李從善得到周向藍,那將是他與李從善談判時的有力籌碼。
趙光義一直都相信,自己是天神降臨人世。他出生時天有異象,自幼便是同齡人中的領導者,他聰穎非凡,這世間難有敵手。
只可惜,如今的宋國皇帝是他二哥趙匡胤。他雖表面上唯趙匡胤馬首是瞻,可他又怎麼可能甘願居於趙匡胤之下?
他要成爲這天下的王,他要傲視羣雄,他要將天地都收入自己囊中。
滅了這小小唐國、在江南一帶培植出自己的勢力,不過是他取趙匡胤而代之的第一步而已。
趙光義將唐國攪得是人仰馬翻。他壓根就沒有直接對周向藍使心機,卻借刀殺人,多方針對周向藍,借力打力將周向藍擺佈得團團轉——周向藍已經被怒極的李煜關進了城北譜香殿,被從四面八方包圍了譜香殿的三千禁軍日夜不停地嚴密看守着。
那日爭吵之後,李煜將自己在書房裡關了一日一夜。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痛心過。
就連娥皇去世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難以忍受。
娥皇去世時他恨的是蒼天無情,可現在,他恨的是周向藍這個活生生的人。
若是不把周向藍送出宮去,他怕自己在氣極之下會對她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來。
爲何要這樣傷害他?爲何要這樣對待他呢?難道他對她不好嗎?難道她對他說過的話,給他的親吻與擁抱都是逢場作戲嗎?
他好恨啊,好恨她先撩撥了自己,卻又水性楊花絕情而去,只留他一個人在原地,只留他一個人承受那永無止境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