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置信，真的難以置信。
哈迪斯站在莫塔裡安的身旁，訃告傾斜，純黑的鐮刃反射着巴巴魯斯暗淡的月光。
他驚詫地看着那兩個血跡斑斑的男孩。
莫塔裡安早就用繃帶和醫療凝膠將這兩個孩子捆成了木乃伊一類的事物，但其上的斑斑鮮血仍昭示着這兩個孩子經歷的瀕死經歷。
那個叫安泰的孩子，長得粗壯，大手大腳。
而他現在七竅流血，十指指甲盡斷。
安泰是在臨近山頂的地方，硬生生爬上來的，在哈迪斯前往山頂的路上，那條長長的血跡清晰可見。
而另一個孩子.則真正意義上震驚了莫塔裡安和哈迪斯。
這個孩子，這個叫做巴斯德的孩子，是從懸崖的那一面爬上山頂的！！！
他並沒有走規定的大路，而是直接選擇了繞過去，從懸崖那裡攀巖！
因爲覺得不可能有人會從那裡上山，以及那裡根本就不是一條路線，死亡守衛甚至沒有在那裡安插藥劑師和守衛。
這是什麼.狠人啊.
饒是上過戰場的哈迪斯，在看到這個雙臂和雙腿被磨得血肉模糊的男孩，也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慨。
“我當時察覺到懸崖那邊有聲響。”
莫塔裡安慢悠悠地說，同時抱起了兩個孩子，準備下山。
“然後我走過去，看見他用手死死扒着峭壁，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我。”
“難以置信。”
莫塔裡安說，
“他他爲什麼不走大路？”
哈迪斯問出了他的疑問。
莫塔裡安聳聳肩，
“懸崖那邊是迎風坡，那裡的毒氣會流動，更加難以堆積。”
“也就是說，那一面的毒氣比較稀薄。”
“但也僅僅是“比較”而已”
哈迪斯看着那個孩子，巴斯德的雙臂幾乎磨爛了。
“這就是爲什麼我承認了他的堅韌。”
臨時食堂。
一個四人飯桌上，安泰正努力往嘴裡塞窩頭，他的面前，還擺着一碗白粥。
他的旁邊，巴斯德也正拿着勺子，奮力地舀粥喝。
雖然粥的味道很怪，但對於剛剛從昏迷狀態醒過來的兩個孩子，也算得上是珍饈美味了。
在瘋狂吃飯的兩者對面，另外兩個孩子正好奇地看着他倆。
“天吶，兄弟們，最後一輪篩選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你們怎麼才進來啊？”
一個男孩衝他們擠擠眼，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
“難道.你們不會是那什麼官僚之類的家人吧？”
他的同伴直接給了他一下子。
“別亂講！”
伊俄衝着他的朋友勒拿低聲說道。
然後伊俄尷尬又歉意地衝着對面的兩人笑笑，
“抱歉，我的朋友沒什麼腦子。”
“嘿！你怎麼——”
伊俄又在桌下掐了勒拿一把，現在勒拿終於閉嘴了。
把饅頭總算是嚥下去的安泰擡起頭，認真地看着伊俄。
“我叫安泰。”
他嘟噥道。
“伊俄。”
對面的伊俄板起臉，嚴肅地向着安泰伸出手。
安泰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握了握。
“俺是勒拿！”
另一個男孩也趕緊把手搭過來，嘻嘻哈哈地說道。
現在這個桌子上只剩下最後一個人了，男孩們都將目光移向巴斯德。
意識到衆人看他，那個膚色蒼白的孩子一下子就臉紅了，孩子直接將頭死死地低下去，目光盯着桌腳看去，
“巴斯德。”
微乎其微的聲音響起來。
安泰眨眨眼，意識到他旁邊的這個人可能並不擅長與人溝通。
伊俄識趣地鬆開了手，同時順便拽開了他朋友勒拿的手。
“安泰，巴斯德，我們可以試着共享情報。”
伊俄開口。
“死亡守衛的選拔規則並不是明面上公佈的那樣。”
“至少截至目前，第一輪選拔並不是這樣。”
“等等？！”
安泰驚詫地打斷了伊俄的話語，
“不是登頂纔可以通過選拔嗎？！”
“不是啊我問過別人了，只要達到.”
伊俄的雙眼突然睜大，
“伱不會真的爬到了山頂了吧！”
“對啊！難道不是嗎？！”
“我草！！！”
勒拿直接在食堂裡叫出了聲，
“我草！兄弟，你真的爬上山頂了啊！！！”
安泰被他倆的反應整的一驚一乍，爲什麼叫真爬上山頂了？
“你們沒爬上山頂？”
“沒有！你是我見到第一個登上山頂的！”
勒拿繼續大喊大叫，
“快來看，朋友們，有人真的爬上山頂了！”
“喂！”
伊俄剛想讓勒拿小點聲，但這一舉動明顯晚了——
“安靜點，小崽子。”
一個爆慄直接打在了勒拿的頭上。
哈迪斯一手端着吃了一半的粥，一手懸在半空，看着這個剛剛咋呼的孩子。
勒拿回頭，他看見那個警告他的老兵滿身肌肉，體型要比其他巨人還壯上兩圈有餘。
他穿着簡易的工裝，背心外暴露的皮膚上，一道道傷疤密密麻麻交錯。
一個巨大的傷疤筆直地貫穿過他的左臉，銀白色的金屬延伸，他的左腦被改造成了金屬，閃着紅光的左眼正冰冷地盯着自己。
勒拿一個哆嗦，感覺自己的魂飛了一半。
“是，抱歉.”
勒拿瞬間就萎了，他試圖縮小自己的身軀，伊俄則在他身邊僵硬筆直地坐着。
哈迪斯眨眨眼，撓了撓頭，怎麼之前別人看場子的時候，也沒這出事呢？
哈迪斯又轉移視線，看向安泰和巴斯德，這兩個傷得較重的孩子今天才剛醒。
哈迪斯想了想現在所有選拔者都在場，若是他直接對這兩個孩子表露出自己的態度的話很可能會影響第二批的篩選結果。
但.既然這兩個小孩都已經爬上山巔了，那倒是可以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機會。
就看他們能不能把握住了。
“怎麼樣，安泰，巴斯德？”
哈迪斯有點好笑地看着他面前的兩個小崽子，安泰努力地試着跟他對視，而巴斯德則恨不得將頭埋在桌子底下。
“我很.很好，大人！”
安泰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顫抖，但奈何哈迪斯帶給他的威壓實在是太大了。
哈迪斯看向巴斯德，那個孩子也努力地點頭，快把頭都搖掉了。
怎麼做出從懸崖上攀爬到山頂的人還是個社恐？
哈迪斯腦中一臉問號，但他很好地管理住了他的表情，仍在這幫男孩面前保持着他的威嚴。
“那就好。”
哈迪斯開口，他的聲音低沉卻洪亮，一整個食堂裡的孩子都可以聽到他的話，
“作爲唯二兩個攀登上山頂的參選者，你們做的很好。”
“如果身體要是還有不適，就對藥劑師說，你們需要在第二輪選拔前完全恢復。”
“是是，大人！”
安泰挺直了胸膛，而巴斯德則繼續搗頭如蒜。
哈迪斯不着痕跡地皺皺眉，怎麼這兩個孩子都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謙遜或者自信？
但哈迪斯沒有意識到的是，這或許是因爲他給人的第一壓迫感太強了。
但他畢竟是哈迪斯，哈迪斯從不像某個人那樣喜怒不定，全靠自己喜好待人。
哈迪斯還是願意給這兩個孩子機會的。
“記得多吃點。”
哈迪斯意味深長地看了那兩人一眼，便轉身離開了食堂。
哈迪斯剛一離開，勒拿立刻大喘着氣癱在桌子上，
“天吶.我剛纔以爲他會直接掐死我。”
“別亂講。”
伊俄緊張地說，但實際上，經過剛剛的一幕，他全身都已經被汗溼透了。
那個人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了。
安泰則盯着哈迪斯離開的地方發呆，他也可以成爲那樣的人嗎？
還有那句多吃點，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