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對於原體來說,命運依舊是不可預測的奇妙之物。
活的越久,摩根對於這句話的理解便越是相當的透徹:倘若把時間往前調一兩個月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也能夠成爲死亡守衛的貴客、堅韌號的座上賓。
要知道,在此之前,這艘榮光女王級戰艦和蜘蛛女皇唯一的主動性關聯,便是遠東邊疆每年定期更新的各色戰爭計劃:在曙光女神號防守最嚴密的機要檔案室有一整個房間和二十座巨型的停滯力場,專門用來儲存破曉者軍團針對於人類帝國的各個主力軍團,所假設出來的全部戰爭方案。
它們中的絕大多數都足以讓黎曼魯斯直呼實在是太極端了。
這座緊要的房間沒有門扉以及任何的通風管道,只有原體的靈能法陣能夠直接閃現進去,取出事關千萬人性命的白紙黑字:摩根最信任的參謀們每年都會例行公事的對這些方案進行更新迭代,按照最新的情報和自身國力的增幅,努力的謀劃出最優秀的備選方案。
這些方案不但包括了對於帝國境內各個【中立】以及【陌生】的兄弟軍團的假象戰爭計劃,還囊括了針對於諸多盟友勢力,比如說極限戰士或者午夜領主的國度一旦爆發了令他們無法獨自解決的大規模騷亂或者外敵入侵時,該如何立刻實施救援的特別軍事行動。
在此基礎上,再添加上遠東邊疆一旦遭受外部或者內部的軍事打擊時所必須採取的行動(這項戰爭方案的體量比其他十九個計劃加起來還要龐大);以及在【特別緊要的關頭】,向太陽星域與神聖泰拉發起遠征,屆時將面對禁軍萬夫團以及寂靜修女等軍團級別強敵的兩個方案,共同拼湊成了全阿瓦隆最高階級的軍事宗旨。
即使是摩根都沒有足夠的權力隨時開啓它們,因爲【二十色戰爭計劃】中的任何一個,都需要整個破曉者軍團乃至整個遠東邊疆動員起自己所有的軍事力量:讓所有的大小船塢轉向軍事化途徑,並開始全力運轉;當所有的預備役士兵全數徵召入軍團中,並在每一個世界上實施軍事化管理;翻出不計其數的古老盟約,召喚軍團在過去的百年裡積攢的每一位盟友,甚至動員起在薩拉馬斯的後備力量,將數以萬計的破曉勇士光明正大地編入第二軍團的連隊中。
當然,如果這些【常規的軍事手段】都不頂用的話,蜘蛛女皇到也在這些年的廝殺中,爲自己積攢出了一點額外的底牌。
六臺能夠被驅動起來的黑石要塞再搭配上當初從烏蘭胡達上面繳獲來的星球級別的發動機,至少保證了當遠東邊疆遭遇外部敵人入侵的時候,他們在本土的宙域作戰中會立於不敗之地。
花費了兩到三代人的時間才逐漸整合吞併的,直屬於摩根本人的三重法爾星系,在餵養了無數的原材料以及產能後,早已成爲了可以在必要時刻,供養整個遠東邊疆軍事運轉的龐然大物:三顆鑄造世界時刻都處於破曉者精銳部隊的【武裝保衛】下,如有必要,摩根也有手段親自趕赴那裡。
換言之,即使她在一瞬間失去了自己在過去的一百年裡,積攢的每一個鑄造世界盟友,阿瓦隆也不至於束手就擒:蜘蛛女皇甚至做好了瑞扎也會離開她的準備,所以她時刻將日冕與女王之手兩個泰坦軍團緊握在自己的掌中。
當然了,瑞扎有可能背叛他們的女王盟友,但是瑞扎背叛他們的女王盟友又有些不太可能:除非帝皇或者荷魯斯真的能夠拿出鑄造將軍的頭銜、機械神教的正統以及真正的萬機神寶典這些需要先滅了火星才掏出來的東西,否則摩根想不出瑞扎背叛她的可能性。
且不提雙方在過去的一百年裡結下了多麼深厚的友誼,單單是以瑞扎和現在和遠東邊疆那盤根錯節的利益綁定狀態,倘若他們真的敢背叛摩根的話,僅僅是帶來的反噬就足以讓他們就此摘掉【大型鑄造世界】的頭銜了。
而與綁定如此深厚的強大機械神教盟友相比,那些被破曉者軍團深深地掩埋起來,幾乎已經被世人所遺忘的秘密武器,以及摩根在被逼到了最後時刻,可以在亞空間中呼喚出的狂潮,只不過是充足手段後得意的點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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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的是【非常手段】讓所有人都爲之流血。
而這些手段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將整個遠東邊疆的軍事潛力徹底暴露在全銀河的面前,而當所有的候選項盡數啓動時,二十色戰爭計劃中的一多半,都可以確保被百分之百地執行下去:至於那些就連整個遠東邊疆武裝動員都無法確保能夠完全實施的計劃?真到了那個時候也就無關緊要了起來。
開玩笑:如果蜘蛛女皇動用她所有的軍事力量,都無法勝過她面前的敵人的話,屆時的銀河想必早已在火獄中燃燒了,而二十色戰爭計劃就是爲了這一刻的到來,爲破曉者軍團的遠征艦隊奔赴銀河級別的戰場做好最初的鋪墊。
而在某位對於這些機密方案不但瞭若指掌,甚至親手參與策劃的午夜幽魂的建議下,二十個雄心勃勃的軍事方案被用以各類顏色來命名:針對莫塔裡安和他的死亡守衛的便是【苔綠色戰爭計劃】,至於如何圍剿與擊落堅韌號更是這個戰爭計劃中絕對的核心議題。
因此,蜘蛛女皇對於堅韌號並不是一無所知的,恰恰相反,在無數的凡人特工以及幾十年如一日鍥而不捨的間諜滲透下,雖然稱不上是瞭如指掌,但這艘戰艦的大部分區域,她閉着眼睛都能畫下來。
不但能畫下來,還知道應該如何去攻克或者摧毀,知道何處是最適合大規模登陸的地點,何處適合分割死亡守衛的守軍,然後斬斷他們的指揮鏈條,過載他們的亞空間引擎:直到這羣昔日的暮色襲擊者要麼舉手投降,要和他們頑固的戰艦一起,化作虛空中熊熊燃燒的巨型立碑,向全銀河彰顯破曉者軍團的兇名赫赫。
沒錯,這會是個好辦法。
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面前的光影效果的驟然變化,睜開雙瞳一看,果然是已經接近了她此行的最終目的地:在尼凱亞上空那連星辰都看不到多少的寂寥宙域中,龐大的堅韌號展開翼展,輕而易舉的便將渺小的奧伯龍號炮艇遮蔽在了自己的陰影下。
蜘蛛女王仔細的觀察着這艘簡樸到有些可憐的戰艦:在所有的榮光女王裡面,堅韌號的裝扮無疑是倒數的那幾個,且不說和帝皇之傲號、血淚號或者是萬丈光芒號這些明星選手相比了,即使是對於裝飾戰艦從無興趣的安格隆,他的解放者號也足以令人記憶猶新。
據傳說,每當安格隆的軍團踏平了一座暴君的國度,又或者將一個奉行奴隸制度的星球從紛爭時代的混亂中解救出來後,他們便會在自家榮光女王的外部裝甲上雕刻一顆頭戴王冠的骷髏,像是古代的戰士那樣標榜軍團的攻擊。
事到如今,解放者號的外部裝甲上已經被成千上萬顆諸如此類的骷髏密密麻麻的裹滿了,再搭配上這艘戰艦在所有的姊妹艦中名列前茅的龐大,使它成爲了大遠征裡面最獨特的標杆:在吞世者們看不到的陰影裡,也會有人用無比擔憂的口氣,爲安格隆的座艦安裝上一個更知名的雅稱。
弒君號。
真是個好名字:但願她以後也能想出同樣好的名字。
在堅韌號打開了船體側腹部規格最大的機艙,不情不願的釋放出接應信號的時候,摩根依舊深陷在自己混亂的思維中: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蜘蛛女皇對於外界的感官似乎略顯鈍化,她越來越長時間在沉浸於自我的思考。
偏偏外人又不敢打斷她,畢竟誰也不敢斷言原體正在思考的事情是否至關重要,那就只能等待她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刻,索性,這一次摩根沒有發呆太久。
【我們到了麼?】
原體眨眨眼睛,扭頭看向已經列隊完成的侍從們:除了六名早就嚴陣以待的圓桌騎士外,隨行的便只有自告奮勇的阿里曼了,站在阿里曼旁邊的拉納向前一步,壓低聲音解答了母親的困惑。
“堅韌號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隨時都可以登艦:又或者是需要我通知極限戰士那邊……”
【不,我先來吧。】
摩根搖了搖頭:雖然先後的順序問題看起來沒什麼,哪怕她繼續坐在這裡思考一會兒,也不過是要莫塔裡安和基裡曼獨處個兩三分鐘而已,但自從經歷了努凱尼亞上空的某些事件後,蜘蛛女皇便絕不敢讓任何一對她眼中的不安穩因素獨處超過哪怕五秒鐘了。
基裡曼和莫塔裡安算麼?
誰又知道呢。
雖然理論上來說,這兩個人之間其實根本就沒什麼交集:除了莫塔里亞偶爾會嘲諷一下基裡曼的軟弱之外,馬庫拉格人甚至不曾評價過死亡之主。
沒錯,基裡曼的確在他那座鼎鼎有名的圓桌殿堂中,爲莫塔裡安同樣留下了一個位置,但是根據摩根屢次的肉眼觀察來看,馬庫拉格人留給死亡之主的那個位置,甚至在款式上就是錯誤的,除非莫塔裡安願意把自己的盔甲全部卸掉,否則他根本就擠不進去。
當然,這也有莫塔裡安在這些年裡似乎逐漸變胖了的原因。
摩根輕笑了一聲,等待着風暴鳥的艙門緩緩落下,第十四軍團的核心爲她緩緩的拉開了帷幕。同樣是墨綠色塗裝的天花板上,刻滿了作爲死亡之主標誌的骷髏頭,每三個便湊成了一簇,一路串聯到了死亡守衛們的鐮刀與槍口上。
原體的目光隨之向下,在看向她的血親兄弟前,摩根先是瞥了一眼死亡守衛們的軍陣:無論他是出於什麼考慮,莫塔裡安的確將他最威武的戰士們通通拿了出來,三百名功勳卓著的死亡守衛排列在通向原體的紅毯兩邊,摩根能夠認出其中每一個人的臉,並能說出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功績。
的確是三百名值得基因原體予以尊重的勇士。
在第十四軍團獨有的沉默中,原體跨過了戰士們的目光,站在她的兄弟面前,莫塔裡安的左右兩旁分別助理着提豐與伽羅,和他們的基因之父相比,這兩位戰士看向蜘蛛女皇的目光倒是沒有絲毫的敵意,尤其是提豐,他瞳孔中的善意遠比摩根想象的還要多。
要知道,他們兩個人的上一次接觸可不是……特別的愉快。
蜘蛛女孩的最後一縷目光停留在了伽羅連長古怪的盔甲上,也許是爲了彰顯自家子嗣們的能征善戰,莫塔裡安並沒有爲了今天這場儀式而特意下令他的戰士們清洗掉自己盔甲上的污垢,因此,在死亡守衛原本灰白配色的盔甲上,能夠清晰的看到因爲經歷過無數次的惡劣地形作戰以及化學戰而沾染上的,苔蘚般的綠漬:這也是摩根會將針對於第十四軍團的作戰方案命名爲【苔綠色】的原因。
蜘蛛女皇不得不收斂起內心裡面過於沸騰的笑意,將自己的面容定容在了完美的微笑上,她擡頭與莫塔裡安對視,正巧看到了死亡之主是如何僵硬的擺出一個笑容,在與她點了點頭,盡到情誼後,又迅速將其親手抹殺的。
“歡迎,摩根。”
一句簡單的問候在莫塔裡安這裡卻比生吞熔漿還要困難。
【感謝你的邀請,兄弟。】
與之相比,摩根的表演簡直是信手拈來的東西,她熱情的笑容和輕快的餘地讓兩旁的伽羅和提豐都顯得有些呆愣,倘若他們不是莫塔裡安的心腹,深知死亡之主和眼前這位原體的惡劣關係,單是聽這句問候的話,他們怕不是還以爲莫塔裡安是摩根最信任的知己了。
不過莫塔裡安臉上宛如池沼般的面容又磨削了這種猜疑。
“沒必要這麼假惺惺的。”
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是放棄了繼續僞裝下去的掙扎,那股熟悉的粗魯腔調便又搭上線:死亡之主的喉頭不斷滾動着,他的話語聽起來就像是一把粗糙的鐮刀。
“我請你來,不是締結友誼:我們要談一些重要的事情。”
“我希望你嚴肅對待,摩根。”
【重要的事情?】
蜘蛛女皇稍稍眯起眼睛。
【對你,還是對我?】
“對我們。”
莫塔裡安的目光偏移:因爲基裡曼的風暴鳥也剛好到了。
“對我們所有人。”
【既然如此:你不介意直接一點地告訴我,你的底線吧?】
“……”
“可以。”
原本只是句玩笑,但想不到死亡之主沉默片刻,竟點了點頭。
還沒等摩根反應過來,他直接開口說道。
“簡單來說,一句話。”
“交出馬格努斯。”
“尼凱亞上,便會無事發生。”
“我願指巴巴魯斯爲誓:你們的利益會得到完全的保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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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她承認她心動了。
不過……
這最後一句話,怎麼聽起來感覺這麼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