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暗夜

迎接馬克西米安的隊伍並不算宏大,卻也不失排場。四五十號人在碼頭上站成一排,其中大多數是厄侖格拉德的各部門官員,而後是騎士,最後纔是官員、騎士們的侍從。基斯里夫的旗幟在海風中迎風飄揚,宣示着這塊領地的歸屬權。

馬克西米安沒有讓僕人攙扶,徑直跳下船板,來到隊伍前。

“歡迎你的到來,大領主。”

儘管已經是基斯里夫人的精神領袖,又頭頂各種頭銜,但是在外交上,羅德依舊儘可能的表現出謙虛和低調。

馬克西米安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爲被基斯里夫人捧爲神明的羅德,會是一副王者姿態。而此刻,展現在他面前的,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硬漢而已。

當然,熟知基斯里夫內戰過程的馬克西米安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絕非普通的中年硬漢。他的實力超過了冰雪女王,超過了絕大部分帝國的選帝侯,若是他生在帝國,恐怕便有機會競爭皇帝的寶座。對於這樣一個頗有傳奇色彩的人物,馬克西米安自然不敢懈怠。

他走過來,友好的伸出右手,與羅德握手。這算是基斯里夫內戰以後迎來的第一位重量級訪客。奧斯特領與基斯里夫接壤,過去邊境問題是懸在兩者之間許久未曾解決的難題。各種貿易紛爭更是時有發生,而現在,作爲奧斯特領的實際掌權者親自來到基斯里夫,很可能雙方化解矛盾,增進友誼的最佳時機。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基斯里夫北境之王——羅德領主。”

“北境之王已經不存在了,現在基斯里夫的沙皇是帕維爾皇帝。”

羅德微笑着回到。

“抱歉,是我的消息有誤,看起來這段時間裡基斯里夫可謂風起雲涌,時局變化得真快……”

馬克西米安立即改口,當然,他並不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故意試探而已。

羅德笑了笑,隨即帶着這位身份尊貴的客人走向休息區。

“旅途勞累,我安排了房間,今天你和你的部下先在城裡休息吧,那些事情等明天再聊,既然來了,不也差這麼一天兩天的,不是嗎?”

羅德邊走邊給這位遠道而來的貴客介紹起厄侖格拉德還有北境。當然,也不算太遠。從奧斯特領的貝克港起航,順風的話三天就可以抵達厄侖格拉德港。海上航行不需要經過森林和羣山,只要不遇到風暴,基本上速度是陸上的好幾倍。按照馬克西米安一行人的精神面貌來看,羅德猜測他們在海上顛簸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五天。

……

夜裡,厄侖格拉德早早的就進入了夢想,寧靜和安詳伴着這座海港城市,不像帝國首都阿爾道夫,入夜後依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在這裡,人們夜晚的娛樂並不多,酒館的生意不如十年前那般火爆,更多的,是疲憊的旅人和臨時歇腳的商人們。

馬克西米安帶着兒子奧斯瓦爾德爬上天台,從這裡,可以俯瞰整個厄侖格拉德,由於這座城市建在一片平原之上,沒有起起伏伏的丘陵遮擋,五層樓高的豪華旅館頂樓,便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它就在厄侖格拉德市政大廳的旁邊,比起市政廳,這座旅館甚至還高了一層。它是專門接待官方來賓的地方。

“看到了嗎?我的兒子。”

夜空下,馬克西米安撫摸着自己兒子的腦袋問到。

年幼的孩童只是踮起腳尖望着欄杆外的夜色,一臉茫然。

“嗯……看到了……我看到安靜的城市和街道,遠處有船,還有……港口、碼頭……父親。”

男孩停停頓頓的回答着。

馬克西米安只是微笑,他將兒子扛上肩頭——

“你看到的這些,都是大多數人看到的,然而,作爲領袖,作爲繼承人,你不應該只看到這些,應該透過這些現象看到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你看到了一座安靜的城市,的確,它很安靜,安靜到你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這證明什麼?”

“證明什麼?”

奧斯瓦爾德好奇的問到。

“證明這座城市沒有太多的夜間娛樂,什麼人需要夜間娛樂?”

馬克西米安循循漸進的發問,他要讓自己兒子懂得如何自我思考。

只是,從奧斯瓦爾德迷惑的臉上可以看出,這個男孩似乎還沒到那個思考事物本質的年齡。

“商人、貴族、有錢人……這些人需要夜間娛樂。平民在白天的工作中早已累得沒有了力氣,夜裡無心出來消費享受,也花不起這個錢。只有那些富商、貴族纔有夜間娛樂的行爲。這座城市缺少這些,證明有資產的人並不多。它的商業遭到重創,急需發展,傍晚的時候我們經過幾個街區,妓院門口冷冷清清,這意味着經濟整體不好。它繼續從戰爭的創傷中恢復過來。”

馬克西米安繼續說到——

“還有,你剛纔說到的,那些船。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然而,你有沒有注意到這些商船大多來自哪裡?”

老領主的問題再次難住了自己的兒子。奧斯瓦爾德更加困惑了,他感到在父親面前丟盡了面子。可是,那是父親,又有什麼關係?在父親面前丟臉總比日後在別人面前丟臉。

“我……沒注意……”

男孩支支吾吾的回到。

“那些商船有的旗幟還掛在上面,有的雖然已經卸下旗幟,但是從外形上來看,還是可以分辨出它們來自哪裡。它們大多來自貝克港,還有臨近的諾德領,極少的船隻來自巴託尼亞,至於阿拉比或者更遠的商船,就更見不到了。這證明,厄侖格拉德的主要貿易伙伴還是帝國,而且,除了我們,就是諾德領。”

馬克西米安分析到。

“知道我們這次來厄侖格拉德的目的嗎?”

他繼續問到。

“談合作,談貿易協定!”

這回,兒子奧斯瓦爾德脫口而出的回答到。

“對。”馬克西米安笑到,“我們不知道對方的底牌,那麼,從這些細節上就可以看出,這些信息看似無關緊要,對談判來說,卻是有幫助的。至少,它可以讓你心中有數。”

“我的兒子,帶你出來見識外面的世界,不是讓你來玩的,而是讓你多看,多聽,多學習。將來,你將繼承我的位置,我的名號,和我的軍隊。你必須儘快成長起來。”

馬克西米安看着自己兒子,意味深長的說到。

“真希望卡爾能和我一起來……”

奧斯瓦爾德嘆了一口氣,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夥伴。

“卡爾弗蘭茲?哼,你說那個廢物?”

馬克西米安的臉色驟然變得鐵青,對於自己兒子這個好夥伴,他怎會不知。現任皇帝路易伯德是他最好的兄弟,兩家的子女自然也玩得很好,小時候,奧斯瓦爾德便和路易伯德的兒子卡爾弗蘭茲玩在一塊,同樣親如兄弟。馬克西米安對卡爾傾注的愛不會比對自己兒子少,然而,在阿爾道夫奢華的皇宮中長大的卡爾弗蘭茲,可謂秉承了帝國貴族們一貫的“優雅品質”,在女人上面沒少下功夫,只有十三歲的他,便經常與少女們鬼混,不務正業……連他的父親路易伯德都管不了。

“他……他不是廢物……他只是還沒長大……”

奧斯瓦爾德吞吞吐吐的說到,他想替自己的好夥伴辯解,但是看到大發雷霆的父親,也不好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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