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劇變讓雷恩和克斯塔金也大吃一驚。
雷恩原本還在擔心瑪洛絲現身出手,一個大法師的威脅遠超尋常聖階強者,即使只是在遠處施法干擾也非常棘手。
萬萬沒想到,瑪洛絲剛出現就吃了一記致命背刺。
更令人震驚的是,背刺她的竟然是達克納倫。
卓爾精靈是母系社會,沒有父親的概念,女性佔據絕對的統治地位,男性是她們的玩物與工具,只比奴隸要好一些。
即便如此,達克納倫作爲一位卓爾劍聖早已跳出了性別的桎梏,站在魔索布萊最頂端的統治階層。他不但是魔索布萊格鬥塔的武技長,同時也是斯托瑞澤家族的成員,與瑪洛絲主母生下了多個孩子,伊茲特就是其中之一。
這麼多高貴的身份與關係,誰也不會懷疑達克納倫的忠誠。
然而,他還是在關鍵時候背叛了。
班瑞主母也被這一幕驚呆了,她閃現到遠處,難以置信的叫道:“達克納倫,你瘋了?”
達克納倫黝黑的臉上仍然保持着冷酷與鎮靜,沒有一絲波動,淡淡迴應:“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一切加諸於我身上,以及男性卓爾身上的壓迫與折磨,都將在今天做個了結。”
說話間,他下手毫不留情。
一記暗影步出現在重傷的瑪洛絲主母背後,手起刀落。
瑪洛絲因爲失血過多,意識模糊,連護盾都沒辦法撐開,刀光閃過,美豔的頭顱飛了起來。
親手斬殺了親密相處數百年的情人,達克納倫的神色卻依舊冷淡,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用染血的彎刀指向班瑞主母,“你是下一個。”
接着身影消失了。
班瑞主母警惕起來,臉上咬牙切齒,憤怒大罵:“卑賤的男性,果然依靠不住。”
“我早就該把你獻祭給蛛後!”
“還有你生下來的那羣雜種,不論男女,一個個都該被折磨至死,屍體拿去餵給蛛化精靈守衛……”
惡毒的詛咒從班瑞主母嘴裡迸發出來,她無法不憤怒,也無法不憎恨。
達克納倫出現在這裡,意味着格羅弗大法師凶多吉少,甚至,達克納倫可能跟葵露、伊茲特聯手,已經殺死了格羅弗。
魔索布萊之所以是黑暗精靈最強盛的城市,正是因爲擁有四位聖階強者。
現在已經失去了三個。
格羅弗生死不知,瑪洛絲當場斬首,達克納倫突然背叛,只剩下她自己一個,還要面對諸多強大敵人的圍攻。
甚至,那些地表精靈還在屠殺卓爾武士。
魔索布萊很有可能滅亡。
班瑞主母統治這座城市一千多年,享受着權力與地位帶來的美妙滋味,生殺予奪,整個城市的居民都匍匐在自己的腳下,眼看就要失去這一切,連自己的性命都難保,頓時令她幾欲發狂。
咒罵之間,達克納倫已經殺到了身前,彎刀斬向她的脖頸。
他是二十五級卓爾劍聖,在魔索布萊僅次於班瑞主母的武士,速度也只是稍慢半籌。如果只論武技,他可能還要更高明一截,在格鬥塔教出了無數強大的卓爾武士。
班瑞主母不得不停止咒罵,認真應對達克納倫的攻擊。
她已經換上了一把蜘蛛形狀的匕首。
八隻蛛腳向下延伸,聚合爲鋒利的刃尖,閃爍着猩紅的寒光。揮舞這把匕首,刃尖就會拉出一條條細如髮絲的紅芒,猶如線條,切割着周圍的一切事物,鋒銳無比。
然而達克納倫明顯早有防備,對班瑞主母的戰鬥習慣也瞭如指掌,看出她的武器並不趁手,一陣猛攻過後就佔據了上風。
兩個卓爾劍聖的身影快如閃電,到處顯現,時而進入陰影位面,時而從虛空穿梭出來,令人目不暇接。
一陣叮叮噹噹的金屬交鳴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循聲轉頭,卻只看見一縷人形陰影消散,交手雙方的身影卻難以捕捉到。
雷恩和克斯塔金對視一眼,默契的退遠一些。
鏡像也撤出了戰場,回到身邊。
他還不清楚達克納倫的立場,到底是爲了反抗女性卓爾的統治才背叛,還是跟葵露、伊茲特有關,沒有弄清之前,自己不能熱心勸架。
看了一眼聖槍騎士團那邊的戰況,蛛化精靈已經進入射程,激烈戰鬥。
這些傳奇怪物能夠化爲黑霧,一般的魂槍子彈無法造成傷害,它們速度極快,躲避着火箭筒和爆裂彈,飛快逼近聖槍騎士團。如果不加以阻止,很可能會出現傷亡。
雷恩心念一動,五個鏡像傳送過去,加入了戰鬥。
兩隊極限戰士也從城外狂奔進來,遠遠就朝着蛛化精靈開火。頓時,二十多頭蛛化精靈就死傷了小半,威脅大減。
雷恩放心下來,轉頭看向地面。
瑪洛絲主母的無頭屍體旁邊,伊茲特的身影浮現出來,看了幾眼屍體,又擡頭望向正在戰鬥中的父親。
他的神色非常複雜,眼中既有痛苦,也有幾分悲傷。
雷恩暗歎一聲。
親生父親殺了親生母親,哪怕是沒有感情、甚至是一直憎恨的母親,發生如此倫理慘劇,無論是誰一時都難以平靜接受。
“伊茲特。”雷恩出聲叫道。
惡魔獵手身影一閃到了面前,朝雷恩擠出一絲苦笑,說道:“雷恩,你們終於來了。我原以爲只是一次正常的營救行動,沒想到你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魔索布萊快要完了。”
“我也不想,但這是最簡單的辦法。”雷恩搖了搖頭,“葵露女士在哪裡?”
“她在城中召集伊莉絲的追隨者,大部分都到齊了,正在跟你的軍團匯合。還有一些卓爾離得較遠,她在用法術快速轉移,很快就能完成。”伊茲特簡略的彙報完畢。
雷恩點頭表示明白,然後又問,“達克納倫是怎麼回事?”
“武技長……”
伊茲特沉默了幾秒鐘,“他很早就在籌劃着推翻瑪洛絲主母的統治,救出家族裡受壓迫的男性,想要改變卓爾社會中這套畸形的制度,實現男女平等,但是這太難了……”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雷恩做出判斷。
卓爾社會的問題不在卓爾內部,而是外部,這一切的根源是那位邪惡強大的神祗。
蛛後羅絲性格扭曲,殘忍而又反覆無常,祂的教義核心認爲,恐懼是比鋼鐵還要強大的工具,仁愛與尊敬都是軟弱而又無用的東西。祂用數千年的時間,把黑暗精靈改造成了一羣邪惡自私的羣體。
如果不能除掉羅絲,改變信仰,黑暗精靈就無藥可救。
“是。”
伊茲特面色沉重,贊同雷恩的看法,“其實武技長也很清楚卓爾社會真正的問題所在,但他只是一個凡人,無法對抗神祗,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量幫助更多的卓爾。”
“這就是你跟他鬧翻的原因?”雷恩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情緒。
伊茲特點了點頭,“他不願意逃離魔索布萊,認爲這是拋下族人不管的懦夫行爲,對伊莉絲的教義也不認同,覺得伊莉絲過於……”
軟弱一詞,他沒有說出口。
雷恩卻聽出來了。
頓時,他對達克納倫肅然起敬。數百年忍辱負重,身處虎穴、邪惡環伺,不但能保持初心、堅定信念,連神祗都敢於邈視,最終等到了絕佳的機會,這需要多麼強大的意志?
明知事不可爲,稍有不慎就會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卻依然迎難而上,這需要多麼頑強的精神?
真正的英雄也不過如此。
然而,這個英雄似乎有些過於死腦筋了。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唯有神祗才能對抗神祗。達克納倫的反抗精神值得讚賞,但他一意孤行,絕不可能完成偉業,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
雷恩搖了搖頭,“格羅弗大法師呢?”
“他被武技長偷襲,受了重傷卻沒有死,已經逃走了。”伊茲特一臉遺憾,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瑪洛絲主母。同樣是被偷襲,她卻當場身亡,這就是實力的差距。
雷恩皺了下眉頭,不滿道:“你們三個人都沒留住他?”
格羅弗是二十六級大法師,讓他逃走,後患無窮。
達克納倫和伊茲特也就罷了,葵露身爲大法師竟然如此大意,實在愧對雙重神選者的名頭。
伊茲特十分慚愧,“格羅弗有一枚傳說級的魔法徽章,受傷就會觸發,把他傳送到預定的位置,連空間封鎖也無法阻止。我們也是等他逃走了以後才知道的。”
“算了,這不是你們的責任。”雷恩沒有再追究。
旁邊的克斯塔金指了下正在激鬥中的兩個卓爾劍聖,悶聲問道:“他好像有些頂不住了,我們要不要幫他?”
班瑞主母魔武雙修,整體實力終究更強。
她在戰鬥中施展神術壓制住了達克納倫,蜘蛛匕首在他身上扎出了幾個血洞,深入內臟難以癒合,血液也變成了黑色,顯然匕首上帶有劇毒。
伊茲特看到父親受傷,面露焦急之色。
雷恩不再猶豫,“我們上。”
常人難以看清班瑞主母和達克納倫的戰鬥速度,但對雷恩三人來說卻不難,他們剛有動作,達克納倫就主動靠攏過來。三人很有默契的散開,形成包圍之勢。
班瑞主母被迫放棄了對達克納倫的追擊,但對敵人的包圍卻夷然不懼。
當速度快到一定的地步,一羣敵人和一個敵人的差別並不大,憑藉速度,很容易就能製造出一對一的局面。
四個對手中,她唯一忌憚的是雷恩。
一次陰影穿梭,班瑞主母就脫離了包圍圈,出現在克斯塔金的背後,匕首直扎他的心臟。克斯塔金心頭一跳,幸好他習慣在地面上戰鬥,沒有轉身,也沒有閃避,直接將羣山之怒戰錘狠狠往地面一砸。
大地震擊!
方圓百米內的地面劇烈震動,數米高的衝擊波擴散出去,打在班瑞主母的身上使她速度一滯。
克斯塔金趁機激發電光閃現,化爲一道閃電拉開距離。
然而,他剛逃走沒多遠就感受到班瑞主母追上來了,她只是奔跑就比閃電還快,眨眼就到了身後。
左手巨斧打出一記順劈斬,也被輕易閃開。
蜘蛛匕首瞬間扎穿早已破爛不堪的風暴符文鎧甲,大地之力凝聚的岩石皮膚也被刃尖穿透。
千鈞一髮之際,伊茲特趕到了。
他化身高大的炎魔,頭生彎曲羊角,雙腳變成蹄子,背後張開一對巨大的蝠翼,身上燃燒着地獄烈焰,轟隆一聲,從火焰中跳躍出來,手中戰刃直劈班瑞主母的腰間,想要把她腰斬。
“滾開!”
班瑞主母以違反常理的轉身速度,回頭一擊,不到半米長的輕盈匕首卻爆發出沉重的力量,與巨大的戰刃碰撞了一下。
噹啷一聲。
五米多高的炎魔竟然被擊飛了。
倒飛之中,班瑞主母驟然出現在炎魔背後,蜘蛛匕首穿透火焰,扎進背心,炎魔像是一堵牆那麼寬闊的背部瞬間被劃出數十道蛛網般的傷痕,伊茲特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
達克納倫剛喘息了一下,不顧自己的傷勢救援伊茲特,回頭閃身劈出彎刀,卻沒有斬中目標。
“你急了?”
班瑞主母快意的聲音響起來。
她似乎已經預判到了達克納倫的動作,因爲關心伊茲特的安危,導致出招變形了。達克納倫一時心神失守,被班瑞主母聲音中的神術蠱惑了,陷入噩夢般的幻象,呆立當場。
“哈哈哈哈……”
班瑞主母發出癲狂大笑,甩出蛇首鞭纏住達克納倫的脖子,只要一發力就能絞下他的腦袋。
突然一道弧形劍氣閃過,斬斷了蛇首鞭。
班瑞主母手裡只剩半截鞭子,達克納倫逃過了一劫。隨即,她看見雷恩出現在近前,手持噬魂之刃又向自己揮出了一記噬魂斬。
“啊!”
“你們都得死!”
她憤恨的尖叫起來,任由噬魂斬打中自己。
一頭恐怖魔蛛的虛影落下,融入頭部,使她的雙眼充血,美豔的臉龐變得扭曲,一條條血管像蚯蚓一樣爬上臉頰,身上瞬間爆發出龐大的黑色蛛絲,猶如潮水,瘋狂向外噴涌。
一個剎那,蛛絲就淹沒了雷恩四人。
數以萬計的蛛絲交織成巨大的網,不但纏住了雷恩等人無法動彈,蛛絲還禁絕了施法能力,猶如反魔法力場。蛛絲緊緊纏繞網中的獵物,附帶恐懼術與精神幻象,侵入靈魂,令人意識混亂難以反抗。
九環神術——羅絲魔網!
這是蛛後羅絲賜給班瑞主母最強大的神術,每天只能使用一次,並且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直到此刻,班瑞主母終於找到機會施展出來了,把四個敵人都困住。
克斯塔金、伊茲特和達克納倫都沉寂下去,一邊抵抗靈魂攻擊,一邊艱難掙扎,在蛛絲魔網中力量再大也難以發揮,猶如身陷泥潭,掙扎越劇烈,蛛絲就纏得越緊。
伊茲特的炎魔火焰灼燒也沒有太大的效果,頓時心生絕望,陷入幻象。
唯有雷恩的意志完全不受干擾。
他立即想到了破解之法,身軀膨脹到十八米高,直接撐破了蛛絲纏繞,得到短暫的喘息之機,迅速將手裡的噬魂之刃換成一根巨大的精金長矛,無數閃電環繞,瞄準了藏在重重蛛絲後面的班瑞主母。
恰在此時,遠處射來一團銀色火球。
這團火球落入蛛絲魔網,猶如火苗掉進汽油桶,轟的一聲,蛛絲就燃燒起來並瞬間蔓延擴散。半個呼吸之間,所有的蛛絲燒得乾乾淨淨,將班瑞主母暴露出來。
正在施展神術,準備把雷恩四人都殺死的班瑞主母措手不及,神術反噬,令她吐出鮮血。
“銀火!”
在班瑞主母的尖叫聲中,化爲泰坦巨人的雷恩大喝一聲,擲出了手中的雷神之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