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糾結着這個惱人的問題,我一邊無聊的打量着艦橋內部。一票海軍軍官們還在賣力的唱着,軍歌也進入了一個旋律高昂的階段,似乎對於無法直接面對面與敵人廝殺的他們來說,聲嘶力竭的高唱已經是他們發泄內心壓抑的唯一途徑。
我自然而然的到了西爾維婭,然後我纔想到,爲什麼不問問她的意見呢?剛纔一直在聽萊姆老爹自己的介紹,未免太片面了吧。
我不是心靈專業的,沒法像艾迪那樣構築出一個可供好多個人互相對話的心靈交流絡,不過艾迪似乎有能力監聽我們的心靈交流,而我們的對話也沒必要讓更多的人知道。
“問我?這個計劃就是我提出來的,當然萬無一失。”少校姑娘淡定而彷彿理所當然般的回答讓我感覺更加怪異了,“撞擊可是海戰中很常規的戰術,不然我們還要撞角幹什麼。”
“可我們自己的結果會如何?”我把自己的憂慮解釋給她。
“哧……”她毫不客氣的嘲笑我,“不要用你們地面部隊的習慣思維來類比我們海軍。你的武器原理課是劍術老師教的麼?你是怎麼從軍校畢業的?”
我攤攤手,抱歉,我只上過靈能學院,根本就不是軍校出來的正規軍官啊!我能夠使用幾乎任何能找到的武器,卻不理解它們任意一種的工作原理。
“好吧,據我的估算,我們可以將敵艦撞成兩截,讓它真正徹底癱瘓下來。至於我們自己,應該會損失撞角和艦艏裝甲,艦體會遭受一些擦傷,船員們也會有些人受傷,僅此而已。”她很大方的體諒了我的無知,並認真的正面回答了問題,“戰艦之間的碰撞,跟你們的戰車是不一樣的。如果非要類比的話,你應該把我們做是一枚穿甲彈,而且你應該知道,我們的速度實際上比炮彈要快得多了。”
對啊,一句話的解釋便讓我恍然大悟。
穿甲彈通常是個沒有任何裝藥的實心金屬桿,在喜歡用大威力爆炸物的我手中幾乎沒有任何殺傷力,是純粹的動能武器。在高速飛行的實心彈丸面前,裝甲的硬度已經差不多變得沒什麼意義,一根不過十幾公斤重的彈芯,以不到十馬赫的速度飛過,能夠輕易將一輛數十噸重的主戰坦克打個對穿。而我們現在的這艘戰艦,重達數千萬噸,速度……不太好估計。用我陸軍的思維去估算海軍的數據是很愚蠢的行爲。
於是我放下心來,順便鄙視連一句話解釋都懶得給我們的萊姆上校。
“她的話什麼意思?”艾迪問我。
好吧,我忘記了這裡還有個根本不是軍人的傢伙。不過,我已經不需要對他做詳細解釋了。
“我想我們已經錯過了轉向的最後機會。”我指指舷窗外面,已經近在咫尺彷彿伸出手去就能摸到,而且還在越來越近的那一大片黑色。
心靈鏈接還沒斷開,我從西爾維婭心中聽到另一句話,“理性是懦弱的代名詞,而未知常會帶來更大的恐懼……”
好吧,我什麼都沒聽到。
隱約之間,我心中似乎還升起了一種期待。在確定自己會安然無恙之後,能夠參與到攻擊這麼大一個敵對目標的戰鬥中,哪怕我在其中什麼都沒做,僅僅是身處這艘戰艦上便已經倍感榮耀了。
不對,我可不是什麼都沒做,不久前我剛剛用一枚魚雷對敵艦做出了關鍵性的一擊呢。如果不是那顆魚雷的功勞,帝國曙光號便不可能靜靜的停泊在那裡等我們撞過去。
我目不轉睛的盯着舷窗,想要清並銘記這榮耀的一刻,可惜海軍他們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隨着萊姆上校一聲下令,所有舷窗外面都升起了裝甲板,將整個艦橋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讓我完全無法到外面。同時,原本站着唱歌的軍官們也各自坐下,用安全帶把自己捆好。於是我連忙也拉着艾迪找空座。
就座之後,軍官們依然專注的着各自面前的儀表,西爾維婭甚至還在操縱她面前的舵輪。我知道穿甲彈的入射角度非常重要,一定角度的偏差會造成跳彈。而把穿甲彈換成戰艦的話,後果肯定不僅僅是被彈開那麼簡單。
我不懂他們儀表,不過操作檯中間那臺三維投影儀裡顯示出來的圖像我還是能明白的。兩艘相距最近的戰艦中,與周圍小行星羣相對靜止的那艘是帝國曙光號,而正向它攔腰撞去的就正是我們的異端救贖號了。顯示出來的速度似乎慢吞吞的,但剩餘的路程起來已經不足半分鐘。
“報告艦長,敵艦打開亞空間通道!”一個軍官大叫着彙報。
我自己也感覺到了,來自亞空間的劇烈震盪不是區區一層戰艦裝甲就能阻擋的。就在我們正前方不遠,平靜的宇宙空間突然被敵艦亞空間引擎釋放出的能量所擊穿,形成一個龐大的充滿狂暴雷雲的巨大漩渦,用強大到不可抗拒的力量撕扯和牽引着附近的一切有形之物。
“知道了,保持航向,保持加速。他們來不及逃走。”萊姆上校無所謂的說。
這已經不是能不能追上的問題了吧?如果我們自己也被捲進亞空間該怎麼辦?
“預計撞擊十秒鐘,九,八,七……”西爾維婭開始倒計時,並用通訊器將她的聲音傳遞到戰艦上每一個角落。
我目不轉睛的緊盯着投影儀,眼睜睜的着那上面的異端救贖號走完它的最後旅程,在少校的計數聲中與目標接觸,像楔子一般貫穿進去,將帝國曙光號整個擊穿,然後脫離。彷彿在轉瞬之間,我們便已經將敵艦遠遠拋在了身後。
然後,仿若末日到來一般的聲響與震盪才傳遞到艦橋。
整個世界都在顫抖,鋼鐵的劇烈震顫透過座椅傳遍全身,讓我在瘋癲般的抖動中彷彿隨時都會四分五裂,巨響充斥着寬大而封閉的艦橋,那是數千萬噸鋼鐵在碰撞、刮擦和扭曲變形中產生的恐怖聲音。每一秒鐘都像一輩子那麼漫長,比蹲在彈坑裡頭頂漫天炮火更令人絕望,在這種令人難過到極點的環境中,我發覺把自己捆在座椅上是件很愚蠢的事情,正確的做法應該是懸浮起來,再在體外覆蓋一層隔絕聲音的力場,但眼下我連保持冷靜理智都完全無法做到,貿然嘗試施展靈能只是找死而已。
我艦與敵艦撞擊並脫離只是極短一瞬的事,但由此引發的震顫足足迴盪了一分鐘之久,而我們頭暈目眩的時間更是要長得多。等艦橋裡變得稍微安靜下來,我們已經距離帝國曙光號很遠很遠了。
艦橋裡的燈光從震動開始時就變得明滅不定,忽閃忽閃的讓人眼暈,但平靜下來之後,居然還有不少沒有完全熄滅,操作檯上的儀表也大多數都在如常運轉,顯示這艘戰艦在方纔的撞擊似乎中並沒有受到足以癱瘓的重傷。投影儀上顯示出來的,敵艦已經明顯短了一截,而在我的心靈感知中,敵艦打開的那個亞空間窗口也在我們身後消失了。
“報告艦長,敵艦船體折斷,前段被吸入亞空間。”一個軍官彙報道。
“這麼說來,我們已經算是摧毀了敵艦。”萊姆上校做出淡定的神情,對大家擺擺手說,“還沒到歡呼的時候,我們的損失如何?”
另一個軍官彙報說:“我艦損撞角和艦艏裝甲徹底損毀,艏炮斷裂,艦艏許多艙室損壞嚴重,側舷裝甲嚴重刮傷,內部情況還在統計中,人員傷亡……”
“我們的龍骨情況如何?”萊姆上校打斷他的話。
“兩根肋骨出現裂痕,龍骨主體安然無恙!”
“帝皇保佑,我們贏得了一個完美的勝利!”萊姆上校舉手向下一揮。“勤務兵,上酒!”
在勤務兵回答之前,艦橋便徹底淹沒在了衆人的歡呼聲中。
…………
到在停更這麼久之後還有人打賞,於是我立刻馬不停蹄的急忙趕出來一章發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