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肖母,三皇子容貌與崔貴妃極爲相似,可是細眼薄脣,看上去便不是心慈手軟之輩,當然皇家也出不了什麼善類。
他年紀不小,天豐帝雖然更爲寵愛容妃,但是已經在爲燕追物色將來的太子妃,從夢中的情景看來,天豐帝爲他定的是柱國公魏威之女魏氏。
恐怕這魏氏在國色之姿的婆婆面前,容貌會被壓得擡不起頭來。
傅明華姿儀柔順端莊,心裡卻在微微走神。
崔貴妃在見到謝氏的一剎那,她眼圈便微微有些發紅。
“臣婦拜見娘娘。”謝氏一見崔貴妃,便緩緩下拜,待她行完了禮,一旁的靜姑才連忙將她扶了起來。
“阿沅,你我之間,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親近過了?”
謝氏一來爲了避嫌,少於進宮。
二來也是因爲傅其弦不爭氣,她哪怕是擁有誥命,每年也能入宮覲見,可因爲傅其弦未朝中擔任要職,她坐的位置也離崔貴妃極遠,別說兩人單獨說話,她連崔貴妃的衣角都沾不到。
有宮人端了兩個杌子過來讓謝氏與傅明華坐下,崔貴妃拉了謝氏的手,目光落到一旁的傅明華身上:
“元娘倒是大變樣了。”
崔貴妃生了兩個兒子,沒有女兒,此時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謝氏的關係,她看傅明華的目光中帶着淺淺的笑意。
謝氏側了身體,拿了帕子輕輕的壓眼睛,眼角餘光掃過女兒,還沒說話,崔貴妃已經將她手放開,將胳膊擡了起來,那寬大的袖口往下滑,露出一截凝脂似的手腕來。
她伸手摸到頭頂,取出一枝花釵,眉目溫柔盯着傅明華看,伸手便將花釵插到了她頭上:
“模樣長開了,真是有你母親年少時的風采。”
崔貴妃的動作太快,謝氏還來不及說話,那花釵便已經簪到了傅明華頭上,她着急的開口:
“娘娘……”
“近來天冷,皇上前些日子令人收集了些冰,雕出一朵朵荷蓮,正是稀奇好看,前些日子驥兒總是過來看,元娘也可以去瞧瞧那冰蓮。”崔貴妃微笑着撫了撫假鬢,溫聲建議道。
傅明華聽得出來她應該是有話要跟謝氏說,這纔想了藉口要將她支開,她故意做出有些心動的樣子,轉頭眼睛發亮盯着謝氏看。
她雖沒有開口,可是眼裡卻露出希冀。
若是平常,謝氏必定會認爲她實在太沉不住氣,纔有失儀之態。
可此時謝氏聽得出來崔貴妃有話要與她說,自然便微微頷首,算是應了傅明華請求。
領她出來的正是靜姑,所謂的冰雕就擺在殿的後方,也沒什麼稀奇可看,但是傅明華卻坐在走廊邊上的木椅上,扭了身體望着遠處的水池裝出一副感興趣觀看的模樣。
“傅大娘子可要用些糕點?”
靜姑微笑着開口發問,這裡的涼風吹得她臉上刺疼:“奴婢令人替您準備。”
崔貴妃只是想與謝氏說話,才藉口將傅明華打發出來。靜姑身爲她的心腹,自然知道崔貴妃並不是要讓傅明華在這裡呆上許久的,若是吹了風着了涼那便不美。
自己只要將傅明華帶出來轉一圈,便換個宮殿進去,陪陪孩子便成。
傅明華自然也是聞絃歌而知雅意,聽了靜姑這話便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下來。
“娘子可真是好性情,難怪娘娘喜歡。”靜姑臉上露出笑意,溫聲的誇獎。
聽了這話,傅明華的嘴角便微彎:“真是多謝娘娘擡愛。”
崔貴妃確實擡愛她,連頭上的花釵也取了下來。最近這兩日倒是第二回收禮了,可是傅儀琴送她的手鐲她能拒之不收,崔貴妃賞的花釵卻根本沒給她拒絕的餘地。
新唐建國雖然沒有幾年,可是這後宮制度卻是森嚴。
皇后衣着首飾都有規定,就拿這花釵來說,皇后可戴十二樹,若是貴妃便只能簪九樹。
除此之外,有品級的夫人佩戴數量也是有規定的,哪怕就是謝氏,也不能違例。
可是崔貴妃卻將這樣本來不該賞她的東西取下來送到她手上,這其中的意思就不得不讓她深思了。
出身青河崔家,崔貴妃擁有的是整個崔家的支持,她要賞人,金銀珠寶多得是,旁人稀罕的東西,她未必見得會放在眼中。
今日謝氏進宮雖然突然,可傅明華就不相信她拿不出其他賞賜的東西來。哪怕知道傅明華根本不能佩戴,可她獨獨賞了這一樣,喻意是在指什麼?
是暗示她往後婚事由她做主,未來夫君會官居五品之內,有資格佩戴這花釵,還是有其他意思?
她不由想起了如今自己的困境,既然傅侯爺都能將她的婚事作爲與容妃合作的誠意,甚至極有可能,崔貴妃也是動了她的心思。
傅家身上既然有值得謝氏下嫁的東西,必然也有值得崔貴妃在意的東西。
想起崔貴妃之前看自己的眼神,再摸到頭上那隻冰涼的花釵,聯想起夢中的情景,傅明華眼睛眯了眯。
當今天豐帝尚未立儲君,皇子未來的妻室便至關重要。
傅家因爲與謝家爲姻親,又因謝氏與崔氏之間關係密切,任誰看來,傅家與謝家都應該是崔貴妃這一派的。
對於崔貴妃來說,恐怕她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要讓兒子娶傅氏女爲妻,在她心中,傅家本來就是她一黨派,用不着再以姻緣拉近彼此關係了。
而她若爲兒子另娶他人,燕追往後便能再多一股助力,對他更有利。
這個道理崔貴妃懂,但未必傅家人會明白。
沒有誰會嫌富貴太多往外推的,崔貴妃送花釵有兩層含意,一來可以態度是似而非的讓傅家誤以爲她有意看中傅明華,使傅家對她更加忠心,二來他日燕追若定下的並非傅明華,那也可以理解爲,崔貴妃賞花釵,以確保他日傅明華可以妻憑夫貴,戴得上這必得任五品官太太的花釵。
事實上從夢中的情景看來,崔貴妃此人並不簡單,她爲燕追娶的魏氏,那也是爲他走了一步極妙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