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家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仍未開口。
老者起身大笑，走到宴會座位中間的通道上，“賊就是賊，哪怕穿上了冠冕，依舊擺脫不了他的身份。某些人裝的再像，還是改變不了本性。”
霍無家放下酒杯，淡然道：“你應該慶幸這裡是追月節晚宴。”
“怎麼，威脅我呀，我若是怕了，今日就不會站出來。”
霍無家笑道：“你挺會說的。”
“那是因爲我站在公義這邊。”老者一拍胸口，“你摸摸你的心，問問你自己，你究竟是葉峰的人，還是朝廷的人。”
“我是朝廷的定遠侯。”
老者譏笑道：“你可知朝廷和葉峰的關係！“
穆凡暗道：“果然，說來說去繞不開這兩點，忠心和師徒情誼。”
他和師父的目標相同，自然不用考慮這些。假如他真的走霍無家的路，也一定會被這兩點牽制。不管怎麼解釋，都有一些人選擇性的耳聾，繼續用這一點攻擊。
由於他和霍無家站在對立面，或許現在沒那麼明顯，但目標相反，成爲死敵只是時間問題。僅從個人的角度來看，他希望這種針對霍無家的刁難來的更猛烈一些。
未雨綢繆，若有一天，他和師父產生分歧，恐怕也要面對這種事。
他不希望被捆住手腳，無論是師父還是穆家。
趙耿的話打斷了穆凡的思緒，“衛大人，這裡是追月節晚宴，今日不談國事，賞花賞月，吟詩作對，莫要攪亂了宴會的氣氛。“
站在趙耿對側的二皇子也站起身來，笑道：“王兄說的是，衛大人，國事……還是明日上朝再說。”
老者一甩衣袖，滿臉怒氣，“這事能拖嗎？事關國本，能拖嗎！”
穆凡不斷觀察場上的情況，對此事有了一個猜測。
老者表面是爲國盡忠，實際上是在藉機刁難霍無家。根據他坐的位置判斷，應該是個從三品。
從三品乍一聽挺大的，但在霍無家面前根本不夠看的。在場的官員中，最低的官階是四品。他一個“小卒子”是替別人說話。
老者惹不起霍無家，他針對霍無家的藉口，還是老生常談的兩點，對霍無家造不成傷害。
“一個棄子，純粹用來噁心霍無家的棄子。”穆凡望着老者心道。
他尚未入朝，以後也不會入朝。
經過今晚的事，他能感覺到霍無家改革的阻力。那些人不想讓霍無家安生，在各個方面阻撓霍無家，就連這場晚宴也要喂蒼蠅。
穆凡扭過頭，看着兩大皇子的反應。可惜交談太少，他看不出來兩位皇子的真正立場。
朝中有支持改革的，也有阻撓改革的。
支持改革的人會聚攏到一起，阻撓改革的會聚攏到一起。
如今皇帝趙辰和定遠侯霍無家是堅定的改革派。以元三曲爲首的人也很堅定，只不過是堅定的阻撓改革。
事到如今，元三曲以及那些阻撓改革的人想退都退不來，涉入太深，無法自拔。
文官終究難以和皇權對抗，特別是皇帝手裡握着一把無比鋒利的刀子——霍無家。
霍無家一手掌握國衛，另一手掌握西北幾百萬精銳軍隊。偏偏君臣同心，誰也無法挑撥。
能和皇權對抗的只有皇權，不用想，元三曲一定找過幾位皇子，或明或暗，總得試一試態度的。
趙建炎太弱了，這些人不會找上他。不過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個是長子，一個是嫡子，均擁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穆凡希望大皇子或者二皇子和元三曲有貓膩，東澤朝廷越亂越好，反正涉入不多，以後的敵人越慘越好。
玄門在朝廷擁有一定的影響力，他們同樣希望朝廷更亂。元三曲挺不住了，勢必要借玄門的勢。
多方勢力混雜，天知道局勢會向那個方向發展。
那位聲討霍無家的老者閉嘴了，幾位皇子沒能阻止，皇帝身邊的太監傳皇帝的口諭，然後老者就被拖了出去，斬首是不會的，僅僅是拖了出去。
但穆凡知道，那個老頭完了。不光他知道，宴會上的人都心如明鏡。
嶽嬋嬋吐了吐舌頭，低聲道：“我還以爲是我引起來的。“
穆凡道：“不是。”
“嚇了我一跳。“嶽嬋嬋拿起一片西瓜。
穆凡也拿了一塊，邊吃邊說道：“老老實實的吃瓜比較好。”
“嗯，吃瓜。”
高臺上，老太監繼續說道：“諸位移步。“
嶽嬋嬋道：“賞月去了，你別忘了我們剛纔的約定。”
“什麼約定？”
“你……你這麼快就忘了！”嶽嬋嬋瞪着眼睛說道。
穆凡笑道：“我剛剛沒弄清你指的什麼。”
“現在想起來了。”
穆凡點了點頭，“放心好了。”
二人跟着人潮走，老太監走在前面，在一處湖泊前停了下來。
天色雖晚，但湖泊中有不少蓮花燈。通過蓮花燈燈光的範圍來看，湖泊的面積不小，方圓七八里地。若加上蓮花燈沒照到的地方，湖泊的面積更大。
湖中有座亭臺，亭臺附近有幾艘遊船。
老太監在前面說道：“諸位大人，請。”
衆人陸續進入亭臺，然後上了遊船。
趙建炎要帶穆凡去最氣派的那艘遊船，穆凡指着旁邊的嶽嬋嬋，笑了笑，婉拒了。
待會賞花賞月，吟詩作對無關緊要，是文臣們的主場，趙建炎便不再要求穆凡去那艘船。
穆凡與嶽嬋嬋上了旁邊的遊船，他坐到船上，隨便掃了幾眼，暗道：“還不如青樓的花船自在。”
嶽嬋嬋坐到他旁邊，扶着胸口說道：“還好沒和元錦坐到一艘船上。”
“恐怕你不能如願了。”穆凡指着亭臺，“吶，你看。”
嶽嬋嬋望向亭臺，只見元錦正從另一艘遊船上下來，經過亭臺上了她所在的船。
穆凡道：“待會他找你，儘管交給我。”
嶽嬋嬋道：“必須擋住他，我最怕他待會吟詩作對，表明心意。不行，這一想，我就難受。”
“別怕，給。”穆凡拿出一片西瓜。
嶽嬋嬋看了眼前方的果盤，沒有西瓜，便問道：“你什麼時候拿的西瓜？”
“從別的地方拿來的。”
“從哪裡拿的？”
穆凡指着不遠處的果盤，“那裡，我們來這裡前經過那邊，然後我就順手拿了兩片。”
嶽嬋嬋接過西瓜，“待會看你的了。”
“讓你放心，你就儘管放心吧。”穆凡笑了笑，嘴角揚起，他想到了一個邪惡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