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潺潺,滋養着周圍的萬物。清晨,旭日初昇,水面映照着初升的紅日,僅是看一眼就給人溫暖的感覺。如果沒有血腥味兒,這等美景是值得好好欣賞的。
穆凡慢慢撕下繃帶,傷口流出的血已經凝固了,把繃帶和傷口連在一起。每撕一下,都有鮮紅的血液流出,隨之而來的是黏皮肉撕裂的疼痛。
撕着撕着,也就逐漸麻木了。穆凡仔細的清洗了身上的傷口,他主要是失血過多,倒沒有受真正的致命傷。如今服用了丹藥,身體已經開始恢復。最多三五天,身體也就恢復的差不多了。
不過宋長庚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身上最重的傷是穆凡捅出來的。貫穿肺葉的傷,如果不是服用了上好的丹藥,現在屍體都該發臭了。縱然有丹藥相助,估計沒有個十天半個月,他是好不了了。
穆凡慢慢的向傷口上抹傷藥,清涼的感覺讓他精神一振。
他想要換上一件新衣服,但是考慮到戒指和芥子空間的事不能讓張戩知道,也就把身上那件佈滿缺口的衣服穿上了。
他回到樹洞裡,那裡是他們昨天找到的庇護所。宋長庚此時就躺在裡面,他已經昏迷了兩天多。張戩去勘察外面靈獸的分佈了,他這兩天基本都在附近調查,有時還帶着一身血回來。
穆凡找到昨天晚上吃剩下的烤魚,這些天,必須基本都是吃烤肉果腹的。他快速吃了幾口,聽到樹洞外傳來腳步聲,立刻緊張起來。
他小時候就聽說,修煉的高手,亦或者是有經驗的江湖人,都能根據別人的腳步聲來分別不同的人。這種本領他很嚮往,可惜到現在什麼也聽不出來。
“今天又是無功而返,不過找到了一具一階後期靈獸的屍體,估計捕獵的靈獸實力有可能是二階靈獸。”張戩略微有些高興的聲音傳來。
穆凡鬆了一口氣,說道:“就算是找到了,也需要在等三四天,等到我的實力基本恢復,那是才能出手。”
張戩走進來,手裡提着兩條魚,說道:“那就再等三四天。看,我又抓了兩條魚。”
穆凡吃完手裡的烤魚,坐到旁邊的地面上調息去了。
張戩快速的去了幾口烤魚,然後又向火堆里加了幾塊柴火,“你待會烤一下吧,中午和晚上還是要靠它們。”
穆凡點了點頭,張戩又出去了。
穆凡殺了魚,仔細的料理了一番。雖然他不擅長烤魚,但這確實不是難學的活,這兩天看着張戩烤,跟着也就自然學會了。這時忽然聽到宋長庚的囈語:好吃,好吃……”
穆凡笑了笑,用手帕擦了擦手,起身走過去。宋長庚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臉色也不像之前那麼蒼白。這些天裡,穆凡只餵給他水喝,要不是丹藥神奇,強行爲他吊命,不管人的心志毅力如何,都只有一死。
穆凡輕輕拍了拍宋長庚的臉頰,宋長庚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穆凡的面孔,又打量打量周圍,聞到還有烤魚的香味。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的劍傷,緩緩開口道:“原來我沒有死。”
穆凡說:“你當然沒死,你替我擋了那老頭的一爪,無論如何我也會盡力把你救回來。”
宋長庚哈哈大笑:“我這身板還真是厲害,這命也太硬了。”
穆凡聽了也哈哈大笑,宋長庚還想說些什麼,突然咳嗽起來。不咳嗽還好,這一咳嗽立刻牽動傷勢,疼得他是齜牙咧嘴。剛剛醒過來,竟又疼得昏了過去。
穆凡將烤魚收好,仔細修煉“三奇”中的星決。真元流轉,生機充滿四肢百骸,酣暢淋漓之感充斥全身。
奇門遁甲分爲“三奇”、“八門”、“六甲”、“遁術要訣”,要求他能一字不差的背誦出來。九歲那年,穆財開始教他修煉這些功法。
三奇是極好的修行法決,分爲日、月、星三決,穆凡如今正修煉到星決初期。
他破損的衣服上,青蛇緩慢移動,一條條絲線發出淡淡的綠色光芒。這些綠色光芒慢慢的滲入穆凡的身體,潛移默化的恢復他的傷勢。這種恢復是緩慢的,穆凡看不到這種變化。
中午張戩沒有回來,倒是宋長庚又一次醒了過來。聞到烤魚的味道,讓空了幾天肚子的他直吐酸水。
穆凡只給了他一小塊兒,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是不要一上來就吃這些東西。結果這傢伙吃着吃着,就把自己吃睡着了。
一直到深夜,穆凡都沒有看到張戩回來。要麼他追蹤到了二階靈獸的蹤跡,要麼他已經被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森林消化掉了。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穆凡都只能等自己的傷好了,再做打算。否則別說尋找張戩,走出密林都是難題。
穆凡藉着古樹的樹藤,爬到古樹的樹梢上,依靠着樹幹,望着天邊掛着的那一輪明月。人們常以明月寄相思,穆凡以往沒有這種情調。
自從記事起,他就一直生活在雲港,生活在爺爺的羽翼下。如今他終於要獨自翱翔,儘管他知道爺爺無時無刻不在保護他,但是他終究還是一個人出發了。
離開了熟悉的地點,離開了熟悉的人,離開了熟悉的一切。一步一步踏入這個無比浩大的世界。齊州將是他展現人生的第一站,劍宗則是他在這世上行走的根本。
月色下,古樹參天,翩翩少年,遙望明月,思考未來……想到穆家,就不禁想穆家如何在敵人的夾擊下求生。也不知其間有多少兇險。不禁想到那個伴他十年的侍女小婉,如今她又過的如何……
……
……
小婉從馬車上下來,豪華的馬車上坐着一個和穆凡很像的人。儘管他們長得很像,就連生活習慣都相差無幾。但是她知道他是假的,因爲他在摸她的頭時,手心的溫度,說話的語氣,都不相同。
真的少爺因爲常年被夢魘所困,身體有些虛弱,手心的溫度比常人要略低。而假的這個,手心的溫度卻與常人無異。
真的少爺跟她說話時總是很溫和,但是她總能感覺到一股桀驁不馴。而假的這個,說話的語氣雖然溫和,但是骨子裡卻少了那股勁。
她很害怕,不知道爲什麼連穆老爺子也沒有發現。不過是去了一趟青樓,回來時,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不敢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因爲之前她找到老爺子,向他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得到的只是訓斥,告誡她不要胡思亂想,絕不可再胡言亂語。
小婉無比堅定自己的判斷,十年的相處,無比清晰地告訴她,真正的少爺一定不再這裡。
如今穆家遭了災禍,就連朝廷都派大軍封鎖路線。現如今每個城池都開啓了護城陣法,嚴密盤查過往的人。
也不知穆家用了什麼通天手段,竟然化身成富商,一路上沒有任何人發現。
前面馬上到了一個新的城池,又要面臨盤查。小婉並不擔心,因爲前面的五次盤查都沒有出現問題。
少爺也從馬車上下來了,小婉知道她是假的,但是沒有拆穿他。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知道就算自己冒險拆穿了他,受到懲罰的只會是自己。
她要查明真正的少爺在哪裡,因此她只能假裝眼前這個假的就是真的。
小婉上前問道:“少爺也覺得憋悶嗎?”
晏青點了點頭,說道:“坐在裡面幾天了,儘管裡面有小世界,各種設施一應俱全,但是還是無比憋悶。”
小世界是一種更高級的空間,比芥子空間還要高級,裡面已經可以讓活物生存。這一類的空間法寶,已經是可遇不可求了。誰能想到這一架豪華的馬車,內部竟有一個完整的小世界。
突然前面喧鬧起來,整個穆家一瞬間全副武裝。小婉呆呆的看着眼前這一幕,覺得自己今天才真正認識穆家。
穆家的車隊直接分成兩部分,駕駛豪華馬車的馬伕一甩手中的馬鞭。馬鞭像長了眼睛,將小婉和晏青捲到馬車上。
馬伕緊張道:“從現在開始待在馬車裡,絕對不要離開。”
小婉進入馬車後,便進入了那個小世界。外面發生的一切彷彿都與這個小世界無關。外面的喧鬧和緊張氣氛到了這裡,便煙消雲散了。
她聽不到外面任何聲音,接着就感覺到馬車劇烈的顛簸。這幾天無論多麼顛簸的路段,在馬車的小世界裡,小婉都沒有感受到一點顛簸。以前和藹可親的馬伕,沒想到卻是一個高手。
小婉心裡難免緊張,袖子中的粉拳緊握。
晏青伸手握住小婉的手,小婉連忙後撤,說道:“我沒事,少爺不用擔心我。”
晏青沒說什麼,他同樣也緊張無比。穆家絕對不能垮,他一生的復仇大計全指望着穆家啊!
漸漸的馬車開始不再顛簸,馬伕鎮定的聲音傳人小世界裡。
“已經逃脫追捕,少爺已經安全了。”
“嗯,我知道了。爺爺怎麼樣了?”
“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所以儘管放心。”晏青這才坐到太師椅上。
小婉問馬伕:“周伯伯,現在能出去了嗎?”
馬伕嘆了一口氣道:“你還是不要出來爲好。”
小婉好奇,問道:“爲什麼?”一邊說着,已經掀開馬車的帷布,俏臉已經露了出來。
馬車上已經佈滿箭羽,而且不是普通的箭。箭上刻滿符文,有些箭已經沒入馬車,更有一些箭射到了馬伕身上。
馬伕就像沒有看到這些箭,依舊安心的駕駛着馬車。馬車的馬不知何時生出了雙翼,全身上下佈滿暗黑色的鱗片。整個馬車也已飛騰在空中。
小婉關切的說道:“周伯伯還是別忙着駕駛馬車,趕快去治療身上的箭傷。”
馬伕隨手拔掉一支箭羽,說道:“這種箭羽對我造不成傷害,只是試探性的攻擊。”
馬伕指了指老爺子的馬車,那是一架非常簡樸大氣的馬車。車上有一根足有兩米長,佈滿猩紅色符文的長矛。
“看到那隻長矛了嗎?那東西纔是真正能造成殺傷的武器。朝廷一座沒有準備充分的城池,不敢和穆家正面叫板。射幾支箭羽,偶爾夾雜幾支破甲矛,只是爲了好和上級交差。”
小婉如今像發現了新世界一樣,她知道少爺也修煉過功法,但是哪裡像這些人宛如怪物。
穆家家主馬車上,花匠說道:“此次折損的都是些穆家邊緣人員,也有不少被活捉了,應該可以混淆視聽。”
穆老爺子揉了揉額頭,這才緩慢開口:“這些人平時也有不少人都見過凡兒,其中還有不少是安插的內奸。這些內奸定然會被假凡兒迷惑。
有他們和那些敵人暗通溝渠,敵人勢必會以爲,現在跟我們呆在一起的就是穆家少爺,凡兒以後就會安全很多啊!”
花匠後退兩步,對穆老爺子行三叩九拜之禮。
穆老爺子連忙阻止,說道:“你這是做什麼,你疼愛凡兒,我比你更加疼愛他。”
花匠不肯停下來,堅定的說道:“我和穆翟老弟是八拜之交,按起輩分來,我當叫你一聲義父。凡兒是穆翟老弟的兒子,按其輩分來,也該叫我一聲義父。”
提起穆翟,老爺子一臉黯然,說道:“唉……翟兒做了他認爲正確的事,雖然死了,也絕不後悔。我是他的父親,也在做他想做的事,就算穆家亡了,也絕對不會後悔!”
穆財走出馬車,看了看漫天星河,和天上那輪明月。心中想道:“凡兒,爺爺能爲你做的只有那麼多了,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他向西邊揮了揮手,整個車隊立刻聽他指揮,全部向正西方向行駛。
他心中默唸:“瀚海,不知道又會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