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悲傷的往事--原生家庭

墨萊成長於一個重男輕女的傳統鄉下家庭,從小得不到父母的愛,沒有錯絕不認錯、屈服,性格倔強不服輸,努力變得優秀卻仍然得不到父母的注視,從未被父母誇獎,在棍棒教育下長大。就算無錯也會被當成出氣筒暴打,小錯則會被無限放大。性子較急,因爲她知道,不急不快就會落後。比如弟弟比較慢,但是父母強制她要等弟弟一起上學,走到半路父親騎車跟上了會把弟弟載走,而自己會被扔在路上,由於之前等待浪費了不少時間,她就不得不加快速度但是還是會在遲到的邊緣。而這經常發生的一切她心裡早知道,所以她着急吃飯着急早點出門,然而還是躲不過這一出,久而久之就養成了急性子。她早就知道父母重男輕女只是他們不承認罷了,父母嘴上老是委屈的嚷道,我們哪裡對你不好了,哪裡不公平了。漸漸的小萊也不在試圖說些什麼了,她知道什麼都改變不了的。

她無錯所以不吃飯抗議會被罰跪在外面去,如果是弟弟不吃飯父母會變着法的哄他。父親規定週二、週六打掃衛生,因爲課業繁重忘記了會被關在門外,父親打着手電筒出來看到她蹲在屋檐下沒有心疼,而是喊她滾遠一點。她只好躲在下面水井旁,父親再次出來觀察看不見墨萊才放心回屋,絲毫沒有擔心之意,安然吃完晚飯睡去。半夜奶奶尋思着孫女不見了便打着電筒出來找,她見狀跟奶奶躡手躡腳準備上樓,哎呀不巧,才走幾步樓梯就被父親發現了,又被父親一頓罵咧。奶奶順手拿起放在樓梯上的彎刀遞給父親道:你砍死她吧,既然不想養留着幹嘛。父親沉默了。於是她被奶奶成功解救,得以上樓睡覺。

而她心裡卻沒有怪父親,而是在想大概父親是不善於表達,內心是因爲擔心纔出來看她的,只是害怕被看穿才故作兇態。大概只有這樣才能安慰她自己吧。但是換着是弟弟犯了錯被父親拎出門外,不一會兒弟弟撒着嬌兩父子相親相愛的又進去了。她可不會撒嬌,她不會這些。她沒錯或者錯不至此,所以嘴硬說不出求他們的軟話。你一定以爲一個家總是嚴父慈母或者相反,然而這一切在她身上都不是,父母全然唱黑臉。而到弟弟身上全然唱白臉,一副家庭和諧的模樣。全家彷彿就她最多餘。餐桌上大家紛紛給弟弟夾菜,爲了讓挑食的弟弟多吃點肉,爺爺和父親會給予金錢獎勵,還有那些他不愛吃的菜都會給予獎勵鼓勵他吃。沒有人關注她愛吃或者不愛吃什麼,母親自顧自的把好肉吃了,偶爾會夾個大家都不愛吃的菜丟進她的碗裡,儼然一副給她吃了不吃不行的模樣。也會因爲爺爺給她夾菜而引起家庭大戰。所以她常常覺得如果這個桌子上沒有她的存在應該蠻和諧的。自己這個多餘的存在就不應該礙着他們一家人幸福的吃飯。或者說根本不應該出生,來到這個世上,來到這個屬於他們的家庭。

冬天被母親拿着長竹竿追着打,把手指打得腫腫的,從此小萊落下生凍瘡的毛病,一到冬天雙手紅腫甚至皸裂流膿,依然自己洗衣服,還被逼着給弟弟洗,她抗議說不洗,母親全然不顧直接把衣服從崖上扔下來,賭了一會兒氣的她又默默撿起來洗了,即使手已經爛了。這時的她大概10歲。還有一次讀高中的她因爲去學校辦事回來晚了,本剛坐下想休息一會兒,母親卻讓她去做飯,她有點累了,才從學校走了幾公里回來,來不及喘口氣的她嘴硬說不煮,又被母親大罵一頓,說着養你這麼大,一點也不孝順之類的話,當然還有一些更難聽的估計要消音。當天晚上她的嘴巴被打得腫了起來。她在想第二天起來嘴巴會不會消腫,去學校要如何面對同學,問起要如何解釋。後來墨母向她道歉說以後再也不打她了,不知道是意識到這次手下得重了點,還是怕她出去亂說話。這是她母親第一次對她道歉也是最後一次,然而你知道的這不過只是說說而已。幸好第二天起來她的嘴巴腫得不那麼明顯,雖然後面持續腫了有一個多星期,但沒有當晚那麼誇張,只要她多注意低着頭一點就不會被發現。

還有次記憶深刻的就是墨母在廚房切菜,大概那天她煮飯心情不太好吧,不知道燒火的墨萊怎麼惹到了母親大人,墨母先是拿着一把鏟子就是掄,她還不得趕緊跑啊,母親見狀鐵夾伺候,見還是不行,提起菜刀準備砍人,爺爺見狀趕緊來擋,墨母放話,菜刀不長眼,傷着誰了可不管,差點沒傷了爺爺。她想大概她母親還是不忍心砍她的吧。還有那些父親工作回來累了奶奶告狀說母親翻了她的櫃子,母親說是爲了給她找背心….因此無辜的小萊淪爲勞累一天又受了夾板氣的父親的出氣筒又被拳腳相加一頓暴打,從飯廳打到裡屋,直到奶奶吼她快離開才反應過來趕緊溜之大吉….她想父親應該也打夠了,好受些了吧。還有一次莫名被父親扇巴掌打得小萊轉了個圈圈差點沒站穩從樓梯上滾下去….

她不知道捱了多少冤枉打受了多少冤枉氣。她總結出來父親拳腳功夫了得,母親善用武器。但是他們從未那樣對待過他們的兒子。奇怪的是她依然愛她的弟弟不曾恨過他,因爲她知道他是無辜的他沒有錯,不過是受寵一些罷了,這不是他的錯。即使弟弟經常嘲笑說她是撿來的,她也不覺得自己是被弟弟搶走了愛,因爲她不知道在他出生之前父母是否愛她,她已經沒有那些記憶了。或許他們原本就沒有愛過她,何來搶走之說。或許她不該出生,或許他們一直在等這個弟弟,然後把所有的愛都給他….他們一直愛的人只有他吧….父母給她取名墨萊,大概是不想要她來的意思吧….墨萊有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撿來的,甚至詢問過,但是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小萊有時候覺得自己是事實孤兒,明明有父母,有完整的家庭,卻沒有感受過家庭的溫暖與愛,孤單無比。

多年後當了母親的小萊聽母親說起往事,說懷她的時候還在和父親打架,她出生那天母親也被婆家一些嫌棄她生的是個女孩之類的言語傷害。她居然有些理解母親,大概母親是受了不少委屈脾氣纔會那麼大吧,女人都不容易,就像母親常說對她說“你難道是靠着梨樹長大的嗎?”是的她想父母還是養過她的,至少母親哺育過她,生她的時候痛過,因爲未縫好撕裂的傷忍受了好多年的病,到後面母親自己出去打工纔有錢手術。小萊想:要不是沒有錢要不是沒得到尊重要不是一直被限制,母親大概也會是個溫柔的母親。

而小萊也一樣遇人不淑,大概她太渴望被愛,過度幻想擁有一個溫暖有愛的家庭,才輕易被騙取了感情。新的家庭也沒有給她想要的愛和尊重,依然有着暴力、冷漠和不負責任。。。但是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做個溫柔的母親,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走她的老路吃她的苦,希望下一代能遇到真正的愛,被愛和溫暖包圍長大,懂得如何愛自己愛別人和被人愛。這點小萊與母親不一樣。小時候她要是做事情慢了或者有什麼不好的習慣,奶奶就會說“你跟你那個媽一樣”。她最不喜歡聽到這句話了。她小時候就暗暗的想過以後一定不能隨便打孩子,這種教育不對,不會帶來什麼有益的效果。

那些父母相互廝打,扭作一團的樣子給她的心靈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那些不被尊重被亂罵被冤打的經歷也是她心中永不可磨滅的傷痛。她曾經在某個節日被冤罵一頓後一個箭步衝去擰開一瓶農藥自殺過,要嚥下去的時候她猶豫了片刻,瞬間被父親扣開嘴巴吐了出來,被帶去廚房喝了許多水,而這全程母親無動於衷,她想母親大概沒有看見吧,儘管母親就在廚房….後來還被母親嘲笑問她農藥好不好喝讓她又去喝之類的話。她只是苦笑不說話。她至此便知道,她死了也不會改變什麼。所以即使後來數度有想死的念頭她都靠這件事說服自己撐了下來。

她也曾經把離家出走的字寫在門上試圖讓父母看見,但是一天過去了,母親也沒有發現,最後她無奈的指給母親看。母親卻說:那你爲什麼不走呢。她不過是想引起一點關注罷了。她也曾激烈的反抗過,也曾威脅大人說要報警告他們虐待未成年,也曾一個人出去散心過,最後只有奶奶找過她把她帶回家。其實她並不是想離家出走只是想去找同學談心。那個常常因爲她一點小事做不好就罵她笨的姑姑說:“你以爲我們會去找你?你走了不要回來了。”

。。。

她也曾向老師傾訴過,但老師不理解她,認爲父母還是愛她的,她苦笑,她知道父母是愛她的,只是方式有點激烈罷了。她只是想得到一點安慰,而不是站在他們的角度爲他們開脫。她知道以後這些苦不能再說出來了,不會有人理解的。

她一直很愛他們,常常想長大了要掙很多錢,給他們買大房子,讓他們過很好的生活。這樣或許他們就不會吵架了。遺憾的是她長大後也沒有很厲害。。。

墨萊也因爲母親不願意先交學費、老師爲了完成升學名額、父親大喊寧爲雞頭不爲鳳尾而錯過好高中,說來也怪她平時成績優異填報縣城最好的高中卻沒考上,第二好的學校考上了但是因爲沒填第一志願因此要給擇校費(其實也算沒收錢,只是先把三年學費一次繳齊)。本來預交700塊學費的母親覺得這所學校不講信用,以後指不定要收其他費用而不願意一次繳清三年學費,要求學校退回700塊讓小萊放棄這所學校,去讀鎮上的高中。小萊很無奈,後來她知道那些都是藉口,老師想賺錢,父母沒有那麼多錢所以犧牲掉她而已。還有之前本來有保送名額,老師找她談說你成績好鐵定能自己考上,把名額讓給別人。是的那個人成績不好,但是家境不錯。爲什麼她要如此善良,什麼都爲別人着想,妥協,犧牲自己,理解別人。爲什麼一到關鍵考試就掉鏈子。她怪她自己。後來上高中分班,小萊本是火箭班的前5名,卻因爲平行班沒有尖子生,被老師談話,以第一名的成績調給了平行班….

她一直經歷這些不公平待遇,卻從不懂得反抗….小萊在高中分班後成績長居班級第一,卻在臨近高考掉至前三。平時背得滾瓜爛熟的東西到了高考考場腦袋裡卻是一片空白。最後小萊只考了個三本。後來老師讓她復讀她也沒有去。她不願意再浪費一年時間了。。。父親怒摔填報志願書,說着“本以爲你至少考二本”之類的話….三本的學費太高,懂事的她選了一個便宜的專科。多年後爺爺說你當初爲啥不報三本,她心裡咯噔一下,後悔來不及了,因爲她不知道爺爺願意出學費。爺爺是老一輩知識分子,還是希望她能讀個本科。

她最後悔的還是沒讀中文系,因爲當時她不想選師範學校的中文系,沒常識的以爲師範學院畢業後只能當老師。當時的她不喜歡老師這個職業,還有一個原因是反抗父親,父親想她選師範可以免學費那種。其實她是喜歡文字的,初中的時候她寫的文章還登上過校刊,老師還表揚了她,並送了她一本登有她的文章的刊物。由此她便種下了一個作家夢,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二個夢想。小萊的第一個夢想是上小學自然課時種下的,那時的她幻想着宇宙、天空,所以想當一個宇航員…..

有一次初中老師讓大家上臺談夢想時她大聲說她要當作家,或許會改變,但她永遠不會變。底下的同學覺得她說話矛盾一會變一會不變的,只有她知道她自己的意思,會改變是因爲現實,不會變的是她當作家的心,早晚有機會實現的。她也曾經給她母親說過,可惜是自顧自的說罷了,母親根本沒認真聽她的夢想是什麼,只是說“別給我說什麼夢想,畢業了就給我去掙錢”這類的話。

說來也奇怪平時成績好的自己父母從不會發現也不會稱讚,但一旦考試失利他們就鐵定知道,把她數落得一文不值。記得初中有次考試,英語很難,全班分數都不是很高,平時從不來學校的父親不知爲何來到學校全然看不見小萊其他考得好的科目和總成績,只看見分數不高的英語,又把小萊好一頓說,老師解釋說這次英語本來就難,你不要光看分數,她這個分在班上已經是高的了。但是父親纔不會管那麼多,反正我看見不好就是不好。還有一次和姑姑是朋友的老師聽說姑姑回來了特地過來看看朋友,稱讚小萊寫的文章不錯,記得好像是寫的夏天的事情關於荷花的。小萊父親又是一頓數落:都秋天了哪有荷花,寫文章要紀實。。。彷彿寫東西只能寫當下發生的事,不能加之想象一樣。他不知道一點點的誇讚對小萊來說是多麼開心啊,他們又沒誇過她還總是打擊她,害得她以爲自己什麼都不行什麼也做不好,比如爺爺教她彈琴,父親會在樓下吼:吵死了,亂彈琴。奶奶說她小時候愛跳舞,父母也要嘲笑,小小的她就不敢跳了,以至於她從來沒參加過學校的文藝匯演。小學有一次鼓起勇氣報名參加卻因爲忘記一個動作被老師勸退出。至此她便覺得她大概沒什麼藝術細胞,她彈不好琴也跳不好舞,也寫不好文章。事實也是長大了她什麼都不敢去嘗試,照着父母的話,畢業就老老實實去找份穩定的工作掙錢。

然而長大的她也並沒有掙到很多錢。以至於才工作不久工資少得可憐艱難度日的她錢包被偷的那晚(卡里面有即將要交的兩千房租,但身份證也掉了沒辦法補卡,身份證得回老家辦,但是沒有車費)母親問她借錢做手術(她後來在母親的話語中瞭解到當年要做的是因爲生她留下的病根卻因爲無錢而未治癒的手術,母親說這麼多年來,當年遺留的問題還是讓她身體疼痛)她因爲無錢可借而深深愧疚,更不敢提給父母借錢交馬上要到期的房租的事情,就這掉了的兩千也是好不容易存下來的呢。後來實在沒有辦法她告訴了爺爺,爺爺立馬回去取了兩千輾轉帶給她(因爲爺爺老一輩不會轉賬)才解決燃眉之急,當然過年的時候她還給了爺爺,因爲她承諾要還,做人要講信用,而且她也非常感動爺爺幫了她,不還良心上過不去。即使從微薄的收入裡存下錢來不容易,即使奶奶讓爺爺不要收,她還是堅持還了,爺爺也沒有推辭。她自從實習就沒問家裡要過錢,那時候都還沒有畢業,即使一個月才一千多點的實習工資還是在一線城市,但好在包吃住,還省下一些錢。但這些錢後來也貼補給了當時的男友也就是小萊後來的丈夫。實習回來之後也沒掙到什麼錢,母親還叫她過年記得給外公外婆拿錢。她心裡知道的,幾個老人該給多少錢,她在盡力的存。還有還爺爺的錢她也在存。

回來正式工作後那時的工資也才一千多,只比實習多幾百。每個月的房租水電生活以及出行開銷已經緊緊巴巴了。即使窮得計算着每個月的公交費,多一塊都沒有,即使窮得身無分文洗衣服時在衣兜裡摸出幾塊錢買了一點青菜艱難度日,她也沒伸手向家裡要過錢。聽到這樣的話她覺得母親一點也沒有理解心疼她,從沒問過她缺不缺錢。也沒有因爲她堅強懂事不問家裡要錢而感到欣慰,只覺得養你這麼大還拿不出錢來孝順我就是不對。這個時候別的同學還在用父母的錢。事實證明後來弟弟那個年紀的時候他們還一直幫襯着他的,以前母親老說你比他大,他像你這麼大時也一樣。其實不然。無關年齡,就是偏愛。

一個人的心爲什麼對不同的人會有不同樣子,她是深有體會的,無論是父親母親或者爺爺奶奶還是後來的丈夫都一樣。大學想買個電腦自己打工掙一半錢家裡出一半錢父親還生氣了很久,後來母親還不承認,說電腦錢全是他們出的。小萊一整個暑假累死累活打工才賺到的錢一句話就被他們全然否認。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對小萊不好,小萊倒是覺得沒關係,可怕的是他們沒有這種意識,明明不好卻都覺得對小萊很好。他們全部都是。

小萊之所以現在依然對他們好,一方面是她感嘆親情的神奇:無論對方對你多不好還是想對他們好。另一方面她只是與自己和解罷了。她告訴自己放下過去放過自己纔是最好的解脫。她改變不了就不要掙扎,好好愛自己愛女兒就行了。過好當下,其他交給時間。即使他們永遠感覺不到她的好,即使永遠得寸進尺,永遠覺得她付出得不夠多也沒關係,她自己問心無愧就罷了,罷了。。。

這些只是原生家庭帶給她的一部分傷痛縮影,是記憶比較深刻的一些事情,至於那些多得數不勝數的打罵,欺壓,否定。。她漸漸的也淡忘了,只留下那些痛的感覺而已,奇怪,這些感覺爲什麼就不消失呢,這大概是身體和心靈的雙重記憶吧。小萊曾經看過一句話,有些人用童年治癒一生,有些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她覺得蠻有道理的,她是後者,但她希望她的女兒小恩是前者,她希望她有個幸福的童年,所以她一直很愛她生怕她感受不到,她希望她長大後無論遇到多難的事情都不要一個人獨自承受,她要知道,母親在她身後是可以依靠的。千萬千萬不要產生想死的念頭,千萬千萬記得有人一直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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