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廳堂裡。
等張進和朱元旦從書房來到廳堂時,就見張娘子和張嫺母女倆坐在一塊說笑着,張秀才和田豐也在說着話,旁邊還有一個田興時不時地湊熱鬧胡亂插嘴,一時之間這廳堂裡倒是熱鬧的很。
張進和朱元旦一進來,那正和張娘子說話的張嫺就看向了他,然後不等張進說什麼,她先發制人道:“呦!進兒!怎麼纔來呀?我這出嫁的姐姐好不容易回家裡看看,做客,你這做主人的怎麼這麼久才露面?怎麼,還沒發達呢,你就拿起了架子,怠慢起了我這個窮姐姐來了?”
她這話一出,頓時張娘子就笑個不停,張秀才也是微笑不語,朱元旦更是嬉笑着看着張進,擠了擠小眼睛,像在說師兄,看你怎麼辦。
論起貧嘴打趣做戲來,張進可不觸張嫺,雖然張嫺先發制人,但張進依舊從容不迫,然後滿臉堆笑,十分諂媚狗腿地向張嫺躬身賠罪道:“呀!原來是我們家大姑奶奶回家咯!小弟未曾遠迎,真是恕罪恕罪啊!”
他這麼一副可笑做戲的表情,張嫺愣了愣,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接招了,實在是沒想到那個她每次回家總是拿她開玩笑的小弟會這樣迴應反擊過來,要是張進還和她鬥嘴打趣,她鍛煉出來了,還能接上幾句,可張進這樣不按常理出牌,就有點出乎預料了,她也接不了這招了,有些招架不住了。
那本來就笑個不停的張娘子更是哈哈大笑,田興也是“嘎嘎”的笑個不停,就是朱元旦也是瞪圓了小眼睛看着做戲的張進,滿臉不敢置信,像是在說這還是我那個師兄嗎?
田豐摸着後腦勺傻笑着,張秀才也是微露出一絲笑意,但隨即又收斂表情,輕聲斥道:“行了!像什麼樣子啊?別做戲了!”
聞言,張進起身,那副諂媚可笑的樣子瞬間就不見了,又恢復成了一個嘴角含笑、溫和有禮、風度翩翩的好少年,變臉也真是夠快的。
張嫺見狀,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進兒,我算是服你了!也虧你做的出來剛纔那副樣子,我都沒反應過來了,我是招架不住了。”
張進輕笑一聲,沒接這話,他打量了張嫺幾眼,看着她那又微微凸起的肚子,不由驚訝道:“怎麼,姐,你這是又有了?”
張嫺摸了摸肚子,也不避諱地點了點頭道:“嗯!已經有四五個月了!”
張進不由無語,要知道張嫺今年不過二十一二歲而已,可算上這胎已經是第四胎了,長子田興,次子田業,三子田壯,過去五六年,她已經是生了三個兒子了,可以說是一肚子兒子,沒想到這又懷上第四胎了,真是夠夠的了,讓張進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張嫺卻是溫柔地摸着肚子道:“我倒希望這胎能是個女孩兒,雖然我婆婆說多子多福,但男孩兒又吵又鬧的,我是受夠了!還是女孩兒好些!”
不知道說什麼好的張進搖了搖頭,也就不說了,這個世道如此,女人嫁人之後,除了照顧家裡做家務,伺候相公,可不就剩下生孩子養孩子了?還能做什麼呢?而且,在別人看來女人能生能養是福氣,而不是遭罪,這個世道和現代社會可是完全不同的,完全不講究男女平等什麼的。
於是,他看着挺着微凸的肚子的張嫺,心裡有些糟心,也就不湊到她面前去說話了,和朱元旦走到張秀才那一邊坐下,然後他對張秀才道:“爹,志遠先走了,他說有點事情要忙,就先走了,要我和你說一聲!”
張秀才頓時皺了皺眉頭,疑惑道:“有事情要忙?他能有什麼事情呢?難道是他家裡出了什麼事情嗎?”
張進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可能吧!”
到底,這裡人多,張進並沒有把朱元旦說的話告訴張秀才,而且這事情還不確定呢,等他確定了再說吧。
張秀才點了點頭,沉吟一瞬,也沒再多問什麼了,就又和一旁的田豐閒聊了起來。
男人們一堆說着話,張嫺和張娘子也是說個不停,一時之間這廳堂裡更是熱鬧非凡了,不知不覺間就已是到了中午,張嫺和張娘子就去了廚房做午飯了。
廚房裡。
張嫺切菜,張娘子則在用刀處理着張嫺田豐他們帶來的新鮮烏魚,手上邊處理着口中還邊問道:“對了,嫺姐兒,那老三壯哥兒才一歲多,你不帶來就算了,怎麼連老二業哥兒今兒也沒帶來?他都三四歲了吧?還沒來我們家認認門呢!”
張嫺聽問,就面露無奈道:“娘,我也想帶業哥兒來啊,可是我婆婆不讓啊!說是這天氣寒涼了,小孩子禁不住風吹,還是別去了!就是我帶着興哥兒來,都是我和相公磨破了嘴皮子,才說動她的,不然她連興哥兒都不讓我們帶來!”
不由的,張娘子殺魚的動作頓了頓,雖然心裡有些不快,但她想了想,還是點頭道:“你婆婆說的也對!這入秋了,天氣寒涼了,確實小孩子和歲數大的老人家都不該到外面多走動,免的着涼生病!你爹的那位袁老先生最近就着涼病了,你也該小心看顧孩子們纔是!”
“嗯!我知道的!”張嫺輕應了一聲,忽然面上神情又是欲言又止了起來,然後她小聲道,“娘,我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商量!”
張娘子看向她問道:“什麼事情啊?你這出嫁的女兒還要和我商量!”
張嫺咬了咬嘴脣道:“就是,就是興哥兒這不虛歲都六歲了嗎?我記得當年進兒虛歲五歲就開蒙的吧?興哥兒都虛歲六歲了,我想着他也該開蒙了,所以能不能你和爹說說,讓他幫興哥兒開蒙啊?還有,能不能讓興哥兒就住我們家啊?”
“啊?”張娘子沒想到張嫺說的是這事情,有些吃驚地看着張嫺,遲疑了一瞬就道,“我倒是沒問題,可以和你爹說說這事情,不過讓興哥兒住我們家,你婆婆能同意嗎?她可是把三個寶貝孫子當成心肝肉的疼着,恐怕不會同意吧?”
張娘子提起她婆婆田娘子,張嫺卻是神情憤憤不平,輕哼一聲道:“她不同意也必須同意!兒子是我生的,我要他們一個個都開蒙讀書呢,就算資質不行,不能下場科舉取得功名什麼的,但至少做人的道理總要懂的吧?字總要認得會寫吧?像我婆婆那樣天天哄着縱着,那怎麼能行呢?長大了哪裡能成器成才成人呢?我看還是讓我爹教他們纔好,我信的過我爹!”
“哼!那我要謝謝你信得過你爹了!”張娘子沒好氣,但又是擔憂道,“你那婆婆可不是省油的燈,這幾年你是接連生了三個兒子,看在三個孫子的面上,她纔沒爲難過你,你這樣要和她硬來,娘就怕你會吃虧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三個兒子傍身,還是怎的,張嫺硬氣的很,不以爲意地撇了撇嘴道:“她又能拿我怎麼樣呢?難道她還能讓相公休了我不成?把我逼急了,我就帶着相公和孩子們進城住到我們家隔壁去,和我們家做鄰居,我早就有些忍受夠她了!”
張家隔壁小院,也就是以前田豐爲了追張嫺田家買下來的院子,這幾年都沒人住,一直空着呢,要是張嫺帶着田豐和幾個孩子住過來,還真就和張家成鄰居了。
當然,從張嫺能說出這話來,這也說明張嫺和她婆婆田娘子的關係已經很是緊張了,幾乎到了一觸即發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