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旺傻頭傻腦地把自己的頭湊到那清水女妖的嘴邊去。
說時遲,那時快,那女妖突然一個挺身,把頭一擡——她那鮮紅的大嘴竟直直地吸在了家旺的雙眉之間!
“啊!”家旺一聲驚叫,只覺得額上一陣驚心動魄的撕裂之痛,眉間被那女妖吸咬之處似乎有萬把鋼刀在同時戳割。腦內一片空白,四肢渙散無力。
完了!中計了!家旺心道不好,想要奮力掙扎,但卻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只見那女妖緊緊吸咬出家旺的眉間,兩個吊到臉頰上的白眼球不停地轉動,“哼哼哼哼。”她的鼻子裡不斷髮出奸笑。
“你這女妖怪!我真不該相信你!我大發善心不殺你!你居然算計本少爺!”家旺閉上雙眼,兩手握成拳頭,抵在地板上,拼命忍住額頭、眉間的劇痛,恨聲說。
“哼哼哼哼。”那女妖只是用鼻孔輕笑迴應,嘴下毫不留情。
唉!我自己蠢!她本來就是個魔,是個女妖,我跟她在一起,怎麼能放鬆警惕呢!家旺自己在心裡暗暗後悔。
只見家旺眉間鮮血長流,那鑽心的疼痛,令家旺根本無法冷靜思考。
家旺只覺得自己的額頭上、雙眉間,似乎有第三隻眼睛——似乎自己也有所謂的“魔眼”,而現在,這隻“魔眼”正被這女妖狠狠地吸住,似乎要把眼球都整個吸出來。
這樣的疼痛,如同鋼刀剜目、毒針刺眼、牽連五臟、撕裂身心。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一連十二下,露火城裡古鐘樓上的鐘聲響起,宣告着正午時光的到來。
雅間裡,原本垂蓋着的深色竹篾窗簾忽然被一陣猛烈的暖風吹開了。
正午的陽光,透過雅間的透明玻璃窗斜射進來,將早先被那清水女妖的污血染黑的雅間,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亮。
**的鐘聲讓正在家旺眉間啃吸的清水女妖不由得全身一震,鬆開了嘴。
也就在這鐘聲裡,家旺只覺得原本鬆軟無力的身體,又在一瞬間充滿了力量。他頭腦一陣清明——彷彿有什麼神奇的力量,通過耳膜傳到體內,喚醒了家旺身體裡一股溫暖的熱流。那熱流從腹部流向腰間,又自腰間傳向四肢,涌上額頭。
家旺眉間突然不再疼痛了,而是一陣麻脹。
金色陽光把雅間都燃亮了,家旺彷彿是置身在一個巨大的金色熔爐裡。
鐘聲敲滿十二下,明明已經停止了。可奇怪的是,鐘聲的餘韻依舊在雅間裡迴響,在四壁上碰撞。
家旺睜開眼睛,發現那清水女妖竟在金色光芒裡瑟瑟發抖。她似乎想用自己那雙四指魔爪,緊緊地捂住耳朵,躲避那鐘聲的餘韻。可惜,她的手腳都已經被魔龍筋緊緊綁縛住,動彈不得。
一陣風吹到家旺的臉上,他本能地閉上了雙眼。然而,卻驚訝地發現:即使自己閉上了雙眼,這雅間裡的一切依舊朦朧可見!那金色的牆壁、金紅的桌椅、還有……
不對!家旺現在閉眼看到的,和剛纔用雙眼看到的是不一樣的!
現在,家旺看到的,面前那個被捆得像肉麻花兒一樣的清水女妖,分明已經不是黑髮烏身的人形女子!而是一條被魔龍筋緊緊綁縛住的巨大白蟒蛇!它的兩個碩大白眼球,吊在三角形的蛇頭上,蛇信子一伸一伸地喘着粗氣,渾身發抖。
“你這個女妖怪!原來這就是你的本來面目!”家旺又驚又怒,好想如此大喝一聲。
正待張口,一個渾厚粗壯的聲音突然在家旺耳邊響起:“施主還是稍安勿躁吧!你天眼剛開,魔丹已醒,現在應當好生調息,調順心性!!”
家旺聽得那聲音裡有一股不容違背的語氣,暗想一定是剛纔在冥冥中幫助自己降魔的某個神人,連忙聽話,席地盤腿而坐。家旺學着以前在武俠小說和電視劇裡看到的那樣:深呼吸、長吐氣,三秒鐘就放棄了。
“哎!那位隱身的高人!本少爺沒練過武功,更沒修過魔道,怎麼調息?教個法子?”家旺依舊閉着自己的一雙肉眼,只用那所謂已被打開的額前天眼,朦朦朧朧地打量着這金色雅間裡的角角落落,希望能看見那位隱身高人。
“施主,無論練武還是修道,最重要的是修心。你心神不寧,天眼亂望,怎麼能調息均勻?”那雄渾的聲音說道。
家旺連忙不再用天眼張望,安心坐定,只把那天眼的視線集中到雅間地板上。他呼氣、吐氣,摒除雜念,只專注於自己的呼吸。
片刻之後,只見一道金紅色的光芒自家旺小腹處升騰而起,漸漸的,一粒龍眼大小的金色丹體懸浮在了空中。
家旺以自己眉間額前那隻天眼,望住那金色內丹——他終於看到了所謂“魔皇內丹”的真面目了。家旺只覺得那內丹的金光籠罩在自己身上,全身似乎被泡在溫暖的泉水中一樣,說不出的舒服爽快。
只見那魔皇內丹在空中游走,一會兒浮到家旺額前,照得家旺的天眼前一篇絢爛;一會兒又在他胸前停留,映得他滿懷煦暖。
家旺的天眼看着那內丹,隨之遊走,只覺得自己體內的一根根脈絡,在內丹的帶領下逐一通暢。就猶如長門巷子裡面,一扇扇原本緊閉的大門,被一陣猛風吹開,通透了整條門巷。
而魔皇內丹每移動一次,家旺的身體便煥發出一種比之前更加璀璨的金黃色,顯然是武功內力和魔力道行都更精進了一層。
就在家旺呼吸吐納,將魔皇內丹的能量吸收爲己用的同時,那躺在家旺對面的清水女妖卻像是遭了天大的罪!魔皇內丹的光芒,像千萬根芒刺在戳刺着她那白蟒真身,一道道血口子在她的白蟒皮上被生生地割了出來。
“嗚哇嗚哇嗚哇。”那白蟒不停地發出鬼哭狼嚎,渾身顫抖。
魔皇內丹每移動一次,白蟒的身體就會像遭受了強烈的電擊一樣,從地上重重地彈起來、再被狠狠地摔到地上。同時,它的身形也變小好幾圈。來回幾次,那原本有大水缸那般粗的一條巨蟒,竟活活地被縮成了一條細繩般的小蛇。
然而,即使是被縮成了小蛇,那魔龍筋依然緊緊地纏附在它身上,彷彿已經變成了那小蛇身體的一部分,隨着它同大同小,箍得它動彈不得。
“嗚嗚嗚嗚嗚。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爲什麼以前魔皇修煉的時候,總要讓我們姐妹倆避開,還要把抓來的帶罪妖魔趕進他的魔室裡面去。原來這魔皇內丹,具有吸食魔魂精元的作用啊。我這萬年道行今天算是毀了。”清水女妖悲愴地叫道。
這邊廂,那魔皇內丹已經帶領着家旺的天眼凝神調息,在他全身遊走了三個來回,完成了內力和魔力的吐納調息。
只見那魔皇內丹突然浮到到家旺雙脣之間,一陣跳動。
“你要回到我肚子裡去嗎?”家旺依舊閉着自己的一雙肉眼,僅用天眼盯住那魔皇內丹,輕聲問道。
“呼嗖!呼嗖!”那魔皇內丹轉着圈兒,跳躍着,發出快箭疾馳掠過一樣的聲音,簡短卻悅耳。
“好吧,那讓你進去吧。不過,你要聽話!千萬不要把我也變成魔皇!我是人,只想做人,知道嗎?”家旺竟覺得自己跟着那魔皇內丹心意相通,他用天眼看着那魔皇內丹說。
“呼嗖!呼嗖!”那魔皇內丹叫着,上下跳動,彷彿是在點頭做着保證。
家旺輕輕地將嘴張開一點,只聽得“呼嗖!呼嗖!”,那魔皇內丹跳躍着,一溜煙跑進了家旺的肚子了。
家旺睜開自己那雙肉眼,額上那隻天眼就自然地立馬閉上了。
家旺定睛一看,原本躺在地上的清水女妖,竟已經變成了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娃娃。他懷疑自己看錯了,忙閉上肉眼,一凝神睜開天眼,眼前躺着的明明是條被魔龍筋綁縛着的小白蛇!
“喂!你這是怎麼啦?我剛纔調息吐納的時候,你被什麼人欺負了?怎麼變成這副德行?”家旺睜開一雙肉眼,納悶地問那躺在地上的清水女妖。
“嗚嗚嗚嗚。我被你的魔皇內丹吸取了魔魂精元,你卻在這裡裝糊塗!真正可惡!”那身形已經變做小女孩兒的清水女妖惡狠狠地說。她的嗓音不再魅惑沙啞,而是變成了脆生生的女童音,乍一聽,竟有幾分可愛。
“你這就不對了,我可是一開始就沒想傷害你!是你又要撕開我肚子、又要對我耍流氓的!我好心問你,你還耍橫啊!剛纔來的神秘高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啊?現在還在不在這裡?你這蟒蛇妖,明明是被那高人教訓收拾了吧?快告訴我,那高人的來歷。我是個凡人,自然不知道,你是魔,應該知道吧?”家旺見那清水女妖現在一幅悲慘模樣,料想已經不是自己的對手,看上去又蠻可憐的,不僅放軟了說話的語氣。
“施主當心!”剛纔那雄渾粗壯的聲音突然又響起,讓家旺吃了一驚。
正在此時,那躺在地上的清水女妖,集中了身上殘存的全部魔力,將自己的白蟒內丹脫口噴出,直奔家旺額頭眉間的命門所在——“天眼”。
說時遲,那時快。家旺還沒來得及反應,剛剛吞到肚子的魔皇內丹竟自動從家旺腹間騰躍而出,閃將出來。“呼嗖!”一聲,那魔皇內丹竟突然變化作一張金色小嘴,把那顆烏青發亮的白蟒內丹吸食到自己丹體去了。
家旺吃驚地看着這一切,嘴脣微微地張開着。
結果,“呼嗖!呼嗖!”那魔皇內丹就這麼跳躍着,又躥回到家旺肚子裡去了——跟閉着眼走路的醉漢摸回自己家裡去似的——門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