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鶯感受到瓊漿落下,頓時精神一振。
身體裡大宗師掌力遇到這瓊漿,如雪遇沸水,瞬間消散得一乾二淨。
她先前的堅持與痛苦好像是一場笑話。
“籲——!”她長舒一口氣。
這一聲長長的吐氣聲傳入了李柱與周懷天的耳朵裡,兩人頓時激動。
李柱忙道:“少主?”
“嗯,我已經無恙,你們回去吧。”李鶯淡淡道:“我跟法空大師聊一聊。”
“是。”李柱與周懷天對視一眼,又對法空合什一禮,然後兩人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法空沒有進屋,只在院內站定,擡頭看看月光。
同一輪明月之下,李鶯面臨生死,自己卻在悠然的欣賞月色,烤着篝火吃着野味,可謂是兩個天地。
李鶯一襲黑衫,輕盈出來,站在月光下,憑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氣質,輕輕合什一禮。
法空笑道:“我們之間不必講究這些。”
“屢受你大恩。”李鶯輕輕搖頭:“唯有來世再報了。”
畢竟是大雪山的高僧與魔宗弟子,現在好好的,將來有可能揮刀相向,身份的侷限沒辦法超脫。
自己不可能因爲大恩就出賣魔宗六道,所以只能容後再報,等自己不再是魔宗弟子的時候。
那個時候,可能就是來世了。
法空笑道:“這是我聽過的最沒誠意的感謝。”
“我的心是誠的。”李鶯笑道。
法空笑着搖頭,心誠又有何用:“這已經是第幾次受傷,還是不成嗎?”
“…不成。”李鶯緩緩道。
她知道法空所說的不成是什麼不成,是不能成就大宗師。
自己的劍法已經到了極致,可還是沒辦法成就大宗師,還是差了一點火候與精妙的東西。
很難說清楚這是什麼東西,但偏偏差這一點兒,只能繼續用水磨功夫。
或者等候靈光一閃。
這是大宗師最讓人絕望的地方。
沒有辦法自己做主,不是憑藉努力便能達到的,也不是憑藉天賦能夠達到的。
需要虛無縹緲的靈光。
可這靈光很多天才等了一輩子,還是沒能等到,最終抱着遺憾不甘心的死去,眼睛都閉不上。
有太多的天才是鬱悶而死。
自己會是其中之一嗎?
歷史上也有自己這般奇才最終一生沒能進入大宗師。
法空道:“依照我的理角,只要功夫足夠深,就能達到大宗師,而不是僥倖有靈光。”
李鶯蹙眉盯着他,看他是不是安慰自己。
法空笑了笑:“這樣的事我還不屑於說謊。”
“只要功夫深?”
“是。”法空緩緩道:“太多的人以爲靈光一閃,而這道靈光爲何會閃現?便是功夫下得深了,纔會凝聚出靈光來,心存僥倖,等着靈光降臨之人是很難成就大宗師的。”
不說法寧與林飛楊,只說許志堅,爲何能這麼快成就大宗師,就是信念堅定,勇猛精進。
太多人對大宗師有心魔。
“……好。”李鶯輕輕點頭。
法空有時候也會說謊,卻不會輕易說謊,尤其是在這樣的事上,實在沒有必要說謊。
法空道:“誰幹的?”
“估計是南監察司。”李鶯道:“能出動四個大宗師埋伏我,而且是極厲害的大宗師,也就只有南監察司了。”
能同時出動四位大宗師的不多,除了魔宗六道的,那就只有三大宗,可三大宗現在還不至於刺殺自己。
那只有南監察司。
“大師你當初已經看到這個局面?”
法空搖頭:“我只能看到你受傷,具體你怎麼受的傷就不清楚了。”
李鶯半信半疑的盯着他。
法空坦然相視。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相撞。
李鶯沒辦法確定法空到底知道不知道。
自己受傷這麼厲害,唯有大宗師才能如此,從這個角度看,法空說那番話也沒什麼不對。
但要說法空一點兒不知道,她又不太信。
法空微笑道:“看來南監察司的實力暴漲,已經不懼你們了,小心他們全面報復。”
“可笑。”李鶯淡淡一笑。
法空道:“你原本沒以爲南監察司已經有這麼多的大宗師了吧?”
李鶯頓時沉默。
法空這句話擊中了要害。
她確實沒想到南監察司會有這麼多的大宗師,所以還是有些大意。
如果僅僅一兩個大宗師,根本不足爲懼,沒等他們近身,自己便解決了他們。
“接下來,又是一場大戰,”法空道:“李少主可準備好了?”
“真是一場大戰?”李鶯問。
法空道:“我猜的。”
“你的神通呢?”
“神通不輕用。”法空微笑道:“況且這件事與我的關係不大,爲何要妄用神通?”
“我們跟南監察司打起來,對你們也沒什麼好處吧?”
“未必沒有。”
“總之,我還是不希望打起來的。”李鶯搖頭。
恰在此時,外面傳來敲門聲。
“李柱,還有什麼事?”李鶯淡淡道。
李柱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少主,我打聽到了消息,今晚一共十二個人遇襲,已經死了十一個。”
“嗯——?”
“只有少主你活下來了。”李柱道。
“進來說話!”
“就不進去了,就這消息,屬下告辭。”李柱慌忙的跑掉了,一溜煙兒不見影子。
“這傢伙!”李鶯知道他爲何如此。
還是對自己的美貌抱有幻想,以爲自己能憑美貌擄獲法空的心,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這天下間,別的男人可能都過不了美人關,法空卻絕不會被美色所迷。
一者與他的本性有關,更有可能的與他所修煉的功法有關。
不破掉他的功夫,就不能破掉他的心防,還是老老實實的跟他攀交情講利益,別用美色。
法空笑笑:“恭喜李少主,又要成名了!”
“下一次,恐怕會用更多的大宗師殺我,下一次恐怕就逃不掉了,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殺掉我。”
法空笑道:“那就儘快成就大宗師吧。”
他其實知道,下一次沒有大宗師敢再來殺她。
她太過兇悍,已經殺得大宗師膽寒。
先前時候,她的可怕只在魔宗六道之間流傳,所以能夠調和魔宗六道的恩怨,便是因爲劍法橫壓。
可眼見爲實,耳聽爲虛。
沒有親眼見到,南監察司的人是不會相信一個女人,真能憑着劍法橫壓大宗師的。
那些大宗師恐怕也不服氣。
可能以爲是魔宗六道給李鶯造勢呢。
這一次的伏擊,四個大宗師,用了手段,攻擊李柱與周懷天,從而引得她分身乏術,趁機傷了她。
可也惹怒了她,一劍一個,殺了兩個大宗師。
剩下的兩個大宗師膽寒,帶着同伴屍首跑掉,沒有勇氣再跟李鶯廝殺下去,中想等李鶯傷重而亡。
如果不是傷重,她無力追擊,剩下的兩個大宗師也逃不掉。
這般震懾力量,足以形成足夠的威懾。
大宗師比正常人更怕死,比一般的武林高手更怕死,不會隨意的冒險。
而憑大宗師之下,根本不可能殺得了李鶯。
所以李鶯的擔心是多餘的。
她現在的威名已經殺出來了,那些大宗師不敢再來殺她,反而要擔心她會不會殺自己。
不過她現在不自知,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感覺到。
“成就大宗師……”
李鶯露出苦笑。
大宗師之路艱難,越是想盡快突破,越是沒辦法突破。
如果越想成就大宗師,就能成就大宗師,那大宗師也不會這麼少了。
“善自珍重。”法空合什一禮,便要離開。
李鶯忙道:“大師何時回來?”
“幾天之後就能回來。”
“幾天的話……“
“少主吉人自有天相。”法空微笑道:“不會有事。”
“……但願如此。”李鶯緩緩道。
這並不意味着自己不會出危險。
自己能不能逢凶化吉,還是要看法空能不能及時趕來,還有父親他們能不能及時趕過來。
法空合什微笑,一閃消失。
李鶯站在月光下,一動不動。
她心中充滿了憤怒與渴望,從沒有這般渴望踏入大宗師,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
自己如果成就大宗師,天下間敢跟自己動手的大宗師恐怕沒有幾個,來一個斬一個,看他們怕不怕死。
——
隨後的幾天,他們返程,順風順水,讓楚靈一直嚷着無聊。
他們走在官道上,看到了幾起廝殺。
可現在不僅徐青蘿他們,連楚靈的眼光都被養刁了。
看到這幾場廝殺,就覺得像小孩過家家一般,實在提不起勁頭。
這一天傍晚,他們在一座山腳下的樹林前點着篝火,一邊吃東西一邊閒聊。
“殿下,覺得如何?”法空順口問了一句。
“無趣!”楚靈左手一隻野雞腿,右手一隻獐子腿,嘴角泛油光,搖頭說道:“還以爲我們會冒險呢,結果這般平淡,無驚無險,太過無趣了。”
林飛揚嘿嘿笑兩聲,搖頭道:“殿下也不看看我們都是什麼人,什麼人都敢過來找麻煩?”
且不說別的,遇到有人想找麻煩,直接一個大宗師氣勢出來,足夠對方乖乖的離開。
“咦?”他這話剛一說完,扭頭看向樹林的方向,失笑道:“還真有不開眼的。”
說罷他看向法寧。
法寧點點頭,輕輕一抖,身上的大宗師氣勢爆發。
林飛揚露出得意笑容,看向楚靈:“殿下,看到了吧?無往而不利。”
他這話乍落,臉色又變,皺眉:“還真有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