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直是住持旳侍從，這一點是不會變的，地位也不會變的。
而朱妹子卻不同。
現在已然是神武府的司馬，地位升了太多，如果在軍中再立戰功，恐怕會迅速升職。
畢竟神武府與兵部是不同的，是直接隸屬於皇帝，立了功就不愁不升官。
這一點青蘿跟自己講得清清楚楚。
往後朱妹子再升官，難不成要做府主？
到那個時候，自己還是侍從一個，無權無勢，跟她相處的時候能不能無視她更強的氣勢？
不怕朱妹子變心，就怕自己變心，心思會變得敏感脆弱，會承受不住。
法空對他的心思洞若觀火，笑道：“你呀，跟平時的你可不像。”
林飛揚是一個沒心沒肺，粗枝大葉之人，而且也全不理會外人的看法。
可到了朱霓這裡，就變了。
“住持……”林飛揚撓撓後腦勺：“我是不是也要闖一闖名聲？”
“你名聲已經足夠大了。”
“好像配不上朱妹子了。”
“你覺得有多大的名聲，才能配得上她？”法空越發覺得好笑。
情網之中的男女，智商都不正常，有時候高得厲害，有時候低得超常。
“至少要天下聞名吧。”林飛揚道：“讓人一提到，馬上便知道。”
法空道：“就是爲了配得上朱姑娘？”
“如果我名氣太小，恐怕別人都會嘲笑她有眼無珠，眼光差。”
“嗯，有道理。”
林飛揚精神一振：“那我要闖出一番名聲來？”
“有一個成名的捷徑。”
“什麼捷徑？”
“刺殺大雲皇帝。”
“……住持，我沒開玩笑。”
“你這般一廂情願，朱姑娘知道嗎？”法空道：“別一味的只自己埋頭想，多跟朱姑娘說說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顧慮，有什麼不能說的？”
法空搖搖頭道：“我這個和尚，倒要點撥你男女之情，實在是荒謬！”
林飛揚嘿嘿笑道：“住持你智慧如海，洞徹世情, 我這點兒小事兒, 當然一眼就能看透。”
他確實有醍醐灌頂之感。
自己確實是應該先跟朱妹子說說, 免得覺得應該這麼做，她卻覺得不該。
她說不定就喜歡自己默默無聞呢。
法空擺擺手：“去吧去吧，跟信王爺說一聲。”
“是。”林飛揚一閃消失。
——
果然如法空所料, 信王楚祥很快過來。
有幾天時間沒見面，楚祥沒什麼變化, 依舊一直在忙個不停, 尤其是九門提督, 原本想要卸去，結果沒能卸掉。
還是兼任着九門提督, 再加上神武府，兩副重擔在肩，不能得閒。
法空從袖中取出一卷軸遞給他：“王爺不敢相信？無法接受吧？”
“我實在無法相信小朱會投敵。”
楚祥一屁股坐到法空石桌旁, 接過茶盞, 咕嘟咕嘟便是幾口, 緊鎖着眉頭, 臉色陰鬱。
他看到法空遞過來畫軸，接過來, 打開來，上面是一個相貌普通的青年。
於是疑惑的看向法空。
法空道：“這是他的心腹，所有消息都是由他傳到大雲, 你可以把他捉來問問，就一清二楚了。”
楚祥盯着這畫上之人, 臉色陰晴不定。
法空搖頭嘆道：“人心易變，王爺也不必傷心, 怨只能怨命運不濟吧，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肖。”
“唉——！”楚祥放下畫軸, 猛一拍膝蓋，長長嘆氣，頹喪的低下頭。
法空道：“王爺你覺得此事怨你？”
“是我沒能關照好他。”楚祥用力抹一把臉，盯着茶盞，聲音低沉：“是我這個老上司無能！”
法空笑了笑。
信王爺這麼想也難尋常，性情如此，總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所以就是天生的勞碌命, 不能得閒。
楚祥擡頭看向他。
法空道：“王爺不必自責，路終究是自己選的，他心目中，當然是兒子重於一切, 重於王爺你，王爺心軟，不想處置他？”
楚祥又用力抹一把臉，冷冷道：“我會親自派神武府的人過去，我要當面問他！”
法空道：“王爺辛苦，小心大雲滅口。”
“這是自然。”楚祥沉聲道：“大師，玉霞關除了小朱，還有別的大雲秘諜嗎？”
法空笑而不語。
楚祥皺眉：“要不然，大師幫忙全部點出來吧，免得真被人家裡應外合破關，那就生靈塗炭，有無數百姓枉死。”
法空道：“王爺，我應該把十二關的秘諜都點出來，也把朝廷裡的秘諜都點出來，這樣能救人無數，可謂是功德無量。”
楚祥不好意思的道：“我這要求是過份了, 那我不說啦，先走先走。”
他有點兒狼狽的站起身就走。
知道法空大師奉行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多管閒事，自己這一次是提出了過份的要求。
法空微笑合什：“綠衣司也不是吃閒飯的, 自有他們辛苦, 我就不多管閒事了。”
“對對。”楚祥忙點頭，一溜煙不見了。
法空笑着搖頭。
他沒有點出所有大雲秘諜，真要如此，大雲會不顧一切的刺殺自己。
而不是現在這般想着懷柔，想拉攏自己了。
大雲實力驚人，尤其是鎮龍淵裡的高手真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不能因爲自己踏入了第六層圓滿，金剛不壞神功即將踏入第七層便肆無忌憚。
該謹慎還是要謹慎的。
越是到後來，越是要謹慎，免得陰溝裡翻船。
——
夕陽西下。
法空出現在永空寺。
他往往是下午來永空寺看看，坐一會兒，看看閒書，然後離開，不會呆到夕陽西下。
今天卻偏偏到了太陽落山時也沒走。
永空寺的燈籠已然點亮。
整個天京華燈初上。
“篤篤。”輕輕兩道敲門聲忽然響起，法空揚聲道：“請進吧，元德大師，本溪大師。”
大門外的元德與本溪和尚對視一眼。
法空果然是在寺裡等候。
這便是真正的神通了。
“吱……”永空寺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兩人緩步踏入寺內，看到法空正站在大雄寶殿跟前，雙掌合什微笑看着自己。
“本溪大師，元德大師。”法空合什道：“恭喜了，又斬一魔頭。”
“阿彌陀佛！”本溪和尚肅然合什一禮。
元德和尚道：“法空大師，有勞。”
法空笑道：“進去說話。”
三人來到住持小院，坐到石桌邊。
石桌上已然沏好了三盞白瓷，揭盞輕啜，不冷不熱，溫度恰到好處。
法空在本溪和尚與元德和尚踏入靈空寺之際，便充分調動起小西天極樂世界的玄妙。
兩人踏入靈空寺之際，便再無秘密。
他們遮蔽自身的心法與寶物，在小西天極樂世界跟前皆無作用，內外皆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法空暗自點頭。
總算沒有白費一番心思，終於讓本溪和尚來到了永空寺，可以知曉本溪和尚練成業刀之秘。
喝了兩口茶，他雙手結印，清心咒已然落下。
一口氣三道清心咒。
本溪和尚閉上雙眼一動不動，元德和尚則盯着他，不放過他的一絲細微表情。
法空鬆開手印，也在觀察本溪和尚的變化，尤其是精神的變化。
本溪和尚沸騰的精神被清心咒一落，頓時平息下來，恢復了平靜無波。
法空感受到的卻是冷漠。
正常情況下，清心咒之下，心神會寧靜而詳和，精神清冽如浸在冷泉中，思維靈動而迅捷，心湖卻波瀾不驚。
而本溪和尚卻是枯冷。
這很不對勁。
“阿彌陀佛。”本溪和尚睜開眼，合什一禮。
元德和尚緊盯着他雙眼，看到他雙眼開闔之際，顧盼之際的眼神是冷光森然。
他不由的一凜，扭頭看向法空。
法空緩緩點頭：“確實不太對。”
“大師可有破解之法？”
“貴寺可有降伏心魔之法？”
“……有，但並未見效。”元德和尚搖頭。
尚且還不如清心咒。
法空道：“施展完清心咒之後，再誦持這種佛經，效果應該更佳，試試無妨。”
“也好。”元德和尚覺得可以一試。
清心咒之後，師叔變得平靜，不復先前的躁動難安，這個時候誦持伏魔經，事半功倍。
本溪和尚直接閉上眼睛開始誦持佛經。
法空與元德和尚起身離開。
兩人來到大雄寶殿跟前，站在臺階下，元德和尚上了一柱香，神情肅然。
法空卻已然知道元德和尚的心思。
元德和尚看似平靜，其實內心在掙扎。
到底要不要開口請自己幫忙。
不開口，卻有莫大的希望。
開口，卻又是風險極大。
所以糾結猶豫。
他平時是果決性情，面臨生死也毫不猶豫，迅速決斷，可這一次的事卻讓他優柔寡斷。
法空裝作不知道，定睛看向大雄寶殿的佛像。
“大師……”元德和尚打破了寧靜，開口說話。
法空看過去。
元德和尚道：“大師可知這一次對皇上的刺殺？”
法空沉吟一下，點頭。
“大師果然是知道的。”
“知道與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呢？”法空笑了笑。
“大師爲何不提醒一下皇上？”
“提醒皇上？”法空搖頭：“大師佛法精深，應該知道世事如網，輕輕扯起一角，整張網皆動，網上的一切都會有變化。”
元德和尚緩緩點頭。
他當然是明白的。
法空道：“我常常告誡自己，不要亂扯動凡網，免得因果牽扯太大，惹火燒身，尤其是皇上刺殺，且有驚無險。”
元德和尚道：“如果皇上真會遇險，大師會提醒的吧？”
法空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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