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一直沒出聲,看着祝玉泉跟寧真真說話,一直在觀察祝玉泉旳表情與舉止神態。
這個祝玉泉確實是一個謹慎之人。
周身氣息內斂,宛如一個不會武功之人。
站在跟前,如果不仔細看,甚至會忽略到他的存在。
寧真真甚至會感應不到他。
自己曾通過宿命通看過他,可近處看,感覺是截然不同的,眼前這個祝玉泉更加難纏與麻煩。
祝玉泉微笑道:“莫姑娘,我能坐在這裡嗎?”
“不能。”寧真真淡淡道:“我不想吃飯的時候受打擾,你另尋他處吧。”
“呵呵……”祝玉泉絲毫沒有生氣的跡像,笑眯眯的抱拳:“好,那便不打擾啦,告辭。”
“請罷。”寧真真不客氣的哼道。
祝玉泉保持微笑,風度翩翩來到旁邊一張桌邊坐下。
這一張桌子原本已經坐了人。
卻是兩個中年男子,正在閒聊,目光在祝玉泉身上掃來掃去,還在寧真真臉上看來看去。
顯然正以一幅吃瓜的心情,想看看這一對俊男美女到底有什麼恩怨瓜葛。
沒想到祝玉泉忽然坐過來。
祝玉泉微笑看着兩人,袖中已經出現一張銀票,遞給其中一箇中年:“勞駕。”
“……嘿,嘿嘿,公子你請。”那中年男子接過銀票,掃一眼上面的數額,馬上笑容滿面,恭敬異常。
他毫不猶豫的拉起同伴,找了一個角落裡坐下。
祝玉泉微笑着輕輕一拂衣襟,優雅的坐下,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巾,輕輕拭過桌面,然後將絲巾折起,慢慢的收回袖中。
整個動作優雅而從容。
小二跑過來的時候,他點了幾道菜,目光一直在寧真真身上流轉。
寧真真懶得理會,輕聲道:“大師,這廝委實無理。”
法空微笑:“年輕氣盛, 原本就是如此的。”
寧真真哼一聲道:“他這不是年輕氣盛, 是傲慢無禮!”
法空呵呵一笑, 不予置評。
兩人說話半直半假。
旁人是聽不出深淺遠近,祝玉泉的目光一直在寧真真身上流轉,絲毫沒有理會法空。
寧真真已然感覺到了異樣。
她頓時明白。
這顯然是師兄所致。
並不是祝玉泉無視師兄, 而是師兄施展了某種秘術,影響了祝玉泉, 讓他有意無意的忽略師兄。
世間竟還有這般秘術。
她輕輕搖頭。
她與法空閒聊着吃飯, 扮演着莫幽蘭, 裝成與法空是好友,卻又不至於太過親近。
待一頓早膳吃完, 她起身的時候,祝玉泉也起身,跟着一起下了青蚨樓。
青蚨樓下, 這個時候已經人來人往, 熙熙攘攘, 比先前來的時候更多人, 變得擁擠起來。
寧真真驟然加速,倏的鑽進人羣。
宛如魚兒鑽進了大海, 眨眼不見蹤影。
祝玉泉一怔,隨即身形閃動,迅如鬼魅。
可是人頭涌動, 根本找不到寧真真所在。
寧真真的碧綠羅衫在人羣里根本不顯眼,而如此擁擠的人羣, 她曼妙的身段被遮掩得結結實實。
祝玉泉猛的一躍而起,俯看方圓百米, 目光一掃之際已然把每一張臉龐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方圓百米之內,並沒有寧真真的臉。
寧真真如今的身法奇快絕倫, 超乎想象。
祝玉泉悠悠落地,點塵不驚,姿勢優美瀟灑,俊美的臉龐卻陰沉欲滴。
人羣中鑽出兩個中年男子,抱拳一禮,搖了搖頭。
他們沒能跟住寧真真。
祝玉泉哼一聲。
“少教主,”一個狹長臉中年沉聲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去淳王府外等她便是,她一定要回去的。”
“她萬一鑽進淳王府不出來呢?”祝玉泉冷冷道。
那狹長臉中年咧嘴一笑:“她怎麼可能不出來,難道不回自己院子睡覺?睡在淳王府?”
“她在淳王府又不是沒有院子。”祝玉泉哼道。
“……那如何是好?”狹長臉中年撓撓頭。
另一個圓臉中年微笑道:“少主,追女人還是要有耐心, 要一步一步來的,見了一面,雖然印象不太好,可這是一個開始,下一步要慢慢來,不能急的。”
狹長臉中年沒好氣的哼道:“嘿,老馮,你好像有經驗似的,怎現在還是孤身一人?”
“我不是找不到女人,是懶得找。”圓臉中年搖頭道:“女人跟男人就不是一個東西,湊在一起太麻煩了,還不如一個人,瀟灑自在。”
“那等你老了呢?”狹長臉中年嘿嘿笑道:“孤零零一個人不孤單?”
“孤單什麼?”圓臉中年不在意的道:“找個徒弟,慢慢教導便是了。”
“這倒是個主意。”狹長臉中年慢慢點頭。
祝玉泉一臉不耐煩,嫌他們囉嗦,沒好氣的道:“我不是要追求她, 而是要睡了她,把她收入房裡, 嘿嘿,玉蝶宗的副宗主啊, 看那些正道各宗什麼滋味!”
“這樣……”兩人對視一眼。
“少主,還是三思。”狹長臉中年道:“玉蝶宗雖然沒多麼強,可是弟子個個都嫁得好,要是把這莫姑娘強搶過來,恐怕會惹起衆怒。”
“衆怒又如何?”祝玉泉傲然一笑。
“……是。”兩人無可奈何。
祝玉泉道:“找到她的行蹤,我今天便要動手,不信她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是。”兩人肅然應道。
——
寧真真出現在她的小院。
她原本想去淳王府,可在半途又改了道,直接回了小院,因爲隱隱感覺到危險臨近。
隨着修爲精進,靈覺越來越敏銳,已然可以避凶趨吉。
尤其她修的是慧心通明,靈覺敏銳遠勝常人。
寧真真回到院內,換了一身衣裳開始練功。
一身白緞勁裝,輕盈曼妙,宛如玉蝶飛舞,接着又換成九陰玄掌。
掌勁流轉,小院變得清涼舒爽。
九陰玄掌的掌勁並不是如人們所料的陰寒冰冷,至陰至寒,其實是一種微涼的感覺。
可它確實是至陰至寒,只是以奇異之法將其調和得如沁人的幽泉。
她練得沒有一絲煙火氣息,輕盈婀娜,清風盈盈,宛如盛夏的清涼之境。
法空忽然出現在小院。
她輕飄飄一掌。
法空接住這一掌。
“砰!”
悶響聲中,法空手掌閃一下金光,迅速恢復如常。
這一掌牽動了金剛不壞神功顯露外相。
隨着他金剛不壞神功到了第六層圓滿,已然越來越不動聲色,不露外相。
一旦露了外相,閃現金光,便是金剛不壞神功全力運轉之時。
法空面露讚許神色。
“這一掌能把祝玉泉拍死嗎,師兄?”
“難。”
“他修爲真那麼強?”
“他修爲與你相當,但身懷護體寶甲,還有各種寶物在身,很難殺死,想殺死,也很難一蹴而就。”
“真是個討人嫌的,自命不凡,可笑之極!”寧真真恢復了原本容貌,絕美臉龐露出厭惡神色。
她如此敏銳的靈覺,怎會感應不到祝玉泉清朗目光下面所隱藏的深意。
她如吞了一隻蒼蠅般的噁心。
隨着修爲加深,慧心通明圓滿之後越來越深入,對男人的厭惡感也越來越強。
只會用下半身思考,看到美人便會升起邪念,她覺得男人又髒又臭,委實不可靠近。
法空搖頭失笑。
他覺得寧真真這是一種心理潔癖。
不由暗自嘆息:繼續下去,她會不會覺得自己也是又髒又臭,無法接近?
法空道:“避開他便是了。”
“我要殺了他。”寧真真淡淡道,眼波清盈中透出冷冽,便如她的九陰玄掌掌力。
法空搖搖頭:“還是我親自來殺吧。”
寧真真明眸閃了閃,看向他:“師兄,他不太對勁兒?”
法空道:“九元老人確實活着,而他便是九元老人的嫡傳,繼承了九元老人的衣鉢。”
“……七百多歲?”寧真真怔了怔。
法空緩緩點頭。
寧真真蹙眉沉吟。
她至今還沒聽說過有六百多歲的人。
大宗師的壽元悠長,像光明聖教的高手壽命是最長的,心法殊異,壽命悠長。
光明聖教高手能達到四五百歲,修爲再深也沒有達到六百歲的。
而九元老人竟然達到七百多歲,簡直就不可思議,超乎想象!
法空道:“所以,殺了祝玉泉,九元老人肯定要出手,你承受不住。”
“師兄,”寧真真蹙眉:“七百多年啊……”
想想就可怕。
三百歲左右的大宗師幾乎就不再出手了,不履武林與俗世,很難看到他們的身影。
身體不老,心境卻變了,與正常人不同。
到了三百多歲,大宗師們往往會覺得人世繁華已經看膩了,污濁不堪,無法忍受。
於是都躲到了深山老林裡,吐納天地之清氣。
她還沒見過三百歲以上的大宗師出手,但想想就知道修爲是如何的驚人。
法空笑笑:“試試這位七百多年的修爲。”
寧真真不解的盯着他。
師兄最是怕死,謹慎過了頭,對於沒有把握的對手,絕不會輕易動手。
難道他有把握勝過這個九元老人?
七百多歲啊,七百多年的積累,想想就知道何等可怕。
法空道:“這個祝玉泉,是個大麻煩,要儘快解決了纔好。”
他所見到的未來,這個祝玉泉可是鼎鼎大名的魔頭,兇威赫赫不可一世。
即使元德和尚也壓不住他,略遜一籌。
整個大永武林的格局再次改變,引發了一連串的變化。
法空決定自己要逆天改命一次,把這個大麻煩解決掉。
天眼通便該用在這個時候。
解決這種大麻煩。
小麻煩不該亂用天眼通。
“……師兄小心。”寧真真緩緩點頭,沒有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