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夜雨,鐵馬冰河。
左川走過雨幕,仍由雨水淋在他身上,“衛主,前方有一凡人國度正在交戰,要繞過去嗎?”
陳青伸出頭來,看了一眼天色,“這種天氣,還在打仗?”
“大隊繞行,莫要干預,我過去一瞧。”
陳青化霧飛出,不過片刻便是來到戰場邊緣。
只見戰場之中,雙方已經拉開陣勢,千騎踏過雨泊,長槍泛着寒光。
陳青施展了霧蠱,隱藏了氣息,站在戰場的邊緣,靜靜地看着戰場的變化。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死人身上。
相較於這些凡人,他的目光能夠看到更多。
一個凡人死去,陳青正欲觀察他的靈魂,卻是發現,有一道靈氣飛過,將那凡人的靈魂拘了過去。
陳青微微側目,是一個身穿紅袍的道士,正在戰場收割亡魂。
估計這場戰爭也是他挑起的。
邪修?
不過就是修爲太差了些。
陳青腳下一踏,瞬間來到這個紅衣道士身邊。
雙目閃着審視的目光裡落在紅衣道士身上。
紅衣道士明顯吃了一驚,“何方道友?”
陳青不答,只是問道:“這凡人死前最後的念頭是什麼?”
紅衣道士微微後退兩步,對於突然出現的陳青,明顯是十分警惕。
陳青微微有些不耐,扭頭繼續看向戰場。
戰場中死去的人數不勝數,如今少了紅衣道士收魂,讓他的觀察輕鬆了不少。
從武國一路走來,他一路上見過的死亡數不勝數,沒有一萬也有八千。
如果算上蟲豸走獸樹木花草,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若只是觀萬物死,那麼他應該早就應該達成了纔對。
難不成是窮究生死之道?
對於生死的看法,問這些剛死的人,自然會有最大的收穫。
因爲他們剛剛無比真實的感受了死亡。
一道飛魂飛起,他有些茫然的看向戰場,而後朝着敵人撲去。
他的身體穿過了敵人,並且受到了血氣的灼傷。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死了。
“我死了?”
迎接着襲來的是疑惑。
然後,他在戰場上朝着自己的戰友呼喊,“快躲開!”
“對,刺他!”
足足喊了大半個時辰,他才恍然大悟道:“我都已經死了啊,還做這些做什麼呢?”
“回去看看家裡的娘子和兒子,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後,他們怎麼辦。”
飛魂朝着自己的家方向飄去,陳青伸手一把抓過紅衣道士。
紅衣道士想要反抗,卻是發現自己的靈氣在陳青的威壓之下,根本動彈不得分毫。
這個時候,他那裡不知道自己是遇上了築基。
“前輩,放我一條生路可好?”
“我都七十了,還只是煉氣九層,我只是想築基!”
陳青側目,“我比較好奇凡人死亡時發生的事,你隨我來。”
追了半天,陳青提着紅衣道士在一個僻靜的小村落落下。
凡人靈魂先是去了私塾,看着自己的在私塾中唸書的兒子一下午,而後便是癡癡的跟着兒子回家去了。
陳青伸手一指這凡人靈魂,問道:“像是這樣死掉之後回家的凡人多嗎?”
紅衣道士道:“戰爭中死掉的多半是這樣。”
“還有少量的因爲心懷怨恨,會在仇家的附近盤踞不散。”
“有的因爲靠近陰氣匯聚之地,便會化鬼。”
陳青看着凡人靈魂在自家的院子裡這裡摸摸,那裡摸摸,問道:“似這等凡人,死後最多的想法是什麼?”
紅衣道士知道自己無法反抗,只好乖乖順從,“還能有什麼別的想法,想活唄。”
“除卻心死之輩,幾乎所有的人,死後最多的想法便是不甘心。”
“他們,想活。”
“不想死。”
陳青帶着紅衣道士在這個僻靜的小山村待了七天,見證了這個凡人的靈魂從眷念家眷到不甘。
最後無奈消散於自己的家中。
他的怨氣還不夠濃烈,無法化鬼。
陳青帶着紅衣道士,走街串巷,又遇到了一個叫花子。
這個叫花子從小到大都是乞討爲生,如今不說四十的年紀,看起來卻是耄耋老人一般。
走路搖搖晃晃,他似乎是知道自己熬不過去了,於是坦然地尋了一處爛廟等死。
活着對於他來說是一種負擔,死了或許更好。
紅衣道士道:“似這等叫花子,一無所有,死後留念最少,靈魂消散也是最快的。”
陳青問道:“那這樣的凡人靈魂,並不夠強,你一般是用什麼法子讓他們留在人間的?”
紅衣倒是靦腆道:“額,都是家傳的一些手段。”
“似這等亡魂,我們拘來,用能夠折磨魂魄的火焰燒之,讓他飽受痛苦。”
“便能煉製成怨魂,讓其留在人間。”
陳青伸手一指這叫花子的魂魄,“做給我看。”
紅衣道士驚了片刻,“這不好吧?”
陳青無所謂道:“你放心,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只是想要見識見識。”
紅衣道士搖頭,“不了,這類術法,施展了不好,有傷天和。”
陳青伸手,捏住紅衣道士的左手,將其左手手骨捏得粉碎。
疼得紅衣道士痛呼不已。
“我說過了,我不是什麼好人。”
“所以我既然說了,你最好就照做。”
紅衣道士連連點頭,“明白了,明白了,這就做!”
紅衣道士將這叫花子的魂魄拘來,收入他的葫蘆中。
其中有着黑色的火焰升起,讓本來覺得自己解脫了的叫花子痛苦不已。
火焰燒灼魂魄,如同鈍刀子刮肉,劇痛卻無比清晰。
“我都已經死了,爲什麼還這麼痛苦,不該想着死的!”
“就不該死!”
“要是沒死就好了。”
叫花子根本不知道,是陳青和紅衣道士在做法。
“前輩您看,只需要這樣,便能讓他怨念橫生,然後便可煉製成怨魂,用我的鬼蠱收服。”
“只是這樣的怨魂,屬實不太厲害,差了些意思。”
陳青點頭,“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紅衣道士道:“小人也不是什麼惡鬼,只是壽元將近,心中擔憂,害怕死期將至。”
“所以迫不得已,纔出此下策!”
“我真不是什麼邪修啊前輩。”
陳青問道:“爲什麼怕死呢?”
紅衣道士道:“因爲死掉是未知,誰也不知道死掉之後會怎麼樣。”
“但是活着,便一切還有機會!”
陳青隱約間想明白了些什麼,卻又沒有抓住。
於是他側目看向紅衣道士,“這幾日,我已經見過了不少凡人死去之後的樣子了。”
“現在,我對修行者死後的樣子比較好奇。”
紅衣道士頓時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