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巨大的地圖。
上面記載有以蒼龍寺爲中心,方圓二十里範圍內所有的山林與道路。
趙崖站在桌邊仔細觀察着這張地圖,時不時的還會根據小弟子彙報的信息在地圖上勾勾畫畫。
其實趙崖本來打算製作一個簡單的沙盤模型的,但時間實在來不及了,只好弄出了這樣一張地圖。
儘管如此,依然令蒼龍寺衆人歎爲觀止。
因爲趙崖的這張地圖描繪的極其詳細,不但有樹林道路,甚至連一些不起眼的小丘都標記的清清楚楚。
而這都是趙崖用大半天的時間,自己親自調查得來的結果。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有了這張地圖,趙崖至少可以對蒼龍寺周邊的情形做到了如指掌。
這時田一新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
“怎麼樣?”趙崖問道。
田一新點點頭,“都已經照着你的吩咐佈置好了。”
“好。”
趙崖俯身又在地圖上勾畫了一番。
田一新探頭觀瞧,滿是欽佩的說道:“還是師弟你腦子好使,有了這張地圖,咱們做起事來可就清楚明瞭多了。”
趙崖一笑,然後站直身形,凝視着這張地圖,沉吟不語。
此時地圖上的大半位置都已被打上了標記,這也意味着這裡布好了防禦。
唯有一條直通蒼龍寺的大道以及零星幾處地點沒有佈置陷阱。
這也是趙崖特意留下的,算是整個防禦陣中的活眼。
只要將他們從山林之中逼到這大路之上,那趙崖的計劃便成功了一半。
因爲如果是正面對陣的話,以南蒼龍現在的實力,根本不懼離別樓以及沒有景平聖出現的北蒼龍。
但要是分散攻擊的話,那就麻煩了。
所以趙崖纔會做出這樣的部署。
這時申雲深也來了,見面第一句話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準備的怎麼樣了?”
“嗯,一切都已準備就緒,現在便需要申長老你登場了。”趙崖說道。
“沒問題,需要我做什麼,小崖你直接吩咐就是。”申雲深眉飛色舞的道。
他早就有些手癢難耐了。
“我需要你帶着一隊人在這裡駐守。”趙崖一指地圖上的某個位置。
申雲深低頭看了眼,隨即毫不猶豫的點頭。
“好,我現在就去。”
說完申雲深便興沖沖的走了。
隨後趙崖又將蒼龍寺的衆弟子們分別調派到了位置。
等做完這一切後,趙崖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如今他已經將一切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需要耐心的等待了。
不過趙崖估計,他們不會等待太久的。
因爲遲則生變這個道理,離別樓作爲進攻一方想必更加明白。
第一天就這樣平平安安的度過去了。
第二日天還沒亮,離別樓的人沒來,衆人卻等來了一場春夏之交的大雨。
雨水傾盆而下,也讓趙崖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雖然他所佈置的毒粉都是防水的,但大雨還是會不可避免的減弱毒性。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師弟,現在該怎麼辦?”田一新也有些發愁。
誰能料到會突然下雨啊。
趙崖這時候反倒恢復了鎮定。
“沒事,雖然咱們的佈置會受到影響,但事情都是相對的,離別樓的人也好受不了,尤其在這大雨之下,離別樓的弩隊將大受影響,只是需要各位師兄弟們辛苦一點了。”
其實趙崖對離別樓最忌憚的不是那些殺手,而是他們所組建的那支手持硬弩的遠程狙殺隊伍。
當時這支隊伍就曾經在自己和申雲深的眼皮子底下,險些殺掉了元福商行的那個鄭大磊。
其實力可見一斑。
對此趙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防禦,只能讓衆人都提起小心來,沒事的時候不要現身,儘量躲在大樹或者巨石後面,防止被人無聲無息的狙殺掉。
如今這場大雨一下,雖然不至於讓這支隊伍徹底淪爲雞肋,但在雨水的作用下,弩機將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
再加上視線的阻擋,威脅性可算降低了不少。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田一新聞言嘿嘿一笑。
“放心,不就是淋點雨嗎,都是大老爺們,又是爲了咱們宗門,這點苦根本不算什麼。”
趙崖也知道衆人此時士氣高漲,因此點了點頭。
“那就請各位都打起精神來吧,我估計離別樓的人如果真敢來的話,應該就在今明兩天。”
“好。”
田一新躍下樹梢,匆匆離開了。
此時的趙崖,正站在一棵位於小山丘的大樹之上。
繁密的枝葉遮擋了他的身形,同時還能觀察四周的情況,可謂一個絕佳的瞭望之處。
可如今大雨嚴重遮擋了視線,哪怕是趙崖,也無法透過雨幕看清遠處。
他微微嘆息一聲。
這是個絕佳的攻擊天氣,如果自己是離別樓一方,肯定會選擇在此時發動攻擊。
不過事已至此,說別的也沒用了,趙崖打起精神,一邊默默調運着氣血,一邊竭盡目力的觀察四周的情況。
與此同時,在距離趙崖十幾裡外的一處破廟之中,巫寶兒也正在觀察着外面的雨勢。
這是一處破敗的山神廟,位置十分隱蔽,輕易不會被人察覺。
而在這坍塌了大半的大殿之中,此時也聚集起了一大批人。
葉尋花很厭惡這裡面的腌臢,生性愛潔的他只覺在這滿地灰塵和動物糞便的大殿之中根本無處下腳。
可他又不願去外面淋雨,所以只能將神龕上那具已經沒了腦袋的神像推倒,然後自己站在了上面。
鋼影卻渾不在乎這些,一屁股坐在了一叢雜草之中,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遠處的巫寶兒。
巫寶兒甚至能夠感受到這灼熱的視線在自己身上的遊移。
這令她極爲難受。
如果不是在場人數衆多的話,她說什麼也不會跟這個鋼影同在一個屋檐下。
畢竟這可是一個純粹的變態。
這種厭惡從巫寶兒見到被鋼影蹂躪了一夜,第二天被人擡出去時已經七零八落的女子屍體時,達到了頂峰。
正在這時,柳明似乎感覺到了這一點,出現在了巫寶兒身後,擋住了鋼影的視線。
鋼影對此頗爲不滿,但葉尋花之前交代過,絕不能傷害這個柳明。所以他也只能冷冷瞥了柳明一眼,最終無奈的將視線挪到了別處。
這時神龕上的葉尋花輕輕拍了拍手。
“諸位,我來說幾句。”
本來嘈雜的大殿安靜下來,然後葉尋花又沖人羣之中一位神態威嚴的男子微微一笑。
“駱長老,不介意我先說兩句吧。”
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玉龍城開山大典上,跟秦建極起過爭端的那位北蒼龍的駱從寬駱長老。
在他身後整整齊齊的站着一隊人,各個氣勢不凡,神情冷峻,顯然是北蒼龍派來的精銳。
駱從寬在聽到葉尋花的問話後不禁微微一笑。
“葉執事但講無妨。”
葉尋花這才說道:“諸位,咱們都是武道精英,廢話也就不必多說了,此次對付南蒼龍乃是樓裡跟北蒼龍共同商議的決策。”
“想必大家也應該知道,北蒼龍的景寺主已經出關了,此時正在穩固實力,一旦穩固完畢,便會下山來找南蒼龍算當年之賬。”
“所以咱們這一批應該算是先頭部隊,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探聽虛實,當然,要能有所斬獲的話,那更是不錯。”
“今日大雨,正適合伏擊偷襲,我只有一句話,進入蒼龍寺的地盤之後各憑本事,若能擊殺蒼龍寺的長老者有賞,要是能殺掉那個趙崖,更有重賞。”
“但若是臨陣退縮,那就不要怪我葉尋花不客氣了。”
底下衆人轟然應諾。
“葉執事說的不錯,此次算是探聽虛實而來,但也要打出咱們北蒼龍的威風來,誰要敢在此時猶豫退縮,我駱從寬也不會答應。”駱從寬這時候也朗聲說道。
葉尋花微微一笑,然後目光看向了遠處的巫寶兒。
“寶兒姑娘,你跟那趙崖曾經交過手,此次他是樓裡跟北蒼龍共同指定的重要目標之一,所以現在就由你來講講當時的交手經過吧。”
巫寶兒自然不敢推辭,點了點頭,然後便上前一步,將自己跟趙崖交手時的經過都講述了一遍。
這番話她這段時間已經說過不下五遍了,因此很是嫺熟。
大殿中的這些人聽完之後,亦是議論紛紛。
“我當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呢,原來只是個剛入開脈的毛頭小子啊,無非就是手中有個機關宗的手弩罷了,根本不值一提。”有人滿不在乎。
“到時候別讓我碰到,要讓我碰到的話,先弄死他再說。”有人更是躍躍欲試。
但也有些人沉默不言。
尤其是靠着牆邊,以黑巾蒙面,手中還拎着一個小皮箱的一隊人,此時更是神情凝重。
他們便是離別樓中專門負責以硬弩遠程狙殺目標的那支人馬。
之前他們也曾間接性的跟趙崖交過手,自然知道這個年輕人的厲害。
尤其今天的大雨更是令他們憂心忡忡。
不過除了他們之外,大部分人都對巫寶兒的話毫不在意。
葉尋花自然也看到了這一點,卻沒出言提醒,只是微微一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開始行動吧,事成之後,依然於此處山神廟集合。”
“明白!”衆人應聲。
然後便有人迫不及待的離開了破廟,衝入了雨幕之中。
駱從寬等人衝葉尋花一點頭,隨即也離開了破廟。
巫寶兒並沒有着急走。
從剛纔她就一直在觀察雨勢,同時心中的念頭也沒有絲毫止歇。
尤其當聽到葉尋花說自己這些人乃是先頭部隊的時候,巫寶兒心中更是冷笑。
鮑山等人才是真正的先頭部隊好吧。
而且他們的行動還是經過葉尋花首肯的。
只不過現在他們已經失蹤了。
這個消息卻被葉尋花生生壓了下來,外人根本不得而知。
巫寶兒還是從柳明嘴裡獲知了這個消息,所以心中一直在七上八下。
用腳指頭想也能想到,鮑山等人這麼久都沒音信,顯然已經遭遇了不測。
這還就罷了,關鍵他們在臨死前是否透露了關於這次行動的信息呢?
以巫寶兒對樓裡這些人的瞭解來說,這幾乎是肯定的。
所以現在的南蒼龍肯定已經知情,甚至有所防備了。
儘管如此,巫寶兒還是無可奈何。
她只是離別樓中一個小小的殺手而已,甚至身上還擔着罪責,算是戴罪之身。
這時候她說什麼也改變不了眼下的局勢了。
等到人們都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巫寶兒剛要動身。
葉尋花突然叫住了她。
“巫寶兒,你跟鋼影一起行動。”
巫寶兒一愣,旋即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不必,我自己一個人就行。”
葉尋花卻根本沒給她商量的機會,“鋼影,你和她一起走,記住,現在是在執行任務,要敢做其他的事,小心我的手段。”
鋼影嘿嘿一笑,然後站起身來,滿臉興奮的看着巫寶兒。
巫寶兒還想拒絕。
正在這時,柳明攔住了她,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那意思不要再拒絕了,小心觸怒了葉尋花。
無奈之下,巫寶兒只好硬着頭皮應下了。
“去吧,希望你們能提着趙崖的人頭回來見我。”葉尋花微笑道。
巫寶兒看了鋼影一眼,隨即一個縱身便衝入了雨中。
鋼影緊隨其後也衝了出去。
別看他手持巨大的鋼爪,可身形卻一點都不顯笨拙。
等他們二人走後,葉尋花回頭衝柳明微微一笑。
“你很擔心她?”
柳明點點頭,“當然,她可是我的搭檔。”
“只是搭檔那麼簡單?”葉尋花笑容曖昧。
“我只喜歡男人。”柳明很坦然的說道。
“呵呵,那我也是男人,你爲何要離我這麼遠呢?”葉尋花笑道。
柳明頭皮一陣發麻,又來了!
從那天遇到葉尋花開始,他就一直在“騷擾”自己。
這讓柳明煩不勝煩,關鍵他還沒辦法拒絕,只能強笑一聲。
“葉長老身份尊貴,我不敢造次。”
“呵呵!”葉尋花咯咯一笑,卻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是擡眸看向了外面,有些興奮的舔了舔嘴脣。
“好一場大雨啊,這樣的天氣……可最適合殺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