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衆人均是一驚,暗道:“他怎麼會是丐幫幫主呢?”
張三丰也是一怔,心道:“丐幫幫主不是金銀掌史火龍嗎?”
卓凌風沒對張三丰說過,他被丐幫衆人奉立幫主之事,知道方東白此時說這話,別有用意,可他也想通過方東白瞭解一下丐幫內情,當下淡淡說道:“副幫主!”
方東白微微一笑,道:“史幫主俠跡不顯,如非大駕出來領導,只怕遲早得跟魔教一樣,陷入羣龍無首,淨衣污衣相互殘殺之局了,遲早得從江湖除名!”
卓凌風正色道:“你想多了,丐幫立派千年,以俠義行走江湖,中經無數險風惡浪,仍能屹立不倒,靠的不是某一個人,而是閡幫上下!”
方東白朗朗大笑一陣,接道:“卓幫主說的好,丐幫是歷代祖師爺辛辛苦苦創出的基業,我等後輩,說來慚愧得很。”
他微微一頓,聲音一沉,說道:“這次丐幫與峨眉結盟,看似答應與明教會盟,名是共同抗元,其實心懷機謀,或報仇,或爭名!”
卓凌風微作沉吟,想道:“此人雖然叛離丐幫,可終究做過丐幫長老,他對丐幫衆人瞭解遠勝於我,他的說法倒有幾分道理。”淡淡—笑,道:“不知你說這些用意何在?”
方東白道:“不瞞卓幫主,在下生平之中,劍法上從未服過他人,但自那日和閣下動手之後,心中即生敬慕之感,
昔日丐幫若有閣下此等俊傑,老朽甘願附驥追隨左右,也不至於走到今天!”
卓凌風暗道:“此話倒是有幾分可信。”但他面色卻是不改。
方東白見他不置可否,繼道:“今日之會,緣由江湖武林反元,郡主自要消滅反對勢力,就立場而言,雙方誰都沒錯!
然而今日之後,卓幫主威震武林,如日中天……”
卓凌風呵呵一笑道:“我若真有你說的這麼厲害,郡主娘娘就不會上這武當山來了。”
言下甚是唏噓。
趙敏當即冷哼一聲,說道:“伱今日雖在我手上受挫,乃是因你顧忌武當一脈,誰人不知?哪個還能笑話你不成?”
卓凌風笑笑不語。
趙敏見他眉宇間隱現倦容,心中更是氣惱,心道:“這小子一身本事,今日若被我將心氣給打掉了,不能在世間大放異彩,豈不令人氣悶!”
男兒好色、女子慕強,乃人之天性。
就連卓凌風、趙敏這等人傑都不能免俗。
若非趙敏是人間絕色,卓凌風的欣賞,來的絕對不會那麼快。
而卓凌風若非是趙敏所見之人,武功第一,她也不會對其產生興趣,再到與之相處瞭解,生出情愫。
哪怕是原軌跡中見了張無忌亦是此因!
試想,若張無忌是宋青書的武功水平,趙敏多瞧他一眼都不可能,對於他的品性性格,也就沒有了解的機會。
而趙敏更是生性好強,縱然卓凌風與她爲敵,她也不想對方因爲自己打擊,變得泯然衆人矣!
方東白又接着道:“你護了張真人一人,就算光明頂上擊敗六大派、解救魔教上下的張無忌,也得感念你的恩德。
那麼丐幫幾位長老、峨眉滅絕師太,必要全力將你奉爲武林盟主。然則魔教中人各個桀驁不馴,他們之所以服張無忌爲教主,只是救命之恩,無以爲報之舉……”
衆人聽他縱論武林大勢,滔滔不絕,識見頗高,都在猜測對方身份。
卓凌風也不覺暗自讚道:“此人不但劍法卓絕,而且見識過人,實乃不可多得之材。”
只聽方東白繼續說道:“然而魔教中人對整個正道武林的其他人,就不怎麼瞧在眼裡了。目下局勢,一旦閣下與魔教會面,必會因盟主誰屬大起爭執。”
卓凌風淡淡道:“你操心的這些,不是你該關心的。不過話說到這裡,我倒是想知道,你昔日身爲四大長老之首,究竟爲何叛離丐幫?”
他以前和丐幫沒關係,不關心阿大叛離的因由,但現在他倒想知道,也好知曉目前丐幫長老的爲人過去。
阿大咬牙道:“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反正我與丐幫已經恩斷義絕了。”
張三丰瞥他一眼,道:“閣下莫非就是八臂神劍方長老?”
方東白向張三丰拱了拱手:“在張真人面前,誰敢稱‘神劍’二字,”悠悠嘆了口氣,低頭說道:“我早不是丐幫的長老了。”
“八臂神劍”方東白名動江湖,劍術精奇,出劍奇快,有如生了七八條手臂一般,十多年前聽說他身染重病身亡,當時人人都感惋惜,張三丰也不例外,不意他竟尚在人世。
卓凌風嘿嘿一聲冷笑,說道:“君子?
你叛離丐幫,或許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但你可以隱居山林,又爲何投靠韃子,讓祖宗蒙羞?”
方東白高聲道:“一入江湖,立即陷入泥潭,不克自拔,聲望越大,越是身不由已。
能夠隨心歸隱山林的,無一不是擁有龐大勢力,亦或是天下絕頂高手,至於其他人,想要歸隱江湖,最終大都身遭慘報!
老朽叛離丐幫,也是百死餘生之人,不在乎什麼榮華富貴,可我卻懂得知恩不報枉自爲人的道理!
我雖然爲人奴僕,卻也不想自己真的忘了義字,活的不如一條狗!”
卓凌風眉頭微蹙,心下一嘆:“他肯定被丐幫追殺,又被汝陽王府救了性命,這才以高手身份,甘願爲奴!”
緩緩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就出手吧!”
方東白搖了搖頭,道:“閣下身法詭巧,劍法高明,老朽自問不是對手!
況且你是丐幫幫主,老朽再與丐幫恩斷義絕,也不敢再跟你過手了。”
卓凌風暗自想道:“此人初和我相遇動手之時,是何等冷傲,此刻變的這等謙和,又說了一大堆,這是怕我廢了他,讓他步了阿二阿三後塵,但又顧着顏面,不好明着說!”
但又一想,他在原軌跡中被張無忌砍去一臂,也不丟劍的勇悍,彷彿也不對!
凝眸望去,就見他一臉苦相,臉上沒有什麼神情變化。點了點頭道:“好,只要你認輸,這場不比也罷!”
說着瞥向趙敏,見她臉上冷冷的,也不說話。心中頓時恍然:“方東白自知非我敵手,又以淵源相論而不交手,這就不算輸。
那麼趙敏答應的事,也就能不算數了!自己若是相逼太甚,這丫頭混勁一犯,若是來個殊死一搏,羣戰起來……”
思忖間,趙敏輕嘆一口氣,流露悵然之色:“心中兩難,矛盾不解。你說我當如何?”
卓凌風眼角餘光一瞥她的神情,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心想:”這妮子古靈精怪,不知要用什麼稀奇古怪的法子對付我!
這第三場還是得比!
她好歹也是首領人物,倘若當着手下食言,威信必然大減!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如此!”
略一沉吟,突然哈哈大笑,伸出左腳,以右腳爲中心,身體轉動,左腳尖在地上劃了一個完整渾圓、徑長六尺的圓圈,猶如圓周所劃,圓圈痕跡深入磚石近一寸。
這三清殿磚石雖非堅硬似鐵的山石,可他隨意用腳尖輕輕揮劃,竟然深陷盈寸,這份內勁實是世間罕見。
衆人心頭不禁暗自心驚,不知他此意爲何。
卓凌風悠悠道:“你說我身法詭巧、劍法神妙,你又出身丐幫,那我們就賭上一局?”
方東白尚未開口,趙敏眉頭微蹙道:“怎麼賭?”
卓凌風淡淡道:“我就站在這圓圈之內,也不用兵器。
他只要能將我逼出這圈子,就算我輸了。若我奪了他的長劍,從今以後不許他再用劍,就讓‘八臂神劍’真正絕跡於天下!”
衆人張口結舌,不由呆住,卓凌風神氣內斂,但目光一閃,有如虎豹鷹隼,適才連敗兩大高手,那可真是動如風,靜如山,絕頂高手風範盡顯無疑。
然則這個賭,未免有些太大。
更是太過看不起方神劍!
方東白一股濃濃血色涌上臉頰,眼瞼連瞬,細微寒光若影若現。可這狠厲之色來去極快,忽又見他呼出一口長氣,恢復冷靜,淡淡道:“卓幫主,你如此小視於我,今次你勝了還好,倘若敗了,不但一世英名付諸流水,你也再無顏面對世人!”
卓凌風見狀,心底生出一抹遺憾,他突然覺得方東白不但武功爲丐幫長老之冠,心性更是難得。慢慢說道:“關於我怎樣,那是敗了的事!至於你做漢奸,我殺你,爲丐幫清理門戶……”
趙敏俏臉生寒,忍不住踏上一步,揚聲道:“你就非要千方百計,將我手下的高手,都廢了不可嗎?”
卓凌風不去理她,目光凝向方東白,正色道:“我們這些習武之人都是滿身孽債,兩手血腥之人。縱然所殺之人都是該死之人,那些人的親朋好友中,也多有爲之報仇者。
這其中就是非難辨,對錯難分了。
而你昔年爲何叛幫,你既然不說,這早成過去,我也就不問了。
可你一身好本事,應在有生之年,作幾件大快人心,或是有益人間的事,縱然有朝一日死於江湖,那也是人生宿命,死得心安理得!
可你卻投身元廷,無論是我個人爲了爲漢人剪除一個對手,還是我以副幫主身份清理門戶,都能說的過去。
然則今日時機不對,不能殺你!
可以後再另挑時機殺你,我又不想。
所以我才願意跟你賭上一賭,而這也是我深信,你八臂神劍還是個心有義氣的男人,你懂嗎?”
趙敏越聽越驚,卓凌風目的就是不想讓方東白再爲自己賣命,氣的臉色鐵青,喝道:“卓凌風,我待你不薄,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卓凌風與之四目相對,驚如雷電交擊。
卓凌風見她目露威棱,心頭不禁一顫,他隱隱猜到趙敏放了三場比武,就是爲了讓自己成名,只是內心卻又不敢全信她,但多少有些心虛,當即負手望天,不去看她,澀聲說道:“郡主娘娘,我這人先明後不爭。
我早說過,你雖然是蒙古人,但若不幫蒙古,我可以拿你當朋友,但你幫蒙古,我就一定要拿你當敵人!
你來了武當山,誠然你做了多番讓步,可下次呢?
我看在這份情面上,以後若需要出現在你面前,會提前跟你打個招呼,僅此而已!
其他的,我該做的肯定要做!直到你我不是敵人的那一天!”
趙敏怔了怔,定眼望去,卓凌風彷彿也有一絲落寞。
剎那間,她的心裡有些空蕩蕩的,卓凌風明明離自己很近,卻又感覺是那麼遠。
心子隨即又是一顫,桃腮蘊紅,感覺不勝欣慰,卻又有一絲辛酸。
欣慰的是,他武功超凡,心志堅定,對於自己的堅持毫不動搖,但能因爲情勢做出妥協,這就是真正的強者,不枉自己傾心於他。
這一抹酸楚,卻因他對自己任何行爲,也不知是視而不見,還是故作不知。
不知不覺間,趙敏雙眼潮溼起來,彷彿染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就聽方東白冷笑一聲,說道:“卓幫主,若只是我們自己,倒也好說,可事關武當與郡主娘娘,我們恐怕不便越俎代庖了!”
他終究是一流高手,成名人物,出道以來,劍法上一直所向無敵,
卻被卓凌風的這一賭,也給氣着了。
這般藐視於他,還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張三丰微微一笑道:“卓幫主的決定,老道認!”
方東白又看向趙敏。
卓凌風聽趙敏半天不說話,目光轉去,見她眼中淚光星閃,彷彿很傷心,心中倏忽間生出一種異樣感覺,胸口就是一堵。
但一想此女詭計百出,眼淚一直都是說來就來,當下皺眉道:“不過,提前說好,得真的向我攻擊,你可別站在圈外,玩弄那種小兒把戲,故意引誘我出圈追你!最後卻說什麼我出圈了,所以你贏了!”
方東白驀的兩眼瞪圓,厲聲道:“卓凌風有你這樣羞辱人的嗎?”
卓凌風瞥了一眼趙敏,方東白猛然悟及,他是怕趙敏逮住語言漏洞,玩這一手。
趙敏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思,悽然之餘,又有一絲心喜,他對自己真的太過了解。
因爲這個念頭她不是沒想過,但這也足見卓凌風從心中不信自己,一直防着自己耍詐,不覺一股濃濃的怨怒之氣直衝頭頂,喝道:“這混小子不知好歹,阿大將他的胳膊給我卸了!”
方東白明知卓凌風厲害無比,但也受不得如此小覷,早就有心出手,一得趙敏首肯,立即拔出長劍,揚聲道:“得罪了!”
只見他身形晃動,長劍倏振,彷彿蛟龍奔騰而出,直奔卓凌風心口。
青光閃處,發出嗤嗤聲響,內力之強,實不下於那個禿頭阿二。
衆人凜然而驚,別說他手持長劍,便是破銅爛鐵,那也是威力驚人,“神劍”兩字,果然名不虛傳。
卓凌風佇立不動,直待劍鋒及體,纔將身子一側,方東白長劍貼着前胸嗖地疾掠過去,他凜然間正要變招,卓凌風手出如風,揮灑過來,左手拇、食二指掠出,拈向劍鋒。
這一擊迅奇兼俱,只看的全場觀戰之人,無不暗生敬服。
只聽嗡的一聲,長劍上如有水波翻滾,卓凌風一股暗勁,由劍上直傳過去。
這等借兵刃暗傳內家真力傷敵的手法,非有極精深的內功,決難辦到。
方東白只覺虎口痠麻,長劍幾乎脫手,他心中雖然驚駭,但卻毫不慌亂,右腕暗加內功一震,長劍倏忽間倒捲過來,刺向卓凌風咽喉。
卓凌風暗暗喝彩,心道:“此人藝業果然不凡,無怪號稱神劍!”身不轉,步不移,雙腳彷彿釘在地上,上身一偏,左手一沉,避開劍勢的同時,側身一肘,橫擊過去。
方東白震劍解危之後,但覺大力驟至,身子一側,長劍斜斜劃下,劍刃朝外,卓凌風這一肘縱能傷己,也得卸了他的胳膊。
不料卓凌風猛然變招,施出空手入白刃的擒拿手法,彷彿暗風拂柳,手腕翻轉之間,穿隙而入,硬扣方東白握劍脈門。
方東白眼見如不及時收招,自己劍傷不到他,還得被他抓住手腕,當下一吸丹田之氣,飄身後退。
這幾招攻拒之學,無一不是驚險絕倫、兇猛異常的手法,攻的凌厲無比,化解也恰當至極。
但方東白攻襲之勢被卓凌風中斷,若公平交手,卓凌風自然可以進迫,穩佔先機,但他有言在先,不能出圈。
便讓方東白得到了空隙,他收劍詐退,尚未停穩,忽又揉身進劍,旋風般刺出數劍。
這一進一退,均如閃電。
殿中嗤嗤之聲大盛,劍光如一個大雪團,將卓凌風罩在其中,幾乎不見人影。
武當弟子見了這等聲勢,但覺背脊生涼。
趙敏心子怦怦亂跳,大爲心急,緊握拳頭的手心裡,滿是汗水。
她剛纔氣急之下,才口出惡言,話一出口便後悔了,此刻但又看不清兩人動作,想問玄冥二老,但見他們各個神色嚴峻,不便多問。
方東白劍招凌厲狠辣,長劍一輪急攻,化作一道青虹,所指無不是人身致命要害。
卓凌風卻不然,身子時如風來草偃,時如泰山巍巍,卻總能在方東白長劍擊出之時,指襲他的脈穴要位,迫他自行撤招。
這等巧襲手法,不但要認位奇準,而且要快速絕倫,在對方招術擊出一剎那間,搶先封襲對方脈穴,迫使敵人自動撤招。
不過此等手法,乃武學中極難練成的手法,非有絕佳內力、非凡武功,不得使用。
這可真是一招失錯,非死即傷。
但卓凌風這種截手法,非具有上乘武功之人,不易看的出來,尤其方東白攻的凌厲無比,長劍將卓凌風圈住,旁人哪能知曉?
其實兩人過了幾招,方東白已爲卓凌風斬脈襲穴的指掌,迫的手忙腳亂,心中暗生驚駭。此時更是越鬥越怕,激鬥五十多招,對方腳步都不移一下,就將自己諸般攻勢化解,那是他生平使劍以來從所未遇之事。
方東白連換六七套劍術,縱橫變化,奇幻無方,旁觀衆人只瞧得眼都花了,卓凌風雙手也是隨意揮灑。
哪怕方東百繞到他身後出劍,卓凌風也不轉身,忽而右袖拂出,忽而左袖攻敵,屈曲如意,快慢隨意,縱然長劍刺中他的袖子,卻也像是刺中軟盾,遮天蓋地,決難攻入。
卓凌風人長得風神俊秀,武功輕靈瀟灑,落入人眼,令人不勝傾倒。
但場上不乏武學上的大行家,見此情形,均覺不可思議。即便是張三丰也晚生多年,無緣親眼目睹全真武學的威力。
要知世間武功,一掌拍出,一腳踢出,大多出盡力氣,以求敵手無力抵擋,無從躲避。
也因此緣故,出招時用的氣力也往往太過,一分的氣力就能破敵,卻用了兩分,有如殺雞用了牛刀,力氣不免空費。
全真武功則不然,講究的就是避強擊弱、消勢攻敵。
倘若一分氣力能辦到的事,卻用了兩分氣力,這就是學差了道。
這也是“天罡北斗陣”能夠以弱勝強之奧義,擊首則尾應,擊尾則首應,擊腰則首尾皆應。更是全真教號稱武學正宗之根由。
因爲這樣與人對敵,不會浪費絲毫氣力,這纔是柔韌綿長之因。
這其中道理,與武學常說的“借力打力”頗爲相似,但“借力打力”是借他人之力,“天罡北斗陣”卻不但借他人之力,亦借自身之力,相比之下,高明許多。
全真教好多上乘武功,卓凌風未曾學到,譬如“先天功”“履霜破冰掌”等等。
然而“天罡北斗陣”是全真教最爲上乘的武功,是王重陽花了無數心血凝結而成。
復陽子將之覆盤,其他武功也不需再去追求,到了卓凌風這,也是如此。
他克敵制勝的武功多的不勝枚舉,只要以全真武學要義爲根基,什麼招式,或者世上沒有出現過的招式,都能肆意取用,用之不竭。
方東白武功、內力均勝不過卓凌風,卻想乘着他不能出圈,一意擊敗對方,將內力催發至極,妄圖以快取勝。
卓凌風則是以逸待勞,有時爲形勢所迫,不免與之爭強競快,多數時候卻能以慢打快,落到衆人眼裡,則顯得忽快忽慢,悠然自若了。
這幅場景就和當年“全真七子”面對梅超風時,布成“天罡北斗陣”,若想傷她,隨手之間,但武功高強的對手難找,只想多打打,還能練練功。
張三丰看到這裡,也是暗暗點頭,心想自己若與卓凌風易地而處,也只能以靜制動,以慢打快纔是制勝之道。
但自己百年修爲,又身負“太極功”,方能快慢由心,攻守自如,卓凌風卻又憑的什麼?
張三丰注視良久,始終難得其妙,回想卓凌風適才施展“天罡北斗步”,難道以靜制動、以慢打快,也是天罡陣法之精要?
想到這裡,張三丰悵然若失,忽然間竟沒了再看下去的興致,擡眼望天,定定出神。
方東白連換了五六套神妙劍法,劍招漸見澀滯,手中寶劍彷彿成了累贅,根本遞不出去,劍招施展不開,額頭上卻已滲出細密汗珠,心中異感越發強烈,直覺卓凌風此時要奪了自己長劍,舉手之勞。
只是他一直望着自己,目光卻似穿透自身,也不知再傳遞什麼意思。
玄冥二老目光閃爍不定,面色愈發凝重,心道方東白的劍法雖未登峰造極,但若自己身當其鋒,也不易應付。
可卓凌風兩腳不挪地方,無論方東白如何變化,始終不落下風。更叫人吃驚的是,幾天不見,卓凌風武功長進一至於斯。
“莫非當日他說三個月後,勝我二人聯手,不用三十招,不是狂言?”
這念頭讓玄冥二老心神陡震,對視一眼。
這是兩人初見卓凌風之時,他說的話,只不過那時候,兩人覺得卓凌風年輕,再吹牛,現在卻認爲,這彷彿是真的!
怎能不讓人爲之心驚!
方東白此刻已經知道卓凌風別有用心,就是拿自己當成了練功的靶子,是以不肯當真下手擊敗自己,不禁心中大怒,忽聽—個嬌脆的聲音,起自身後,道:“退下吧!”
方東白聽郡主召喚,卻猛地朗聲長嘯,鬚眉皆豎,長劍中宮疾進,那是竭盡全身之力的孤注一擲,乾坤一擊!
卓凌風見來勢猛惡,只好身子疾轉,使一招“手揮五絃”,右掌橫抹在劍刃上,抹至劍鍔之處,無名指與小指輕輕一彈他腕部“外關”、“列缺”幾大穴。
方東白駭然色變,明知對方這一式掌抹劍刃乃是險招,自己只消將劍身一豎,便能將其手掌切掉。
哪料對方掌上有如萬鈞之重,自己掌中劍絲毫移動不了,虎口一熱,長劍脫手,手上一輕,那長劍明晃晃到了卓凌風手裡。
方東白反手成爪,疾拿卓凌風脈門,怎料手心又是一沉,劍柄又被送了回來。
這一奪一送,快如電光石火,方東白渾然不及轉念,一時手握長劍,面色蒼白,呆在當地,渾身冰涼。
卓凌風卻靜靜站立,兩手垂於體側,仍如玉樹臨風,意定神閒。
旁觀衆人除了玄冥二老等寥寥數人,均未看清這幾下變化,還道是方東白聽了趙敏之令,自行收劍,也不知二人誰勝誰負。
方東白心中卻如明鏡一般,卓凌風饒而不殺,他並不怎麼感激,他寧可戰敗而死。
但卓凌風奪劍還劍,卻令他這位“八臂神劍”感激不盡,緩緩道:“多承盛情。”
卓凌風搖了搖頭,嘆道:“郡主出言再先!”
又道:“在下一生之中,會過無數高人,但如閣下如此身手,卻也不多。
只不過劍乃百兵之君,劍法乃是修身養性之術,絕非殺人奪命之功。
所謂:‘劍出七分自須收,得饒人處且饒人。’正是此理。
你昔日能做到丐幫長老之位,絕非只靠你這身驚人藝業,定然沒少做行俠仗義之舉。
看在這份上,卓某不揣冒昧,說了這番肺腑之言,尚望不要辜負我這份好心。”
方東白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希望自己以後不要給元人賣命,不禁默然。
走到趙敏身前,躬身道:“主人,小人無能,甘領罪責。”
趙敏看看方東白,緩緩道:“不怪你!”
又盯了卓凌風一陣,一咬朱脣,冷笑道:“今日看在卓幫主面上,放過了武當派,我們走!”
她手下部屬抱起阿二、阿三,向殿外便走。
卓凌風叫道:“且慢!”
趙敏腳下一停,過了半晌,說道:“我說話算數,黑玉斷續膏隨後奉上,也會放了武當派的人。但這放人的法子也有許多種,你我是敵非友,放的不能太過容易,省得父王知道,責罰於我。”
卓凌風心想:“你在你父王心中,勝過一切,縱然天下也及不上!他捨得責罰你,忽悠誰呢?”
仰臉一陣大笑,說道:“好,你若真言而有信,也不枉我一番心意!”
他突然一整臉色,星目上神光閃閃,接道:“但若口不應心,日後悔恨無及,可別怪我!”
趙敏一咬銀牙,忽地轉頭目注卓凌風,慢慢道:“卓幫主,你就這麼不信我?”
卓凌風微微一笑,道:“你也說了,我們是友非敵,況且你我相識以來,你做過什麼值得我信任的事嗎?
剛纔你不還說女子與小人相類,我敢信你?
你說是黑玉斷續膏隨後奉上,誰知道你準備拿毒膏還是藥膏,我提醒你一句,也只是希望你,不要做什麼無用功,失了體面!”
趙敏聽得兩眼噴火,咬牙一笑,森然道:“卓凌風,你這樣待我,將來可不要後悔。”
卓凌風目中寒芒一閃而過,審視她半晌,忽地漫不經心道:“你就是這樣,喜怒無常,隨哭隨笑,誰能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兩句話不對,你又開始威脅人,呵呵……”
趙敏面肌抽搐,目視於他,露出一絲苦笑,幽幽說道:“後會有期!”
聲音小得出奇,除了她幾乎無人聽到。
說罷,轉身走出三清殿,一衆手下擁着她,快速出了紫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