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英率兵返回,隱約聽見水聲,衆人臉上露出喜色,陣營接近泫水,一切是那樣熟悉,水面上映出道道光芒,眼前一陣恍惚,恰如母親的大手輕輕撫慰身上傷痛,忘卻,爲了失去的紀念。
五萬精銳出,如今不足一萬,光狼城下戰況完全可以用慘烈來形容,每天面對的是吃飽喝足拼命往外衝秦軍,所有人清楚此戰意義,爲趙國而戰,爲上將軍而戰,死戰!沒有退路唯有一戰,長矛齊齊刺出,刺入對方身體,同樣帶着痛楚,爲何會痛,寒冷、寂寞,那必然是死亡的味道。
戰死沙場是一種榮耀,能夠活下來同樣是一種智慧。
“弟兄們,我們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
喊聲陣陣,泫水之中露出道道笑臉,盡情將水花揚在彼此身上,忘記憂愁,忘記恐懼,忘記身上傷痛,只願享受此時歡愉,如此已經足夠。
泫水下方,道道身影慢慢隱現,白英彎下身去,雙手捧起,用力喝上幾口,帶着一絲甘甜,順勢揚在臉上,人生就應該如此痛快,敢愛敢恨敢與不平相爭,多少人失去機會,長平之地空留多少白骨遺恨,一名兵士快步來到近前,“將軍,西北方向發現大批人馬!正在快速接近。”
白英面色一變,“有多少人?”
“暫時沒有探明,從腳步聲判斷人數應該不少!”
“再探!”
那人快速離開,白英擦去嘴角水漬,眼前水花飄舞,兵士完全沉溺其中,“佈陣!”一聲令下,道道身影快速躍出,長矛林立,水漬順着身體不停滑落,歡笑完全被肅殺之氣取代,久經戰場磨練,這種情形早已成爲一種習慣。
歡笑畢竟只是短暫,正因爲如此才令人爲之嚮往。
笑聲從遠處而來,關塞處,一道道身影從中走出,身上扛着手上拎着,爲首之人乃是一名黑臉壯漢,身背闊劍,手裡牽着繮繩,馬匹上馱着布袋,眼見接近長平忍不住放聲大笑,“上將軍,沐塵回來了!”
來人正是沐塵,相比陷入苦戰白英明顯輕鬆許多,連續奪下幾座關塞城池,一路搜刮,最苦的還是百姓,先屬韓,後被秦所佔遭受劫掠,如今又來了趙人,一個個眼睛放光,只要是能吃的盡數搶走,不想比秦軍更是可惡。
沐塵也是無奈,長平大營幾十萬大軍都在餓肚子,出來一次若是不能多弄一些回去豈不是有負上將軍所託,趙括臨行前交代一定要在秦人身上撈到好處,至於什麼好處並沒有言明,沐塵可是不管那麼多,餓着肚子打仗滋味太過難受,既然城池歸了秦國那就是秦人,搶得有理。
白英擺開陣勢,一道身影接近,“將軍,已經查明來人是沐將軍的人!”
“沐塵!”
白英聽罷哈哈大笑,一道身影快速奔出,白英身形接近,沐塵一眼看出,“小白!”兩人私下關係極好,當日跟着趙括出生入死,這份兄弟情任何東西無法取代,沐塵右手放開發足狂奔,拳頭一大一小一黑一白撞在一起,黑白雙狼之名正是由此而來,“可是想死老子了!”沐塵雙臂發力直接將白英舉過頭頂。
“放下,頭暈!”
沐塵連忙放下,神情中透出關切,“小白,十幾天不見怎麼變得跟個女人是的,還頭暈,要不要老子給你治治!”說完伸出大手抓向白英頭頂,白英身形一閃輕鬆避過,若是被沐塵抓到滋味可是難受。
“你以爲老子願意,還不是餓的,八天下來一個米粒都沒見過!現在看什麼都像是肉,恨不得直接撲上去咬上一口。”
“你小子不早說!”說完側過身去,使了一個眼色,大手伸向懷裡,掏出一物塞進白英手裡,白英打開手心頓時直流口水,確是一塊上好乾肉,連忙塞進嘴裡,用力嚼上幾口直接嚥下,嚼勁十足,滿口留香,這可是十足的好東西吃着國外過癮,唯獨就是太少。
白英眼中放光,恨不得一口將沐塵吞下,“還有沒有?”
沐塵連連搖頭,“沒了!”
“真沒了?”白英身形接近,目光落向沐塵腰間,沐塵彷彿做了錯事孩子一般,原本就不善撒謊,手臂護住,白英面露笑意雙手閃電般攻出。
沐塵雙臂向外一分,臉色一沉,“剩下可是留給上將軍的,沐塵一點都沒捨得吃。”看着眼巴巴白英心裡不忍,掏出一大塊,雙手一攤,“這次可真沒了!”
“這個情白英記下就是,日後回到邯鄲喝酒吃肉兄弟管夠!”
“這可是你說的,你小子到時可別不認賬!”
“不認賬白英就是你孫子!”
沐塵哈哈大笑,“那樣豈不是少了一個好兄弟,沐塵信,喝酒吃肉,兄弟管夠,就憑這句話已經足夠。”
白英吃下肚裡有了食向後看去,“這一次可是弄了不少寶貝回來。”只見身後陣營肩扛手拎好不熱鬧,兩隊趙軍秦軍陣營之外匯合,沐塵眼見無法攻下咸陽,連番出擊弄足了好處,擔心長平大營衆人,索性帶兵連夜返回。
“只可惜沒能攻下咸陽,不然直接把秦王的寶座給上將軍扛回來,你說該有多帶勁!”
“算上白英一個,先回大營見過上將軍爲好!”
“走!”
趙軍接近,秦軍下方陣營遭受重創,趙軍精銳連番衝殺最終剩下不足百人,幾乎全軍覆沒,白起調動中軍補充下陣,人數有限只得收攏陣營,依然可以對長平趙軍形成合圍之勢,長平關、故關被奪,四名愛將之中兩人戰死,餘部退回盡顯狼狽,白起站起身形,因爲氣憤一張臉變得鐵青,身子不由得發出一陣晃動,將領連忙上前,“君上,保重身體!”
“趙括、信陵君,此仇不報白起枉爲人!”
趙軍接近,一眼看見秦軍陣營向內收縮,想要通過下營回到長平大營最是容易,不敢大意,擺開陣勢喊聲震天,對岸趙軍看在眼裡立刻來報,“上將軍,對岸出現我軍陣營!”
“應該是白英他們,列陣出迎!”
中軍大陣齊發,泫水對岸鼓聲震天好不熱鬧,兩岸趙軍鼓聲彼此應和,白起得到消息,自己大陣下方出現趙軍身影,拖着病體執意查看,衆將護住左右,只見兩岸盡是趙軍身影,一個個精神搜索,絲毫沒有受到圍困影響,看在眼裡臉上顯出愁容,爲何眼前這支趙軍和自己昔日所見完全不同,難道只是因爲趙括,白起不服。
“君上,要不要趁機出擊?”
白起擺手,“堅守不出。”衆將無奈只得退後,眼見趙軍快速渡河,對岸歡呼聲陣陣傳出,如此刺耳,目光看去,地上盡是死去同伴屍體,那是對秦軍最大的諷刺,同樣是只有血才能洗刷的屈辱。
趙括上前,三人六隻手臂緊緊握在一起,“白英幸不辱命!”“沐塵弄足好處!”
趙括點頭,“好兄弟,走!”兩人一左一右並肩向前,身後衆將看在眼裡不由得心生羨慕,能得上將軍器重當是今生最爲榮耀之事,白英做到、沐塵做到,還有鎮守故關身亡黑巴同樣做到,死必然是一件可怕的事,至少死得其所。
“爲趙國而戰,爲上將軍而戰!”
對岸趙軍喊聲震天,秦軍陣營一人忍不住喊了一聲,“爲秦國而戰!”衆人眼神中流露出肅然之色,那人慢慢低頭,不知何時開始選擇遺忘原來的身份,是魏人而非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