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軍府
三人之間形成約定,由上卿司馬梗負責文試,上??將軍蒙驁負責武試,呂不韋親自掌管禮法,三項佔優之人可爲儲君。
呂不韋起身,“立儲爲國之要事,未免有失公允,本相提議一同入王宮商量,期間不得與他人接觸,以免有所泄露。”
司馬梗淡然一笑,“好,清者自清,就依相國之言。”
三人起身,司馬梗不露聲色,一時之間無法判斷呂不韋究竟站在那一邊,所以纔會命人請回蒙驁,不想被呂不韋搶了先,如今只得如此,好在事先有所準備,命人取來秦國禮、法書籍日夜研讀,加上自己所出內容成蛟早已掌握,必然可以取勝。
呂不韋同樣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先前與嬴政比劍,武技方面完全勝過成蛟,至於其他王孫恐同樣有所不及,秦人尚武,武技佔優,政兒完全佔據優勢,文采、禮制方面並無把握,於是派人前去一探究竟。
此人爲相府長史,頗有才能,少而成名,怎奈一直不得志,最終得到呂不韋賞識,戰國時大興士人之風,但凡心有抱負之人四處遊說,各種學派林立,百家爭鳴油然而生,道、法、儒、兵、墨相互抗衡同樣相互吸收。
帶上相府條令來到世子府門前,平常百姓想要進入根本無法做到,條令遞上,那人見是相府的人,帶着長史進入,此時恰好過了習武時間,如此同樣算計在內,下人帶着長史進入,嬴政正在看書,手臂上纏着布帶,先前練劍時不小心弄傷。
“世子,這位是相府長史。”
“長史大人。”
嬴政躬身施禮,長史連忙回禮,“世子,使不得,使不得。”
嬴政笑道:“長者爲尊,如何使不得。”
長史面露笑意,小小年紀身爲世子之身絲毫沒有桀驁之氣,如此最是難得,邁步進入,三開間大房,長史完全愣住,中間廳堂之內完全被竹簡堆滿,除了一條過道之外幾乎被竹簡佔據。
“公子師從何人?”
嬴政笑道:“先前曾隨王宮派來的人學習,後來人就不來了,索性自己從王宮內借來書簡。”
“如此說來公子是自學而成,如此更是難得。”長史說完邁步上前,從上面拿起書簡,小心解開上面綁繩頓時神色一變,“此篇乃荀子之作,不想公子同樣有所涉獵。”
嬴政道:“各傢俱有所長,嬴政也是無意中看到,其中見解獨到令人耳目一新。”
長史連連點頭,“荀子之學兼顧儒家之禮,法家之治,早年聽人提及在齊國稷下學宮講學,於是欣然前往,不想到了之後已經離開,自此再無音信,多半隱居清淨之地鑽研學問。”
嬴政笑道:“一味學而不用不過是庸學,若有真才學,何不廣受門徒開宗立派將學問發揚光大!”
“公子之言不無道理。”
長史連連點頭,邁步上前,書簡之中多有涉獵,隨口提及嬴政一一作答,不想小小年紀聰慧過人,距離桌案最近位置放着一大摞竹簡,長史邁步上前面露喜色,但見上寫《商君書》,正是商鞅所留法典。
“不想公子對秦法同樣有興趣。”
“身爲秦人如何能不懂秦法。”
“難能可貴,世子之才乃秦之福。”
長史離開,小趙國湊上前來,“公子,這人什麼來頭,爲啥問東問西?”
嬴政淡然一笑,“母后交代過,若是相國府的人前來自當好生應對,將來必然有用,想想應該沒有壞處。”
“公子真才實學豈是那些紈絝世子所能比。”
“好了,內侍交給你,一定要勤於練習。”
“公子放心,交給小高子,哪個敢偷懶看不扒了他的皮。”
長史回府將所看到聽到一一詳述,呂不韋連連點頭,若嬴政真是庸才自己運作起來不免麻煩,有些事甚至讓人覺得牽強,如今不同,心中早有打算,恰好蒙驁迴歸咸陽索性立刻動手。
三人避嫌進入王宮,王宮外殿設有住處,朝臣處理政務晚了可以在此歇息,平日有人伺候着衣食無憂,大殿中央一衆術士祭天煉丹,嬴異人病重藥食無方,吃過丹藥之後頓時輕鬆許多,更加深信不疑,命人取來藥材全力煉丹。
“這是何意?”
“丹藥。”
蒙驁冷哼一聲,“人食五穀豈能無病,有病當醫,這種東西最是信不過。”
“老將軍小心言多必失。”司馬梗說完看了呂不韋一眼,這種小把戲看似不經意最是傷人,一旁呂不韋哈哈大笑,“本相同樣贊同上??將軍,既然大王相信,索性由之便是。”
三日過去,立儲一事咸陽城早已傳開,按照規矩嬴氏嫡親子孫皆有資格,掌事官搬出冊籍仔細校驗,除去十歲以下男童,身體健康無病患者一共十五人,其中四人進入軍營歷練榮升爲將,如此機會豈能放過,家人立刻命人快馬加鞭趕奔軍營召回。
王宮外殿,三人各懷心事,先前有過約定,大考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一名內侍進入,“相爺,太后有請。”
呂不韋站起身形,“二位,呂某先離開一會,想必不會介意?”
“太后召見,自是妥當。”
“無妨。”
衆人口中的太后便是當年的華陽夫人,膝下無子,得了呂不韋好處受異人爲義子改命子楚,如今同樣得到好處,榮升太后享受富貴。
呂不韋跟着內侍進入後院,一路低頭向前,這裡是王宮女眷居住之所,平日世子前來問安都要事先通稟,不敢左右觀瞧以免壞了規矩,後院一直向右,左側院落住着的是夏太后,異人生母。
呂不韋來到門前衝着內侍點頭,內侍笑道:“太后吩咐過了,相爺若前來可直接入內相見!”
“多謝。”
呂不韋整理一下衣衫,華陽太后在咸陽城勢力同樣不容小視,邁步進入,空氣中瀰漫花香,同樣略帶幾分潮溼,必然是有人正在洗澡或者剛剛洗過,能夠在這裡必然是華陽太后無疑。
“太后,呂不韋前來求見。”
“進來。”
房間內傳出華陽太后聲音,呂不韋彎着身子恭恭敬敬走入,雙手放在身前,眼睛凝視雙腳不敢擡頭。
“本太后就那麼可怕?”
“不然,太后天姿國色尊貴華容,呂不韋不敢正視。”
“哈哈哈。”華陽太后側着身子靠在那,一頭秀髮披在身前,剛剛沐浴身體心情大好,如今得到呂不韋讚美之詞更是得意。
“本太后命你擡頭。”
“遵命。”
呂不韋擡頭看去,一切完全和自己預料一樣,華陽太后盡顯慵懶之態,一條長腿從紗帳中伸出,如今雖是半老徐娘依然魅力不減,當年能夠令安國君神魂顛倒必有過人之處。
“聽下人說起這些天爲了立儲的事弄得沸沸揚揚,你是貼心人和我說說心裡話,子楚的病如何,秦國的將來又當如何?”
呂不韋躬身道:“此關乎國運之事不韋不敢輕言,大王福澤恩濟必然可以康健。”
華陽擡頭嘆口氣,紗帳內伸出藕般玉臂,呂不韋連忙低頭,華陽夫人身形坐起,“這些年畢竟看着子楚一步步走過來,什麼都好,就是身體骨差了些,只怕要隨先王,相爺乃秦之輔臣,有些事大可不必避諱。”
“太后明見,爲保安定,唯有先行立儲。”
“這個法子好是好,只是倉促之下難免失察。”
“太后放心,已與上卿司馬大人,上??將軍蒙驁商議三試而立。”
“司馬梗,蒙驁,加上你呂不韋!”華陽太后面露笑意看着呂不韋,“這件事可成,放心去做,若是有人敢出來阻撓,本太后第一個不放過他。”
“多謝太后,不韋必然盡心盡力促成此事。”
“宮門裡不免落寞,想找個合適的人說說話都難,日後方便可是要常來轉轉。”說完眼色飄來,呂不韋情場老手自是清楚這位獨居深院太后內心還有身體上的空虛。
“呂不韋遵命,宮裡還有事要做,先行告退。”
呂不韋說完轉身快速離開,若是遲了恐怕想要脫身必然不容易,這個節骨眼上任何事都要謹慎,以免影響自己大計。
王宮側堂
司馬梗半眯着眼睛,蒙驁靠在那打盹,呂不韋離開,兩人之間徹底陷入沉默,司馬梗之意是聯合蒙驁推舉成姣爲儲君,誰想呂不韋動作這麼快,蒙驁這個人什麼都好,一旦被忠義或者情義所困必然無法放掉心中最值得爲傲的東西,氣節。
“上??將軍還真是沉得住氣。”
蒙驁冷笑,“爲何不能?”
司馬梗冷笑,“可知呂不韋想要推舉何人?”
“不知!”
“成姣聰敏仁慧乃是上上之選,上??將軍若真是爲了秦國索性與老夫聯手促成此事。”
蒙驁不以爲然,“既然已經定下規矩,上卿大人怕不是要壞了規矩,三試而立,文、禮、武,是否合適一試便知。”
“這些不過是呂不韋事先設好的陷阱,只等你我兩人鑽進去。”
“若是此人能夠在司馬大人文試中勝出,同時在老夫的武試中奪魁,即便是陷阱同樣毫不猶豫鑽進去。”
“迂腐。”
“難道暗中搞小動作,將秦國大任交給一個並不稱職的人手裡就是效忠,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大義不成?”
“你。”
司馬梗頓時啞口無言,腳步聲響起,呂不韋從門外進入,“二位必然是等的急了,呂不韋之過。”
“無妨。”
“太后如何講?”
呂不韋道:“一心爲秦,擇賢立儲。”
蒙驁笑道:“如此倒是與大王之意不謀而合,老夫已經有了測試法子,不知二位如何?”
司馬梗淡然一笑,“一切瞭然於胸。”
“不韋汗顏,還要翻開典籍才能做決斷。”
“相國大人,請。”
呂不韋邁步上前,伸手拿過商君書,昔日商君商鞅所留,上面記載秦國法令,細緻到法令如何實施如何判斷,翻開竹簡不由得眉頭一皺,商君書法令條文細緻之處即便自己同樣無法記清何況嬴政只是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