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鍾秀笑道:“合縱連橫之術,始於戰國中期,當時魏國衰弱,天下以齊、楚、秦三國最爲強大,互相對峙,並爭取他國相助,以圖擊敗對方.而其他趙魏韓燕四國雖弱,但也非不堪一擊,自也不甘示弱,與齊、楚、秦三國時而對抗,時而聯合。因此纔有合縱連橫之術出現,公孫衍遊說東方六國,合衆國而攻秦,是爲合縱;而秦國任用張儀,外連橫而鬥諸侯,這就是合縱連橫的來由,而張儀、公孫衍死後,秦國益強,東方六國漸弱,故此常以合縱對秦,先後又有蘇秦、魯仲連、四公孑,雖均爲縱橫家,但卻都行合縱之策,以抗秦國,而秦國雖無張儀這樣的縱橫家,但仍以張儀所創的連橫之計,以破合縱,直到現在。高原點了點頭,淳于鍾秀的這段話,大體把合縱連橫的來歷說淸楚了。
後世提到合縱連橫,往往就會想到張儀蘇秦,並且通常都是將這兩個人並稱,似乎這兩個人就是合縱連橫的代表,也是旗鼓相當的對手。
但其實張儀蘇秦並不是同一時代的人,雖然兩人的出生時間不詳,但按史料記載,蘇秦是死於公元前284年,張儀死於公元前310年,兩人相差了26年。而從兩人的經歷來看,張儀主要活動於秦惠文王期間,即公元前356年—311年間;而蘇秦的活動時間在燕昭王時代,即公元前335年-279年間,正好也相差了三十年左右,因此蘇秦基本沒有和張儀打過交道。而和張儀針鋒相對的,創立合縱之策的人,其實是公孫衍。
不過公孫衍的運氣似乎不好,在與張儀鬥法的過程中,始終棋差一招,處處受制,在歷史中的名頭遠沒有蘇秦響,因此有一些史料張冠李戴,將一些公孫衍的事蹟都安在蘇秦身上,結果給人以蘇秦就是合縱的創立者的印像,而不知道有公孫衍這個人。
其實公孫衍的才能並不在張儀之下,在公元前318年,公孫衍就發起了第一次合縱聯軍,聯合魏、趙、韓、燕、楚五國,並推舉楚懷王爲合縱長,進攻秦國。但張儀從中游說分化合縱,使燕、楚兩國背盟,結果五國聯軍被秦國打得大敗,第一次合縱伐秦,就這樣以失敗告終。
隨後東方六國又先後組織了四次合縱聯軍攻秦,分別爲:
公元前298年,孟償君約韓、魏兩國合縱聯軍攻秦,結果被秦國擊敗。
公元前287年,蘇秦佩六國相印,聯合齊、魏、趙、韓、燕、楚六國合縱攻秦,迫使秦昭王退還所攻佔的趙、魏、韓、楚等國部分土地,十五年不敢再出函谷關。這也是合縱取得的第一次勝利。而蘇秦也由此名震天下,和張儀並尊。
公元前247年,信陵君擔任魏國上將軍,組成魏、趙、韓、燕、楚五國合縱聯軍,大敗秦軍,乘勝攻至函谷關,秦軍緊閉關門,不敢再出關。
公元前241年,趙國大將龐煖組織魏、趙、韓、楚、衛五國合縱伐秦,但臨陣之際,楚國突然撤軍,結果聯軍被秦國打得大敗,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合縱了。
當然,如果這一次三國組成合縱成功,將是第六次合縱。
從總體來看,不計救援其他國家,而是主動進攻秦國組成的合縱共有五次,結局二勝三敗,並不佔優,因此高原並不看好合縱,也不能說沒有原因。
但除了最後一次以外,前四次合縱,都由公認優秀的縱橫家組織,結果兩勝兩敗,高原一時也分不出其中的原因來。如果說信陵君組織合縱成功,是因爲信陵君精通兵法,但蘇秦並不是以兵法聞名,何況那時的秦國,還有名將白起坐鎮,但蘇秦組織的合縱也取得了成功,因此主將是否精通兵法,看來並不是決定的因素。
不過既然淳于鍾秀這樣問高原,她自然有自己的答應,不僅是高原頗感興趣,就連李瑛鴻也十分好奇,雖然李瑛鴻不喜歡處理政務,但合縱連橫可不是普通的政務,而是包括了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多方面因素,因此李瑛鴻對討論合縱連橫的問題,並不排斥。
見高原和李瑛鴻都注視着自己,淳于鍾秀這才道:“其實說穿了很單簡,合縱是集衆弱而攻一強,東方六國合力,自然遠強於秦國,只要是能夠齊心協力,團結一致,就沒有戰不勝秦國的道理,因此合縱的勝利,就是因爲各國團結,而合縱失利,往往就是內部首先分裂。”
聽完了淳于鍾秀的這一番話之後,高原若有所思,而李瑛鴻道:“鍾秀的意思,想要合縱成功,首先要求合縱的各國團結,但怎樣才能讓合縱的各國團結一致呢?”
淳于鍾秀笑了一笑,道:“團結與否,其實就在於‘勢’,若是大勢所趨,各國必會團結一致,如果勢不所趨,則縱有公孫衍、孟償君這樣的奇材,也是無計可施。”
李瑛鴻還是半懂不懂,道:“那麼什麼是‘勢’呢?”
但高原卻聽懂了淳于鍾秀的意思,道:“鍾秀認爲現在合縱的大勢己成了?”
淳于鍾秀笑道:“夫君以爲呢?現在韓、趙、魏、燕皆亡,秦國勢不可擋,如果這時還不算大勢已成,那麼什麼時候才能算大勢己成呢?”
李瑛鴻看了看他們兩人,道:“你們兩人不要打啞迷好不好,能不能給我說詳細一點。”
高原笑了一笑,道:“鍾秀所說的‘勢’,就是指各國不得不組成合縱的形勢,只有在這種形勢下,各國纔會放下私心,團結一致對抗秦國,這纔是合縱的成敗關建所在。”
淳于鍾秀道:“公孫衍也是天縱之材,不在張儀之下,只是他雖然首創合縱,但那時秦國並非天下獨強,齊、楚兩國的實力均不在秦國之下,而三晉雖然稍遜,也並非不堪一擊,因此那時各國並不畏懼秦國,只是借合縱之機,企圖混水摸魚而已,自然不能齊心協力,秦國只要從中挑拔分化,不難擊破合縱,公孫衍之敗,並非其材不如張儀,而是不得其時,當時的天下未能真正形成合縱之勢。而後來孟嘗君再組合縱,情況也和公孫衍相似,當時秦齊兩國並立,齊國不過借合縱之勢弱秦,加入合縱的,不過只有齊、韓、魏三國,而秦國還得到趙、宋兩國的暗助,故此孟嘗君也只能失敗。”
李瑛鴻點了點頭,道:“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這兩次合縱失敗,果然是合縱之勢未成,那麼後來的合縱呢?蘇秦不是組成了一次成功的合縱嗎?”
淳于鍾秀道:“是啊,雖然蘇秦組織的合縱只比孟償君晚了十一年,但當時天下的大勢己大不相同,當時秦國以白起爲將,出兵在伊闕,攻打韓、魏二國,斬獲韓軍二十四萬,攻陷五座城,攻取韓國安邑以東到乾河的土地。又大破魏軍,俘虜魏將公孫喜,佔據大小城池六十一個。並挾勝勢迫使楚國講和,楚襄王更是娶秦女爲婦,以示臣服。一時天下均懼秦國,而這個時候蘇秦組織合縱,也就是水道渠成了。各國自然是要齊心協力,同抗秦國。”
“至於信陵君組織的合縱,則更是大勢所趨,那時秦國己取得長平之戰的勝利,雖有邯鄲之敗,但國力仍然雄厚之極,而趙國衰弱,天下以無一國可以對抗秦國,自是國國自危,只能團結起來對抗秦國,因此信陵君登高一呼,自然是從者如雲,結果合縱聯軍大敗秦國,迫使秦國退守函谷關。”
“而在六年以後,龐煖再度組織合縱伐秦,本想借上一次信陵君合縱大勝之勢,再敗秦國,無奈時運己不濟,秦國經過上一戰之敗以後,對各國的威脅己大減,而無迫眉之急,各國也就不能團結一致,齊心協力,何況龐煖的才能、聲望均不可和信陵君相比,結果在臨戰之前,楚軍就被秦軍驚退,餘下四國也是各懷鬼胎,自然不是秦國的對手。縱看五次合縱,均以勢而成,又因無勢而敗。”
李瑛鴻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樣啊,我說爲什麼有的合縱成功,有的失敗呢。還是鍾秀高明。”
高原也頻頻點頭,淳于鍾秀對歷次合縱成敗得失的分析確實十分準備到位,可以看出,淳于鍾秀對合縱連橫確實是下了一番苦功研究,實際就是各國不是到了危機關頭,萬不得己的時候,是不會真正團結一至組成合縱的。
這時淳于鍾秀又道:“現在秦國已滅韓、趙、魏三國,幾乎佔據天下大半,統一之勢,幾不可擋,好在是夫君崛起,擊敗秦軍,又攻佔燕國,纔算是阻止了秦國的統一勢頭,但秦國雖然有燕代之敗,但國力仍遠在齊楚之上,齊楚兩國並非沒有有識之士,在這個時候,只有和我們聯合一致,才能和秦國相抗衡,因此鍾秀才認爲,現在合縱之勢己成,夫君到不用擔心齊楚兩國共有異心。而我們軍隊的戰鬥力或許不在秦軍之下,但無奈國小人少,實力不足,難以和秦國長期抗衡,而且新得燕地,尚不穩定,因此正好是一次組織合縱伐秦的大好時機,合縱若是成功,我們就可以伺機收復趙國舊地,擴大國土,増強實力,合縱若是不成,消耗秦國的國力,爲我們贏得發展的時間,不知夫君以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