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後,我和卓一斐的關係漸漸變得熟唸起來。聊天的話題也從原先的拘謹演變爲後來的無所不談。我跟石頭彙報過我的進展情況,他十分驚訝的看着我,表情很是古怪,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欲言又止。
大一的課程有很大一部份是公共課,因爲在大的階梯教室裡授課,所以不同專業的學生也都混在一起。開學後的某一天,我因爲遲到所以沒和寢室的室友一道走,趕到教室的時候教授已經開始講課了,我貓着腰迅速的往教室裡移動,眼光不時地掃視教室以便於確認室友的準確方位,就在這個時候,衣襬忽然被人用力拉了一下,我低頭,居然是卓一斐!
當時我有點驚喜,但餘光瞄到教室的後面幾排,幾個熟悉的面孔正衝我揮手,我頓時猶豫了,有些爲難的看着卓一斐,又回頭看看她們。那廝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居然還十分專心的注視着前方黑板,我想他可能只是想和我打個招呼,所以我邁步準備向教室後方走去,正當這時,他突然伸手用力拉了我一把,自言自語似的說,“坐下。”
我壓低聲音說,“我室友在後面等我。”
他還是沒看我,“坐下吧,老師正看着你。”
我一驚,連忙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坐定後擡頭偷偷往講臺的方向瞟了眼,阿,哪裡是在看我,分明是面朝着黑板在寫板書呢。
我轉頭瞪向卓一斐,“你耍我呢?”
他脣邊泛起一絲幾不可察的笑容,“嗯,認真聽課,別嘀嘀咕咕的。”
“ ……..”
沒過多久,我包裡的手機果然開始振動起來,我閉着眼都可以猜到是誰,方可的短信,“死丫頭,重色輕友。”我用餘光瞄了一眼卓一斐,他似乎沒有注意我這裡的舉動,我鬆了口氣,簡短的回覆說,“不好意思,中午請你吃飯,OK?”一長串割地賠款條約這才把朋友的不滿情緒給安撫下去。
上課的時候,我和他小聲地交流了幾句,這才發現彼此很多課是共同的,他問我,“你微積分選的是A還是B.”所謂A,B其實指的是課程的難易程度,選A的則相對於B程度更深更難一些,不過反過來說,同時也能學到更多的東西。
我說,“我選了a.”又不無沮喪的補充道,“不過我後悔了,現在想去學生服務中心退課了,發現似乎太難了。我朋友都在B班,她們也說犯不着上了大學還這麼折騰自己。”
他轉頭睨了我一眼,“你沒自己的想法嗎,別她們說她們說的。”
看我怔在那裡,他笑了一下,說, “別退,今天晚上我有這課,我們教這課的老師不錯,你有興趣旁聽嗎?”
我見機會難得,自然是忙不迭的點頭答應了。
晚上我們約在學校D樓見面,我剛吃過晚飯,乍一看到他手上提着滿滿一袋東西不免有些驚訝,“這些都是吃的?”
他點點頭,示意我跟着他進教室。要按我的意思,那自然是坐在越後邊越好了,說話也不惹老師注意,可他卻不以爲然,一屁股在第一排坐下,並且一臉茫然的看着我,眼神在說,“你怎麼還不坐下?”我以爲他跟我開玩笑,沒想到他一本正經的問爲什麼坐前面就不能講話?我從沒碰到過別人問我這麼常識性的問題,瞬間張口結舌,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來和這人溝通。我覺得他的腦子跟常人的構造鐵定不一樣,否則想的東西怎麼都是稀奇古怪的,不照地球人的邏輯出牌。
後來上了課我才理解了他這麼問我的原因,他自然是能肆無忌憚的講話的,原因是他太受寵了。教授在黑板上寫出一道題,提出疑問下面人往往是無人響應的,遇到要叫人上黑板的時候,大家通常是很一致的低下頭,前面聊得無論多麼熱火朝天,那會兒鐵定是P都不敢放一個的。遇到這種僵局的時候,教授一般都會選擇近在眼前的卓一斐同學,而他的回答似乎從未讓他失望過,可以稱得上滴水不漏,毫無破綻。然後滿教室的人基本都把他當救世主,並同時發出崇拜的低呼聲,我偷偷瞄了他的表情,發現他還是一臉的木然。我琢磨,這種人就是天生的比別人少根神經。
這樣的情況時不時的發生,教授一樂,對他的政策也就自然放的寬了,我嘛是他鄰居,也就連帶的混了個最惠國待遇。
上課到了一半,中間休息十分鐘,卓一斐開始抽出塑料袋裡的東西,我一看,又愣了,居然都是甜食!CHEESE CAKE,提拉米蘇,還有,鮮奶小方??!
在我的觀念裡,男人最愛的應該是米飯之類的澱粉質食物,即使有少數愛吃甜食的,爲顧及着面子,也是在背地裡暗箱操作的,在女性面前怎麼也應該裝裝深沉之類,像他這麼堂而皇之的我倒還是第一次見。
卓一斐擡頭,忽然插了個草莓遞到我面前,“草莓給你,下次還來吧,我一個人無聊。”
我嘴角有點抽搐,看着他一口一口用勺子舀奶油的動作倒也並不覺得十分反感,盯着他看了半晌,他忽然擡起頭看我,我一嚇,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點,聽見他面無表情的問,“是不是還想要?”
我忙尷尬的搖搖頭,他哦一聲轉過頭繼續手上的動作,然後我聽見他吁了口氣,居然吁了口氣?!!他露出一個笑容對我說,“嗯,其實我不夠吃。”
我吐血。
跟這人接觸的時間長了會發現他有很多方面的怪癖,比如說他在甜食上有着十分驚人的執著,在這方面他對每個人都很吝嗇,但在別的地方讓人佔些便宜一律無所謂。他在穿着方面似乎向來很隨便,用他的話來講就是怎麼舒服怎麼穿,基本從來不看重品牌,從他的穿衣風格來看,我一度覺得他的家境可能不太富裕,但很久以後才得知他老爹居然是本市某頗有名氣的企業家,一度還上過財經雜誌封面?
同時我還發現一旦他眼眶下面出現黑眼圈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就會變得很萎靡,陰陽怪氣一臉死魚樣的表情,看人的眼光也變得有些縹緲而木然。相反,當他精神抖擻的時候,就會常常笑,思考問題時還會翻白眼,拿筆或書的時候通常只用到食指和拇指兩跟手指頭,我忽然想起第一天認識他時,他拿着話筒的手勢竟然也是這樣。
從教授開始講課開始,他坐的姿勢就很散漫,最喜歡的是把腿擱在桌子或者椅子的橫槓上,然後用一隻手扶着膝蓋,一隻手託着下巴,他說,那種姿勢會讓他的思路變得格外順暢。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真的,不過他當時確實是一臉認真的表情。
劉若羽曾經對我說,“卓一斐這人總覺得有些古怪,有時候看着像是從外星球來的。”
我笑着說是,然後反問,“但你不覺得有時候也挺可愛的嗎?”
劉若羽一臉古怪的看着我,認真地說,“你該不會真喜歡上他了吧,其實憑你的條件,他壓根配不上你。”
我心裡對她這種過於理性的分析方式挺感冒的,但還是笑着說出我自己的想法,“喜歡就是喜歡,跟條件不條件沒有關係。”
她則是不以爲然的搖搖頭,“你的想法現在還太幼稚,將來你自然是會懂的。”
我不置可否。
其實,我覺得人性就是那麼奇怪,男人就好像我們平時吃的東西,大凡好吃的讓人食指大動的,往往是那些高熱量的垃圾食品,而那些所謂有營養的,健康的,綠色的食物,卻常常令人感覺到味同嚼蠟。然而不到萬不得已,身體的健康狀況遭遇危機的時候,人們是絕對不會犧牲掉前者而滿足於後者的。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更了,決定前3W字日更!加一句,如網絡無意外的話..
怕之後六月中旬要考試就來不及寫了,給自己點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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