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長夜就這樣過去了,初晨的陽光穿過雲層灑在西苑那片粉色桃花上。
九念盤腿坐在房間的蒲團上,髮絲略微有些凌亂,好看的眉頭微皺,禁閉雙目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弧形陰影,薄脣許是抿的太緊了,顯得有些蒼白。
此刻他似乎到了緊要關頭,渾身緊繃似乎要與什麼拼盡全力一般。
驀地,他似乎突破了什麼,繃的筆直的身子頓時放鬆了下來,斜斜的倚在身旁的書桌上,一張本就白皙的臉上更無半分血色。
他卻顧不上自己,擡起袖子來查看滴水,心中急急喚它:“滴水!滴水!”
滴水毫無反應,九念臉色比方纔更難看了,花費了一百年的功力,難道將滴水撐壞了?連話都不能同他說了?
九念呆呆的坐在地上,長憶怎麼辦?長憶被困在生翼境自己卻該死的進不去!
若是他那日不出去在洞府內陪她看熱鬧便好了,若是他那日也帶着長憶一同出去便好了,若是……哎若是,這世間沒有若是!
他自幼根骨絕佳,修煉起來事半功倍比別人輕鬆許多,這些年來過得更是順風順水,從來不知人生還有這許多無奈之事,現下連滴水都沒反應了,他真的不曉得自己還能爲長憶做些什麼。
“長憶,長憶。”九念在心中呢喃着,眼中泛紅焦躁的幾乎要落下淚來。
左腕的滴水似乎逐漸熱了起來,九念有些麻木的垂眼望去,眼睛卻在瞬間變亮了。
滴水從最初的橙色迅速變爲純正的黃色,又由純正的黃色變爲鮮豔的大紅色,緊接着從碧色開始,青色、橙色、黃色、紅色五種顏色輪流出現。
起初還能清楚的分辨出五種顏色分別變幻,一種顏色接着一種顏色,有條不紊,約摸如此五色替換了兩刻鐘,那五種顏色的變幻速度愈發的快,最後快到了以九唸的眼力都不能分辨的地步,九念手臂上方彷彿出現了一道五色的光幕。
那五色光華終於停止了變幻,滴水迸發出更耀眼的五色光芒,大白天的那光幾乎要透過屋頂衝出天去。
九念勉力坐起身伸手打出一個結界,遮住了滴水的光華。
滴水便如此亮着直至午飯時分那光華才逐漸平息了下來。
滴水如同一滴真的水襯在九唸白皙的手臂上,淡淡的五色光華在滴水小小的身子裡流動,說不出的靈動迷離。
“成了麼?”九念伸手撫過滴水,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希冀。
“九念。”滴水開口了,不再是在九念腦海中而是真的開口說話了,那聲音也不像往日那般稚嫩,而是如同少女一般輕靈動聽。
九念急切的問到:“滴水,現在還能感應到長憶嗎?”
……
長憶抱着膝蓋坐在火堆前發愣,麟寇勸她休息一會,長憶突然逢此大變如何睡得着?
還未殺了踏雪給自己報仇,也不曾見過父親,父母更沒有團聚,還有黛碧與葉燕嬌居心叵測,說不定哪日逮到把柄便要問罪於娘。
最遺憾的是不能一直陪着九念,長憶忍不住看了一眼倚在碧玉扇子上小憩的麟寇,暗自想着若是同她一道進來的是九念該有多好?便是一輩子不出去她也心甘情願。
麟寇不過歇了半個時辰便醒了,醒來便開始喋喋不休的讓長憶快些休息,不然白天沒有精神應付這生翼境中未知的危險。
長憶倚着碧玉扇子閉上眼睛心中思緒萬千,卻哪裡睡得着?迷迷糊糊到了天快要亮之時才真睡着了。
心中有事,長憶就算是一夜都不曾睡覺也是睡了沒多久便醒了,睜眼發現天色已經大亮,自己竟靠在麟寇肩上,頓時又羞又怒,伸手扯下披在身上麟寇那件外衣摔在他身上。
麟寇心情甚好:“是夜裡太冷了,你自己靠過來的也怪我?”
長憶不同他說,一矮身出了那扇子做的房子,一擡頭,望着眼前的情景眼神不由得有些震撼迷濛。
太美了,長憶彷彿置身花海,眼前大片大片的紅色花朵開的如火如荼,那花有碗口那麼大,一大朵一大朵的盛開着,一直延伸到遠遠的樹林間。
面前觸手可得的地方便有一朵鮮豔的大紅花朵迎風招展,彷彿在引誘人伸手採摘。長憶忍不住伸手想要摘下它來。
麟寇正鑽出扇子屋伸手收回扇子,回首便見長憶伸向那花朵的手。
麟寇來不及阻止長憶,手中的碧玉扇子如同閃電一般劈向那花朵,那花朵頓時被麟寇削落在地上,長憶的手懸在那花莖前,只差一絲便觸到那花莖了。
“這花有什麼不妥嗎?”長憶回頭望着麟寇,他應該不會閒到不讓她**的程度。
“昨夜你可曾見這有花?”麟寇不答反問。
長憶低頭想了想道:“好像不曾。”
昨夜她落下來之時雖伸手不見五指,可後來麟寇落下來卻是取出了月光石,月光石雖照的不遠但周圍一圈還是能看到的,當時這周圍好像只是一片雜草地而已,怎的過了一夜便遍地開花了?
麟寇道:“我雖不曾親眼見過這花,卻曾在書中看過,這花叫做‘仙客’,夜間便會合攏縮回,天亮了便會盛開,花莖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刺,若是方纔我晚出手一步,你便被它刺中了。”
長憶彎腰伸長了脖子去看:“真的有許多小刺!若是被刺到了會怎麼樣?”
“不怎麼樣,”麟寇攤攤手:“只不過是所有的法力都沒了而已,只能如同凡人一般在這困死。”
長憶的有些後怕的拍了拍心口:“方纔真是多謝你了。”
麟寇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卻見長憶不回他了,他心中暗喜,難道長憶突然良心發現覺得他還不錯,願意給他一次機會了?
長憶顧不上反駁麟寇的話,她腦中響起一道陌生的少女的聲音,口氣卻很熟悉:“長憶!長憶!你聽到了嗎?”
“滴水?”長憶在心中不確定的喊道。
那聲音卻不理會她,兀自喊着:“長憶,能聽到嗎?若是能聽到你應我一聲!”
長憶連忙在心中迴應她:“我聽到了!滴水!”
那廂滴水卻似仍舊聽不到長憶的話,自顧自的“長憶,長憶”喊個不停。
長憶頓時急了,滴水說話她能聽着定是九念想到什麼好法子讓滴水能同她說話了,怎麼自己說話滴水就是聽不到呢?
定是因自己身在生翼境,對滴水說的話傳不出去,長憶氣惱的跺跺腳罵道:“這個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