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戰場上,冰凰的聲音不大卻侵徹進入所有人的耳朵。大多數人都覺着心臟一緊,跟着又是一鬆,這詛咒不是衝着自己來的。可作爲詛咒的目標,恩格德里卻的心臟緊張之後卻沒能鬆開,他發慌了。
冰凰的詛咒不是隨便發出的。它像周青峰的精神力攻擊一樣無視防禦,卻更加詭異。攻擊甚至不需要跟目標做任何接觸,只要找到敵人的某個弱點。
恩格德里的弱點就是此刻他有些懊惱自己還是太大意,沒料到敵人居然還有一支強大的伏兵,以至於被對手抓到了機會。冰凰將這個懊惱成百倍的放大。
由懊惱進而發慌,乃至自我否定,失去正常的判斷能力。作爲指揮官的恩格德里心慌意亂,在瞬間就被切斷了跟部下的軍陣鏈路。六十多名手持長矛的建州精銳頓時不再是一個整體,他們在最需要領導和協調的時候被瓦解了。
巨大的冰蜥邁動四條粗腿迅猛襲來,它張開大口,呼的一下噴出森冷寒氣。緊跟着它又是一腦袋發動直接撞擊。正對面的幾根長矛瞬間掛滿了冰霜,它們頂在冰蜥堅硬的額頭上,啪啪幾聲斷裂。
連帶一起裂掉的還有抓持長矛的幾隻手臂,噴吐來的寒氣吐息瞬間讓它們變得又脆又硬。斷裂的手臂上還掛着一絲絲的肌肉纖維,白骨渣子混合凍成冰渣的血肉,冒着白白的氣息。
手臂的主人都是常年廝殺戰鬥的勇士,可他們卻只能看着自己被冰蜥的寒氣吐息活活凍住,看着手臂斷裂,看着巨大的冰蜥撞上來。
啪啪啪的聲音響成一片,失去軍陣提供的協同防禦後,頭前一排四五個建州精銳當即被冰蜥活活撞死。而這頭大怪的吐息還在擴散,將原本就被冰箭凍着的長矛隊列凍的更加僵硬,難以反擊。
六十多人的長矛軍陣被一招瓦解。
巨大的冰蜥開始扭動自己的身體,仗着自己巨大的體型和堅實的冰甲繼續攪動建州部的防守。而在冰蜥之後,成羣結隊的骸骨冰魔帶着沉重腳步衝了上來。
這些冰魔的塊頭個個超過兩米,力量巨大,防禦厚實,唯獨行動緩慢。可當它們藉着冰凰的光影僞裝殺上來,立刻開始施展自己巨大的破壞力。它們的拳頭真的一個個都有沙鉢一般大,一拳砸下來就能將人的胸膛打的凹陷。
麻痹,誘騙,突襲,周青峰和冰凰聯手製造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殺戮。嚴陣以待的建州步陣明明整體素質佔優,卻在片刻之內面臨分崩離析的狀況。
原本殺出來的薩哈連懊悔的兩眼都要噴血,步陣人數原本就不多,又被他帶走了十個。正是這十個人的離開給冰凰的突襲製造了莫大良機。
薩哈連當即狂暴的哇哇大叫,手持巨斧在瞬息間大步邁動,蹬腿飛奔,起步躍起。他瞄準站在冰蜥上的冰凰,認定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傢伙定然是這次突襲的罪魁禍首。
可就當薩哈連身在半空,黑暗中忽然射來一道光。這道光直接將薩哈連籠罩,猶如將他放入一個停滯的晶格之中。
是‘狗肉’額首那隻獨目發出的射線,直接將薩哈連定住一秒。雖然因爲目標實力比‘狗肉’強太多,隻影響了這麼一秒,可這一秒卻讓冰凰從容開口說道:“我詛咒這人,怒火中燒。”
這就是對原本就氣炸了的薩哈連火上澆油。憤怒在一瞬間掩蓋了這員建州大將的理智,倍增了他的武力,卻也讓他完全成爲一個只會單打獨鬥,再也無暇他顧的武瘋子。
定身解除後薩哈連當即掉落,斧頭一輪就將靠近他的一頭冰魔打了個粉碎,可很快就又有兩頭冰魔從左右向他夾擊。當他赤紅雙眼再次掄起斧頭,一支光矢嗖的一下從黑暗中射來,準確命中了他的胸膛。
“太弱,太弱,你們射不死我。”薩哈連狂呼酣戰,斧刃翻飛。他的護身罡氣擋住了這支光矢,可光矢上附帶光系和冰系靈力卻浸透他的身體。
而緊跟着光矢不斷從黑暗中射來,這些光矢慢慢將薩哈連凍在原地。而伴隨這些光矢,黑暗中開始響起咚隆咚隆的整齊馬蹄聲。一道黑色的刀鋒似緩實快,毫無預兆的劈出。
薩哈連正不斷將涌到面前的冰魔劈成碎片,毫無理智的他視線很狹窄,只看到眼前的情況。等到死亡的預兆終於將他驚醒,牆式衝鋒的騎兵隊列已經到了他眼前。
靈力凝聚的黑色刀鋒毫無阻擋的劈中了薩哈連的胸膛,雖然護身罡氣將這重擊抵消大半,可他本人還是被直接劈飛。帶隊的周青峰緊緊跟上,躍騎揚刀,惡狠狠的將薩哈連從空中劈到地上,這一刀匯聚騎陣內所有冰霜狂騎的力量,直接將薩哈連劈的吐血半死。
想想這個手持斧頭的傢伙曾經輕蔑的硬抗牆式衝鋒,周青峰對他就毫不留情。這傢伙倒地的那一刻,無數馬蹄就將他當做沙包一般踩踏。
倒下的薩哈連根本無處借力,雖說他筋骨強健,被一連被踩了十幾蹄也是痛苦不堪。他連斧頭都掉落無蹤,拼儘自己全部靈力爆發震開幾匹骸骨戰馬,他方纔撞出騎陣範圍。
勉強脫離困境,薩哈連吐了一口血水。他看到周青峰正排着密集的騎隊在衝擊已經失去軍陣保護的建州隊列,當即喊了聲:“漢家小子,再來撞我呀。我能把你這些廢物騎兵統統打爛。”
幾十上百的冰霜狂騎猶如一道滾滾洪流,肆意碾壓阻擋他們前進的敵人。個體實力不足的騎隊每次都是以多打少,拉起速度後就發起撞擊。周青峰聽到了薩哈連的邀戰呼喊,卻懶得理會。
由於戰場太過黑暗,少量的篝火無法提供足夠的照明。失去組織的建州精銳往往也就失去同伴的信息,很容易就被周青峰的騎隊衝散。一旦被衝散,他們很快就陷入單打獨鬥的危險狀況——不是每個建州精銳都如薩哈連一般強悍,被一整支騎隊攻擊都還能活。
周青峰的騎隊將自己人多力量大的特性發揮到極致。雖然大家都看不清戰場,可他人多啊,所有人的信息匯聚到他這裡,至少敵我識別的苦惱就消失了。一旦發現落單的敵人,他立刻就會組織起十幾二十騎的隊伍衝過去將其滅殺。
黑暗中不時響起的蹄聲和慘叫總是能令人心頭緩緩,黑暗環境更是叫人無法獲取足夠的信息,乃至失去正常判斷。但建州精銳們開始失去戰鬥的信心,真正的崩潰就開始來臨。
“額附,額附。”慌亂中一聲大叫靠近薩哈連,滿頭白髮的博爾濟冒着巨大風險舉着一根點燃的枯骨從黑暗中跑出來,“額附,別發呆了,快走快走。陣勢破了,我們得朝天梯後退,重組隊伍,去找五貝勒。”
冰凰的詛咒非常有效,一下子就把原本組織嚴密的建州步陣弄成一盤散沙。薩哈連此刻受傷不輕,他接過博爾濟的枯骨火把高高舉起,大聲高喊自己的名字。不少正缺少主心骨的建州精銳立刻朝他匯聚。所有人都好像經歷一場大難,惶惶不安。
在不遠處,巨大的冰蜥正跟十多建州精銳打的難解難分。這頭大怪看似笨拙,可當它四肢扭動時卻非常敏捷。失去軍陣協調,現場幾乎沒人是它的對手。
“恩格德里呢?他人在哪裡?”豎起幾根火把後,薩哈連被博爾濟攙扶着後退。他們沿着通往高臺的天梯通道試圖重新組織防線,可他們的人手失散大半,面對佔據數量優勢又不畏死亡的冰系怪物,他們唯有節節敗退。
薩哈連問恩格德里,恩格德里比他還慘。被冰凰詛咒心慌意亂後,他就開始接連犯錯。面對冰蜥的強力攻擊,他沒有組織人手進行阻攔,反而搶先一步帶人後退了。楊簡就是他派去通知莽古爾泰的,結果楊簡接下這麼個倒黴差事,又被罵了回來。
戰場上的形式已經無法逆轉,兩個建州額附在人手上陷入了絕對劣勢。而他們的對手不惜消耗手中的兵力也要推進戰線,逼着二人步步後退,直接退過了天梯,把冰凰和周青峰放進了高臺上。
這一刻,莽古爾泰也被這糟糕局面弄得失了方寸。原本六十多的建州精銳在混亂中只收攏了二十多,其他的死傷倒不是很多,反而大部分在混亂中不知去向。而涌上來的冰凰手下還足足有一百五十多,雖然它們等級不高,可列陣之後也是難纏的勢力。
莽古爾泰無法容忍這等敗績,他再也顧不上死死看着郭不疑,轉身一個凌空躍飛,二話不說就從祭壇的方向撲過來。他瞅準了冰凰和周青峰本身實力並不高,決心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直接幹掉二人也好立刻回來繼續盯着郭不疑獲取息壤。
莽古爾泰的修爲遠比恩格德里和薩哈連要高,一凌空就在呼吸間出現在冰凰頭頂。他盯着底下猶如幼兒般的小鳳凰,嘴角已經裂開殘忍的笑。他用自己遠遠超出的修爲構築了一個無形的牢籠,不讓獵物有絲毫逃走的可能。
可就在莽古爾泰拳風即將命中冰凰,冰凰自己先崩解了。莽古爾泰自己一驚,暗道:“幻術。”緊跟着一直託載冰凰的那隻冰蜥四肢按地猛然躍起,張口就是一道寒冰吐息。
莽古爾泰只輕輕一拳就將這道吐息打散,他再次功聚雙目想要找出冰凰的真正所在,那頭冰蜥直接爆了。
萬千冰花炸裂,這高臺之上立刻變得銀裝素裹,寒氣刺骨。所有人都是身體一僵,渾身毛孔收縮。這大爆雖然沒能莽古爾泰傷着,卻將他凍了個結結實實,身上猶如過了那麼一個冰球。
冰蜥捨棄自身製造的冰球看似堅固,只裹了不到半秒鐘便猛然炸開。莽古爾泰四肢舒展,浮在半空中傲然喊道:“搞這種小花招能傷的了我什麼?敢與我大金爲敵,便是在尋死。”
霸氣的言語震懾全場,衆人的目光都在掃視敢於站出來挑戰的對手。偏這時高臺附近除了遍地冰雪再無他物,冷冷清清的很是空蕩。
莽古爾泰正怒目掃視,卻聽有個清純的童音在他叫喊的同時喊了聲:“我收回我的詛咒,讓郭嬌甦醒。”
莽古爾泰當即回頭,正好看到郭不疑從高臺的光芒中走出來。後者手捧一團不斷變化的小小泥團冷笑道:“我拿到息壤了。”
一時間全場同時響起好幾道聲音。
莽古爾泰向看守郭嬌的兩個老薩滿喊道:“抓住郭不疑的女兒。”
郭不疑也看向自己女兒,猛一跺腳沉聲說道:“嬌兒,醒來。百鳥朝鳳。”
冰凰在黑暗中傳來尖利的聲音:“把息壤給我,否則我讓你女兒再次昏睡。”
最後還有個聲音喊道:“賈剛,快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