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從東方升起,離地五十米高的熱氣球上看到地平面閃耀的第一縷陽光。周青峰和武大門兩人一大早就站在熱氣球的吊籃裡,抓着望遠鏡觀察潘吉姆要塞周圍的動靜。
由於臨海,周邊地勢平坦,熱氣球上的視野極其開闊。在高倍望遠鏡內可以清楚看到十幾公里範圍內的清晰影像。而果阿舊城就在七公里外,城市內的一切動靜可謂是無遮無擋的暴露在觀察者的視線內。
“有了這熱氣球和望遠鏡,平原和海上就不怕被敵人偷襲了。”武大門放下望遠鏡,極爲感慨,“在演武棋盤中練了那麼多次,以我們目前的火力密度,應該能承受五倍敵人的長期圍攻。敵人若想拿下我們這個要塞,要麼拿上萬人命來填,要麼就是用重炮來轟。”
隨着太陽升起,遠處的果阿舊城慢慢甦醒。葡萄牙兵營裡的士兵正緩緩走出營房列隊,從他們懶散的步伐和說笑的表情可以看出,這些歐洲人對於即將發生的戰事並不緊張。潘吉姆要塞的出現雖然震撼,可殖民者們並不因此而輕易改變自己固有的想法,他們不覺着東方來的敵人有多麼可怕。在望遠鏡中可以看到城內的人們還在對熱氣球指指點點。經過一夜的時間,他們的好奇多過恐懼。有些人甚至躍躍欲試要來探查一番。
海風吹來,熱氣球一陣飄動。
望遠鏡裡的畫面也隨之晃動,模糊。周青峰不得不放下手等待熱氣球重新穩定。他扭頭看向大海,遠處的海面上也有幾條船,以及隨着波浪起伏的船隻碎片和屍體——那是一艘葡萄牙人的船,昨晚被擊沉的。
要塞出現後,民工們就連夜對要塞周邊進行修整,構築工事,清理射界。六門重型要塞炮開始進行試射,確定各自的火力範圍,標定射程參照物。隆隆的炮聲甚至能傳到幾公里外。
這六門炮名義是趙澤製造的,可實際上卻是孫元化的功勞。那位大明的火炮專家完成基本知識的補充後,就開始接手火炮設計和製造的工作——鑄造,鍛造,機加工,彈道學等等都是大學問,趙澤實在忙不過來。有孫元化接手,他就把精力用在更要緊的蒸汽機上。
昨晚民工徹夜幹活,葡萄牙人則派了幾艘小船試圖前來襲擾。結果周青峰下令夜裡每隔十分鐘發射一輪照明火箭,將要塞周邊兩公里範圍照的亮堂堂,襲擾的船隻稀裡糊塗就闖入了火炮的死亡射程。
火鳳加入後,‘革命軍’鋼鐵廠終於能夠提供合格的低碳鋼。這對於火炮的設計和製造來說是個飛躍性的進步。
孫元化設計的這些要塞炮全都是兩百毫米口徑,十五倍徑長炮管,管壁均勻,重量輕又能承受更強的膛壓。兩噸重的火炮可以打出一千八百米的有效射程。他甚至按照趙澤給的圖紙複製出了水力膛線拉牀,在炮管內拉出了等距纏繞膛線。
在照明火箭的指引下,要塞上的三門重炮瞄準一千米外的襲擾船隻,只用兩輪齊射就命中目標。十幾公斤的卵型圓頭實心彈有相當平直的彈道和高初速,膛線賦予的自旋帶來良好的穩定性,只命中兩發就將敵人船隻打了個稀巴爛。
這事提醒了葡萄牙人,軍艦不要隨便跟大口徑要塞炮對抗,打不過的。
一千米的火炮射程把葡萄牙人嚇的夠嗆。直到天亮,他們的船隻都沒再靠近過海岸,而是後退到一千五百米外躲避。雖然他們還是在要塞炮的射程內,可週青峰卻下令不許開火,隨敵人去。
那艘被擊沉的葡軍船隻化作破爛木片,在大海上飄來蕩去,警告其他人不要輕易靠近敵人的火力範圍,也讓葡萄牙人明白自己這次遇到的對手不是什麼愚昧的土著。不過葡萄牙人汲取的教訓顯然還不夠。
“大帥,敵人在調集火炮。”吊籃再次穩定,武大門舉起望遠鏡繼續觀察果阿舊城方向。“他們的火炮也很大呢。”
周青峰也拉長望遠鏡觀察。
葡萄牙人在印度過了一百多年的好日子,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統治地位會受到挑戰。他們爲了過的舒服些,選擇在內陸一點的位置建城。結果現在被周青峰卡住河流出海口,他們就發現自己倒了大黴。
常年欺負印度土著,葡萄牙在果阿的軍隊素質並不高,行動遲緩,士氣一般。若非周青峰兵力不足,要引蛇出洞打個殲滅戰,完全可以主動堵門把他們殲滅在兵營裡。現在葡軍正在搬運他們自己的火炮,看樣子也都是些大傢伙。
“是二十四磅加農炮,射程在一千米以上,重量跟我們的要塞炮差不多。”周青峰大概辨認了一下火炮型號。‘磅’其實英國人的說法,葡萄牙人的長度單位也用‘裡格’而不是‘米’。歐洲人的這些度量衡其實相當亂,他不過是給出一個大概的描述。
“那還好,我們的火炮更厲害些。”武大門對敵人的火炮是高度重視,覺着一旦開打,要先打掉敵人這些重裝備。有效射程在一千米,最大射程肯定有兩千米,打要塞這樣的大目標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可週青峰卻搖頭道:“這並不是葡萄牙人最厲害的火炮。他們還有些五噸以上的重型要塞炮,雖然數量不多,射速也慢,可威力大,射程能到三千米。那些纔是對我們最大的威脅。”
“三千米!”武大門的額頭有點冒汗了,“那我們必須派一支部隊在城外,必要是強襲打掉敵人的炮兵陣地,摧毀這些重炮。五噸重炮,必然運輸困難。我們的騎兵剛剛換了新的騎炮,應該可以擔當這個重任。實在不行,就只能請大帥動用飛機轟炸了。”
呵呵……周青峰輕笑兩聲,對自己手下這些軍官總算成長起來感到滿意。過去打仗,出主意怎麼打的都是他。現在這些營連級幹部也逐漸有自己的想法。
五噸的重炮對於目前的道路條件來說相當笨重,只能放在固定炮臺上使用,根本沒有機動性。真要把葡萄牙人逼急了調動這種大傢伙,那也用不着飛機,直接用火箭齊射進行覆蓋就好了。反正它跑得慢,跟固定靶子差不多。
周青峰到巴不得敵人把重炮搬出來跟他對轟。因爲他造炮用鐵,可敵人的炮都是青銅的。每一門都是大把大把的錢呀。
臨戰時刻,早操取消。
作爲累了一夜的民工都回到宿舍休息,這些人都是帶武裝的,隨時可以上陣作爲補充。而近衛隊的士兵正在起牀排隊吃早飯,爲接下來的戰鬥做準備。
當太陽上升,天氣變得火熱。周青峰在熱氣球上覺着自己像是被火烤,他頭頂上還真有一個以煤焦油做燃料的火爐子,不斷製造熱空氣。“下去吧,讓觀察員上來。”
武大門將一塊令牌順着繩子丟下去,要塞瞭望塔上的一套棘輪便開始轉動,牽引熱氣球的粗麻繩在棘輪上纏繞,將周青峰兩人拉下來。
跳下熱氣球后,周青峰對武大門說道:“這裡的天氣太熱了,讓隨行的工匠給熱氣球的吊籃上搭個輕便的涼棚,否則這果阿大中午的太陽能把人曬中暑。觀察員上去要多帶鹽汽水,兩三個小時就換一班,避免沒必要的非戰鬥減員。我們每一個人手都是寶貴的。”
周青峰下來後,就看到文若蘭正帶着醫療排的人在挨個給士兵們檢查身體,餵食一些除瘴清熱的丹藥。這熱帶地區蚊蟲多,疫病多,容易造成水土不服。很多殖民者根本不怕土著士兵的攻擊,反而對荒蠻地區的各種疾病談之色變。
文姐姐真是什麼活都能幹,搞研究厲害,搞實務也很細緻。有她在軍營裡,士兵們都覺着非常安心,有什麼傷病都能得到治療。相比豪邁大氣的周青峰,文若蘭溫婉親和的性格給了士兵們莫大的撫慰——大帥和夫人都親臨一線,士兵們真的沒啥好抱怨的。
“現在非戰鬥減員有多少?”周青峰靠近文姐姐,問道。
文若蘭從昨天到現在都沒閤眼,此刻她擦擦額頭因爲高溫冒出的細汗,回頭笑道:“這裡的天氣太過潮熱,跟我們天津完全不一樣。要不是你之前燒荒,瘴氣必然濃厚。我現在熬了些清熱消暑的湯藥給士兵們喝,眼下傷病的人有那麼十來個,卻都沒什麼大礙。”
周青峰現在最怕的不是外部的敵人,而是內部的疫病。戰爭中因爲疫病而莫名其妙的死傷戰敗太常見了。古代衛生習慣差,一個不小心被蚊蟲咬幾口就鬧個瘧疾什麼的傳染病,那個樂子就大了。
“夫君放心。這要塞內的事,我替你盯着。你安心打仗,開疆擴土,成就一世英名。我保證你後頭絕不出亂子。”文若蘭貼心可人,什麼事情都給周青峰想的萬全。
周青峰都覺着自己大概上輩子拯救了世界,這輩子纔有若蘭姐姐委身自己。有她一人在,真是省卻他無數心力。他想上前摟抱疼愛一番,可文若蘭卻噘嘴後退,氣惱的嬌嗔道:“你這壞人休想亂來,周圍可都是人哩。”
“夜裡來,夜裡來。”周青峰笑哼哼的離開,心裡只覺着美滋滋的。他又去查看士兵們的飯食,確保一切細節都完美無缺,卻看到他的和卓姐姐正在整裝上馬,騎着‘狗肉’在要塞內指揮不到百人的一個騎兵連。此刻騎兵吃飽了早飯,似乎要出去轉悠一圈消消食。
山東攻略目前已經臨近結束,整個齊魯大地被和卓攻破了十幾座城池,殺的官紳人頭滾滾,魂飛魄散。甚至連孔府都被她剷平,清算。如今天下讀書人無不對她恨之入骨,就連‘革命軍’內部不少守舊文人都咒罵不已。
周青峰在報紙上明文表示,清算腐朽落後的封建思想及其載體是他個人的命令。可外人不敢對他怎麼樣,誹謗怨恨都朝和卓而去。
和卓對此毫不在意,反而依舊快意暢然,此刻正命令要塞城門開啓。見到周青峰過來,她揚手喊道:“等着哈,姐姐去給你砍幾顆泰西醜鬼的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