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叢林中不時有野獸的狂嗥傳出,夜黑風冽,沒有人敢一個人在這樣的地方過夜。幽黑火紅的楓樹林前,一團火光熾熱地跳動着。它像一簇通靈的鬼火,只有火光,不見人影。
如果有人站在火旁,會聞到縷縷的香氣。那氣味太過濃烈,太過真實,像是誰在烤一隻野兔。
走近一看,雄雄的火焰上面駕着一根樹叉,樹叉上掛着一隻剝了皮的兔子。泛黃的油汁不時從兔子身上掉落,滴滴金黃的液體滾入烈焰之中,傳出噼裡啪啦的爆破聲,火焰入油後一下子躥得老高,沖天的油火又附着在樹叉上掛着的野兔身上……
“這是什麼?太香了!嗯,好像能很好吃的樣子。”
小氣有些猶豫,她不記得自己吃過這個世界動物的肉哇,可是這肉味的香氣已經將她的口水拉長到了楚葉的手上。
“哎哎哎,小氣美女,想吃就吃嘛,看,口水都掉到我手上了。”
楚葉還是隱匿在先天之氣當中,這麼黑的天,生一堆旺旺的篝火,等於在向敵人發出挑釁的信號。
“我就吃一口啊。”
小氣接過楚葉撕下來的兔腿,油汪汪的,還冒着香甜的氣味。她舉起來看了一會兒,湊近了去聞了聞,而後一臉滿足的表情。
她張開了櫻桃小嘴,剛要咬,又停了下來。她用小手將腿上的肉扯下來了一小塊,這一扯不要緊,一股更濃烈的芳香躥入鼻腔,這兔腿外焦裡嫩,一看就不與空靈陣的味道不同。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低等生靈還能吃!
“吭哧”一口下去,嬌嫩的肉香在口腔中打轉,隨着一口嚥下,這香味直接滑進了腸胃,變成了身體中的能量。
“啊!啊!啊!”
小氣完全吃下這口腿肉之後,再也忍不住狂叫了起來。
“太好吃了,楚葉哥哥,以後我們天天吃這個好不好?”
小氣說完趕緊張開血盆大口,在兔子腿上直接就是兩大口,不一會兒,只剩下一根油亮的骨頭。
“楚葉哥哥,你管我叫哥哥?”
楚葉歪着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小氣。
“你這麼有才,會做飯,我當然得叫你哥哥了!”
嘴裡的東西太滿了,小氣已經非常艱難地從品嚐美食的間隙中抽出空當回答了楚葉的問題。
真是弱肉強食呀,真是能者居之呀,這個小傢伙還真是把如何說心裡話演繹得淋漓盡致。
風捲殘雲,大塊朵頤,在消滅了一隻完整的兔子後,楚葉與小氣在小黑屋內小睡了一會兒。丑時剛過,收拾行囊,開始南下。
楚葉沒有選擇飛行,而是先在樹叢中穿行。他需要打持久戰,飛行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太累,這可是一段很遠的路,先保持體力。
由於有先天之氣隱匿身形,楚葉這回可以挑選林間小路而行。以前逃亡時,他可都是走無人走的路徑。
天邊逐漸泛出淺白,星星黯淡下去,叢林的上空掠過一羣飛鳥,在天邊留下一條長長的魅影。
楚葉一路狂奔,無數的林中景緻在他身邊飛速倒退。
“大人,我們還在這林中等候?”
一名身着翎羽服的年輕男子問道。
“當然,目前來看,楚葉是最有破壞力的,他不僅武技超凡,而且過於狡猾。回到唐國,這裡是必經之路,也是最近的路。如果他選擇繞行,還沒等他回去,我們的大軍就已經殺到了!”
拓跋瑞雪坐在一把木椅上,前面有一張古藤編制的几案,几案上正冒着熱氣。一壺佳銘已經恭候多時。
燕羽衛已經在北、西、東都佈下了大陣,並派出了所有的精銳前去搜捕。只要楚葉想回唐國,這片濃密的白樺林是必經之路。
當然,如果楚葉敢走大路,等待他的將會是更多的關卡。
“有人來了!”
一名燕羽衛跑向拓跋瑞雪,“大人,前方來報,有一中年男子直奔我們而來。”
“中年男子!”
拓跋瑞雪有些不解,“可能是附近的獵戶吧。”
他拾起白玉杯小啜一口香茗。
“不管是誰,先帶過來再說。”
“諾!”
不多時,一名中年男子快步來到了白樺林外。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擡起頭看了看樹上的鳥巢,又見天邊盤旋的飛鳥一直高高在上。
他並沒有進這片白樺林,而是坐下來,開始吃乾糧,喝烈酒。
“什麼情況?”
樹上的一名燕羽衛說道。
“可能是餓了吧?不過,大早晨的就開始吃,難道是跑了一夜?”
兩個人在很遠的地方小聲交談了一會兒,然後靜靜地注視着這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似乎酒足飯飽,他並沒有向前進發,反而轉回身,原路返回。
“閣下,既然來了,何不進來聊聊!”
這句話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中年男子覺得就如同在他的身邊與其訴說。
很快,四名燕羽衛落到了中年男子的身邊。
“我們羽衛長大人有請!”
一名燕羽衛狠狠地注視着中年男子,好像隨時都有可能發起襲擊。
“我忘了些東西,需要回去取一下,一會兒就回!”
中年男子不緊不慢,就好像在與隔壁鄰居聊家常。
“請!”
那名燕羽衛抽刀在手,四人將中年男子圍在當中。
“好吧,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想見我。”
中年男子笑了笑,大踏步地向着白樺林深處走去。
“這位先生,可是要去唐國?”
拓跋瑞雪放下茶杯,仔細端詳了一下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氣宇軒昂,見到他並沒有絲毫怯懦,目光之中閃現出奇的堅定神色,一看便是常年遊走了商海或宦海之中的老油條。
“大人好,在下唐國商人,經營一家鏢局,我叫趙一端。”
趙一端略一躬身,不卑不亢,有禮有面。
“請問,是哪家鏢局呀?”
拓跋瑞雪的雙眼射出一道凜冽之光。
“回大人,草民經營的是乾元鏢局。”
一聽是乾元鏢局,拓跋瑞雪的臉上泛出一絲漣漪。他聽過此鏢局,乾元鏢局算是鬥戰大陸上有名的鏢局了,而且與雪國上上下下都有聯繫,關係網滲透到了許多部門。
“哦,久仰大名啊,趙鏢頭爲何走到了這裡?”
趙一端微微一笑,“大人,是你們把我請來的呀,我有些急事要回鏢局處理,就一個人選擇了近路先行折返,不巧,在這裡遇到了大名鼎鼎的燕羽衛羽衛長大人,真是三生有幸,真是緣份啊!”
“原來是這樣,這密林之中兇獸橫行,趙鏢頭爲何不多帶些人手?”
拓跋瑞雪看了看趙一端的身後,確定只有他一個人。
“是這樣的,通天樓與我鏢局常年合作,這次又帶了一批貨物到唐國,我是怕這批貨有什麼閃失,所以,將所有的高手都留了下來,與商隊一起走大路回唐國。”
趙一端神色自若,聽不出一絲破綻。
拓跋瑞雪點了點頭,“很合乎情理,很好。這樣吧,趙鏢頭,你有什麼事情要處理,我燕羽衛一定幫你打理好,還煩請趙鏢頭跟我們回去一趟,我有許多生意想與你商談。這些可都是大生意啊!”
趙一端聽後,臉上並無半點波瀾,他知道,自己這次走不了了。
“既然是做生意,我當然願意,可否等我回去後再快馬加鞭趕回來?家中,鏢局中的事都很急,還請羽衛長大人海涵!”
拓跋瑞雪沒有說話,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繞着趙一端走了半圈。
三息後,“趙鏢頭,我有要事要與你商談!”
話語中有北方的冰冷,又有夜晚的陰寒!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趙一端沒有辦法,只好答應。現在跟燕羽衛走,只不過是暫且將他扣留,如果他執意要回唐國,他可深知暗獄的恐怖。
“非常好,你們四人將趙鏢頭送回燕州,好生招待!”
“諾!”
拓跋瑞雪很是滿意,不管這趙一端是何種原因要走小路,必須先將其扣住,以防有變。他已經釣上了一條魚,上了癮了,還想繼續釣下去。
舉起白玉茶杯,啜上一口清茶,味甘如泉。拓跋瑞雪在木椅上搖晃着身子,看着天空,似乎在與風對話。
一陣微風吹過,茶壺蓋略微抖動了一下,就像前一陣風經過時一樣。
拓跋瑞雪起身來到藤案前,又拾起白玉杯,閉着眼睛,聞着茶香,張大嘴巴,一飲而盡。
“咳咳……”
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自拓跋瑞雪的口中傳出,他彎着腰,身體一起一伏地顫抖着。
“大人,您怎麼了?”
幾名燕羽衛急速而來,圍在了拓跋瑞雪的身邊。
“啊咳!”
拓跋瑞雪用盡內力終於咳出來了——一隻蟲子!
老臉被憋得通紅,一陣陣強有力的呼吸,猶如終於得見天日的鬼魂在肆無忌憚地大口喘着氣。
“有人!”
剛緩解過來的拓跋雲端馬上戒備起來。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將一隻蟲子無聲無息地放入茶壺當中,放眼整個鬥戰大陸還真不知道誰有這個本事!
白樺林中的所有燕羽衛全部行動起來,他們四處搜索了好久,終是一無所獲,無功而返。
“大人,確實不見人影。”
一名心腹有些吃驚地看着拓跋瑞雪,因爲他還從未見過雪國大名鼎鼎的燕羽衛羽衛長大人如此驚慌!
“大人,可能只是風而已。”
拓跋瑞雪慢慢地梳理了一下,“是我多慮了,斷不會有人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啊!”
在白樺林邊緣的一名燕羽衛大叫一聲,栽倒在地。
衆人一驚,快速來到近前一看,這名倒地的燕羽衛左胸口深深地插着一把匕首,面目驚疑,一雙眼睛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這名燕羽衛撕裂了兩道枷鎖!
“大家戒備,組成戰鬥序列!”
拓跋瑞雪一聲令下,幾十名燕羽衛分成了五組,這是他們獨有的隊形,進可攻,退可守。
又一陣暖冬的風吹過,樹葉沙沙,樹枝輕搖。
又一刻鐘過去了……
拓跋瑞雪他們在這裡戒備之時,有一位少年已經快速飛向四名燕羽衛和一名中年男人,此少年,名叫楚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