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回迷濛着，自己的意識彷彿遊蕩在無盡的深淵裡。
彷彿永無歸途。
只有冰涼刺骨的痛，深入靈魂一般。
痛得不行，也就只能聽到魂體爲她加油打氣的聲音。
只是，葉風回覺得也不知道自己是承受久了，有些習慣了？還是什麼原因。
竟然是覺得，彷彿比之前感覺要好一些了，雖然依舊疼，依舊刺骨的疼，刺穿靈魂的疼。
但是隻要比先前還好一些，就覺得……好像好了很多似的。
人就是這樣的，受過很大的苦之後，只有一點點的好轉，或是一點點的甜，就能感覺……好像好了很多似的。
依稀中，朦朦朧朧能夠聽到周遭的聲音。
朦朦朧朧的，聽得並不真切，但是起碼，不再是之前那樣，意識遊離的狀態了。
魂體依舊在說話，“阿回姐姐，你的意識將要恢復，你的意識一旦恢復，你會變得比之前的痛苦，要更痛數倍。我的所有魂力，能做的，就只是暫且壓制你的痛苦，傾盡我所有的魂力，能夠換得你片刻的輕鬆，你能夠清醒過來，恢復意識。”
“好……”
葉風回腦中給出了肯定的想法。
然後就聽到了魂體的哭聲，“阿回姐姐，對不起，我只能幫你這麼多，是我不好，我沒辦法做到更多了，我魂力太低微了，我原本以爲，可以助你渡過難關的，可是……那些你吸取的魔力，太強大了，我沒辦法抵擋，我幫不了你更多，對不起……是我不好。”
葉風回有些無奈，意識裡，輕輕笑了笑，“沒關係，你盡力了，我知道的。我也知道，我的情況你是沒有辦法的。沒關係的，能片刻不痛也好，讓我醒來吧，我想和千隕說說話，我好像……能夠聽到他的聲音了，讓我醒來吧，比起痛到最後再死，還不如……堅決一點，長痛不如短痛。我這人其實……還蠻膽大的。”
魂體似乎堅定了幾分，“好，那……再見了，阿回姐姐。”
說完這句，她就沒有了聲音。
葉風回能夠感覺到先前九幽注入進來的那些靈力，讓她那冰冷刺骨的疼痛，得到了一些緩解。
而現在，更加溫和而純粹的力量，讓葉風回覺得更加好受了幾分。
意識更加清醒了，能夠感覺到……能夠感覺到周遭的動靜，能夠清楚聽到周遭的聲音了。
那是……千隕的聲音，他在說話。
那低沉磁性的聲音，她一下就能聽出來。
此刻帶着幾分低啞，讓她有些心疼，有些無可奈何。
“求你了……別離開我，回兒，別離開我……我快受不了了，我快瘋了……”
葉風回聽到他的聲音，並且，能夠感覺到，手被他攥在掌心裡的感覺。
都越發感覺得清楚，五感慢慢恢復了，疼痛越發減輕了，鼻間能夠嗅到空氣中血腥的味道，並且，也能夠看到頭頂的牀帳。
葉風回的目光裡漸漸有了光彩，一直在輕輕痛吟的嘴脣，也閉上了。
白紙一般的脣色，脣角淺淺彎了起來。
劇烈的呼吸也平順了下來，只一瞬間，像是安靜了不少，渾身的抽搐也停止了。
她忽然的平靜，讓千隕心膽俱裂，他以爲……他以爲……
“回兒！”
千隕已經彎身抱了她，眼淚流到她脖子，“你別嚇我……我不要孩子了，我不要兒子了，我只要你……你別嚇我！”
葉風回輕輕咳了兩聲，“胡……胡說！”
千隕渾身一震，像是過電一般，渾身動作都停住了。
他握着她的肩，定定看着她眸子裡的神采。
“你醒了？九幽說的沒錯，你真的會醒，你真的醒了……”
千隕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葉風回點了點頭，虛弱地笑着，“我太疼了。千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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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風回伸手輕輕摸了他的臉，“你……還記得麼？我讓你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就只求你答應我一件的。你記得吧？不會反悔吧？”
千隕抿脣沒有做聲，他似乎猜到了葉風回想要說什麼。
他不想答應了，他不敢答應了。
他只能看着她，眸子裡印着她虛弱的臉，淚光裡印着她虛弱的臉。
葉風回卻是沒有那麼多時間等待他一直不語的表態了。
她繼續說道，“你還記得，你當初，是怎麼把青玄從三姐的肚子裡，拿出來的吧？”
千隕心裡一個咯噔，像是噔的一聲，然後心就片片剝離，七零八落。
“現在，到我了……”
葉風回看着他，“我的痛，不會停止的。我很能忍痛的，但是，那不是身體上的痛，是靈魂上的，千隕，那些魔力，在折磨我的靈魂，我太疼了。只有燃兒出來了，我那些痛纔會停止……”
葉風回說得，已經很隱晦了。
其實，她想表達的是，只有自己死了，那些痛纔會停止。
“不要……”
千隕搖頭，他目光都有些失神了，這個素來淡然沉穩的男人，眸子裡沒有任何光彩，就這麼失神了，他搖着頭，眼睛已經紅得不像話，卻不願意妥協，“不要……不要。”
葉風回依稀能夠感覺到，好不容易緩解的那些疼痛，魂體傾盡了所有魂力，換來的片刻喘息，那些痛，似乎又從椎底開始緩緩的升騰，有着來勢洶洶的預兆。
“求你了，千隕，我沒有別的要求了。我只求……一個痛快。”
葉風回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多少曾經落入她手中的敵人，他們口中曾經說出來過的那句話——只求一個痛快。
而現在，落到了自己頭上。
還真是天道好輪迴，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你好狠的心啊，回兒，你想讓我……親手殺了你？你覺得……”
他脣邊逸出猩紅的血絲來，大抵是因爲急氣攻心，喉嚨裡就是一陣腥甜。
“還不如，直接把我的心挖出來比較痛快……”
千隕喃喃了一句。
葉風回用力握着他的手，她微微笑着，輕輕搖了搖頭，“那，你應了我，你不要跟我走。那我不求別的了，只要……你活着，別跟着我走。好嗎？我們的兒子……父母裡頭，起碼得需要一個，他不能是孤兒啊，你應了我！你應了我！”
葉風回有些激動，嘴脣顫抖着，呼吸又劇烈了起來，她知道，是因爲那疼，又開始了。
她時間不多了，“你應了我！”
千隕一聲低低的啜泣，他的頭垂下去，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滴落，到他的手背，是一滴滴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