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長風話語裡的篤定,葉風回無奈道,“好吧,那是你媳婦兒,你自然比我更瞭解她。”
“她好奇心重,又霸道。這樣的狀況肯定是她難以忍受的。”路長風笑了笑,“所以,既然我是這事件的關鍵人物,她無論怎麼樣,都會來的。主子,我和露娜……又能再見了。”
路長風說完這句,又再次道謝,“謝謝主子,我等了十幾年了,果然,還是要你回來了,我纔有希望啊。”
葉風回也希望,這真的是希望。
她有着顧慮。
沉吟片刻,將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只是,她身爲敵軍將領,而你是帝國元帥,更是輕騎支部的都統,我想,你們也不太可能是把酒言歡的見面,我……”
葉風迴心中難免自責,眉頭皺起,已經說不下去了。
路長風在這邊,始終表情含笑,擡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從中軍大營帶兵趕路到輕騎支部的駐點,也是疲憊,他下巴已經冒出了一片胡茬,此刻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個武將的模樣,透着幾分粗獷和豪邁。
“主子,你又何必因此自責,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再見不到她,我已經很高興了。我老了,如果再見不到她,我沒打算活着從加索回去。”
路長風這一番攸關生死的話,說得平靜無比。
“唉。”
葉風回輕輕嘆了一口氣,“我想,你們可能會是在戰場相見,你一直在趕路,或許不知道吧,魔族已經有人來突襲過中軍大營了,我軍勝了,斬落一個魔族長老和千餘敵軍,還俘虜了幾百。”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就我對迦羅的瞭解,這個死在中軍城牆前的魔族長老,於他而言估計也就是個棄子,無足輕重的,他真正器重的是露娜。也正因爲如此,他絕對不會貿然將露娜指派到中軍來,他清楚我和千隕的本事,不會讓露娜來送死,想必會讓露娜以旁敲側擊的打法,所以……”
“所以就是我了。”
路長風接了一句,“我明白。雖然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以敵人的身份相對,但是,戰火已經燒了十幾年了,這點覺悟,我早已經有了。”
葉風回沒說話,心中依舊難忍自責。
但是路長風的語氣卻始終輕鬆,沒有半分緊張或是難過。
甚至還安慰起葉風回來,“主子,從我在皇城向軍部和攝政王殿下請纓的時候,就已經有這個覺悟了。”
如若不能以夫妻的身份見面,那麼就以敵將的身份見面。
總歸是能見面的。
他們也就是這樣開始的,敵我雙方的立場,他們的初遇。
所以,就算以這樣結束,也沒什麼不對的。
“總之,你萬事小心。”
葉風回還是很慎重的,玉倫是個激進的好戰分子,謀略的成分不多。
但露娜不同,迦羅是在葉風回身邊耳濡目染的,而露娜則是在迦羅身邊耳濡目染的,如若真的露娜和長風兩口子在戰場上再遇了,那還真是棋逢對手了。
“我會的,主子放心。”
路長風的語氣肯定,聲音沉穩了不少,“而且,駐點我一定會守好,我一刻不敢忘記你曾經對我的教誨,戰場上沒有兒女私情,就算我再想念她,這輕騎支部的駐點,也絕不會丟。”
哪怕自己死在露娜手裡。
“再有什麼消息,我會再聯繫你的,這一次費了不少連音符,等你的支部安頓好了,記得向軍需申領。”
葉風回可不想聯繫不到長風。
“我會的,主子放心。”
“那你萬事小心,我就不多說了。”
葉風回說了這句,這才結束了連音。
她可算是長長舒了一口氣,只覺得壓在心裡的事情,得到了紓解。
而長風和露娜究竟會怎麼發展,葉風回是真的沒有把握,只能聽天由命了。
她雖是事事想要考慮周全,但這世上,就是有些事情,是有着無盡的變數的,比如,人和人之間。
結束連音之後,葉風回就繼續朝着遊騎營走去。
期間經過了馬廄,聯軍全是騎兵,沒有步兵。
所以大營的每個營區,都有着自己的馬廄,光是每日安排來照看戰馬的士兵人數,都不是個小數字。
馬廄可謂是壯觀了。
葉風迴路過的就是遊騎營的馬廄,此刻更是不少人在馬廄照料着戰馬,經過昨晚一戰,遊騎有所傷亡,戰馬自然也是在所難免。
不難看到,有年輕的遊騎士兵,依舊是昨夜出征時的一身戎裝尚未換下,面上還有着髒污狼狽,坐在空空的獸欄前,手指顫抖,捏着一卷繮繩,暗暗紅了眼眶。
想必是昨夜一戰中,損失了自己心愛的坐騎,他們都是騎兵。
聯軍的騎兵沒有扈從,除了一些將領有專門的從屬官和扈從幫忙照看戰馬之外,普通騎兵都是自己照料戰馬的,有的騎兵,是親手將自己的戰馬,從一頭小馬駒養大。
雖說是坐騎,但更是戰友,就此損失了,難免傷感。
葉風回一路看着這些景象,心中也有些唏噓。
她走向一個獸欄前頹然坐着的年輕遊騎,看上去還很年輕,比燃兒年紀還小,約莫就十七八歲的模樣,身板倒是很高挑硬朗,只是五官清秀的臉上不難看出少年的青澀。
他坐在地上,雙膝打開微屈,手肘撐着膝蓋,一隻手上握着一截斷裂破損的繮繩,還沾着凝固的血跡。
眼眶發紅,到難過之處,就將頭往臂彎裡埋進去,肩膀輕輕顫抖着。
大抵是先前才和長風連音過,此刻看着這少年郎,倒是不由自主想起了長風曾經的模樣。
更何況,看着這少年郎的眉眼五官,葉風回覺得似曾相識。
所以脣角噙了淺淺的笑意,走了上去,腳尖就輕輕碰了碰他的腳尖,“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的,你哭什麼?”
她問了句,這少年就怒了,擡起頭來一雙通紅的眸子,像是受傷的野獸般低吼道,“你懂什麼?別來煩我!”
吼出這一句他就愣了,這才意識到說話的是個女子,擡眸一看眼前的白衣女子,登時就慌了神,“失禮了!娘娘。”
葉風回一笑,“你這性格,還真是和你父親很像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