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的斬神長劍劍刃就貼着千隕的脖子,只要微微一用力,就可以割開他的喉嚨。
她習慣了,這樣警惕。
不是防其他人,其實就只是爲了防迦羅罷了,整個慕容家,也沒人敢對她如何,除了迦羅。
迦羅喜歡她。葉風回不傻,能夠感覺到那深沉厚重的感情,近乎帶着幾分偏執的濃重色彩。
雖說迦羅不喜歡勉強她,但是偶有這樣的接觸,比如她睡着的時候,迦羅的靠近。
她修爲很高了,但是就迦羅那樣境界修爲的人,靠近的時候,她也是無法察覺的。
他會伸手摸摸她的臉,或者理一理她頰邊的頭髮,並不過分的動作,但是葉風回沒辦法放任,因爲暫時的不過分,若是不能及時中止,不能準確地表達自己強硬的態度,那麼就會從不過分,漸漸變成過分。
所以,從一剛開始,她就是警惕的,防備的,牴觸的,不止是對迦羅,而是對所有人。
一視同仁。
以至於迦羅就想通了明白了,只覺得她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但是本能的,充滿着對所有事情的不信任,警惕防備和牴觸,似乎都是正常的,以至於後來就習慣了。
迦羅習慣了,葉風回也習慣了,於是這警惕和防備就再沒放下過,像是上輩子做特工時候的那些防備的習慣,全部都回來了。
原本在千隕身邊的時候,這些習慣早就已經消失了。現在又統統回來了。
惺忪已經瞬間在葉風回的眸子裡頭陡然散去,她回過神來,眸子裡映着千隕眉頭微皺,目光心疼的面容。
葉風回登時放鬆了不少,手中長劍消失,眸子又緩緩眯了起來,伸手扯了屏風上搭着的長衫,搭住了自己不着寸縷的身體。
千隕不想多問什麼,但是,還是忍不住問了,“在加索的時候,你都是這樣保護自己的嗎?”
葉風回從他懷中下來,腳輕輕踩在地上,裹好了身上的長衫,側目看他。
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說道,“去過御醫館了?卓逸清怎麼說?除了透支脫力之外,沒什麼別的問題吧?”
千隕沒追問她,點頭答了她的問題,“嗯,沒什麼事,逸清也就隨便給我開了瓶補氣的丸子,讓我喝了兩杯茶休息了一會兒,說是好好休息兩天就沒事。”
“那就好好休息兩天吧。”
葉風回點頭說了一句,就一步一步從浴池朝着寢殿裡頭走去。
千隕也不做聲,但是一直跟在她的後頭一起朝着寢殿走進去。
只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葉風回光着的腳,他手中拎着鞋子,只想趕緊讓她穿上就好。
在快要走到寢殿的時候,葉風回停下了步子,千隕就馬上彎下身去,將鞋子放在了她的腳邊,輕輕握着她的腳,給她穿上鞋子。
早已經不是第一次給她穿鞋了,她肚子還大着那陣,每天彎腰不方便,穿鞋襪都是他來的。
所以,倒是順手也習慣,只不過……
千隕脣角微微勾起了淺淺笑容來,“真是長大了呢,個子高了,腳也比以前長些了。”
葉風回垂眸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輕輕抿着嘴脣,看着他將鞋襪都套好了。
這才輕輕出聲道,“在加索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是這樣警惕的,因爲沒有人可以依靠的緣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到千隕微微有些僵硬的肩膀,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真正到了開始警惕的時候,對任何事情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充滿警惕的時候,纔想起來,原來我已經好久都沒有這樣,渾身每一處都充滿着警惕和戒備了,就像是回到了上輩子那樣沒有依靠,所以全神警惕的時候似的。那時候才真正反應過來,我可以依靠的人,已經不在我身邊了,只能靠自己了,於是,漸漸也就習慣了。”
千隕垂着頭聽着她說這些話,一直沒站起身來,直到她說完這些,他才緩緩站起身來。
垂眸看着她,“以後,也不用再這樣戒備了。”
他說得認真,一字一句像是從肺腑裡出來的似的。
“因爲,可以依靠的人,已經在你身邊了。”
葉風回聽了這話,也只是靜靜看着他的眼睛,沒有答覆什麼,片刻後問道,“我兒子呢?還在休息麼?”
“嗯,燃兒和麟兒都累壞了,在景秀宮休息,怕是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的,估摸着得睡到天黑去了。”
千隕伸手扯下自己身上的外披,披到她的肩頭,“你也累了,休息一會兒吧。”
葉風回沒做聲,只拉扯了一下肩頭的外披,裹緊了幾分,朝着寢殿走了進去。
躺到牀上的時候,就不留餘地的躺在了正中間。
千隕只瞧着她這姿勢和模樣,就明白是個什麼意思,他在牀邊坐下,伸手給她拉好了薄被,“好好休息,我守着你。”
她在防備,哪怕是他,她也表現出防備。
還沒消氣呢。
千隕準確地給出了這個結論,所以她纔會這樣一副防備的樣子吧,無非是做給他看,好叫他知道,她還沒消氣的。
否則,真要是防備和警惕的,先前那橫在他脖子上的黑色長劍,就能直接割破他的喉嚨了。
“你也去休息一會兒吧,不用守着我。”
葉風回躺在牀上,一頭青絲如瀑在枕上散開,清澄的眸子看着千隕。
“嗯,等你睡着了我再去休息。”
千隕依舊坐在牀邊,深沉幽邃的眸子看着她。
葉風回無奈地輕輕嘆了一口氣,他這麼坐在牀邊看着,她心裡也就想看着他,哪裡還用睡覺了?
而千隕何嘗不是一樣,就這麼看着她,就好滿足,身心都滿足,也不覺得疲累了,根本不用睡。
於是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互相對望着。
“想說什麼就說吧,反正我也沒有那麼快能夠睡着。”
葉風回輕輕說了一句,將身子側過來,面朝着他的方向,一隻手枕在臉下邊,看着他。
千隕搖頭,“都先不問,你休息好了最重要,來日方長,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說。”
反正,淵採那裡想必已經透露了很多了吧。
葉風回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來,“淵採知道得其實並沒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