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回這頭把藥壺架到小爐子上文火慢熬着,那頭就趕緊忙着去點燃了壁爐,雖說這靈殿裡頭有陣法護罩着,並沒有外頭那般天寒地凍,但是也最多隻是不冷,並沒有到溫暖如春的程度。
所以還是將壁爐生起來了,在壁爐裡的火堆上掛了個黑鐵的水壺裡頭燒着一大壺的水。
千隕也不敢亂動,怕是自己要是在牀榻上一坐不住,這丫頭又更不放心了吧。
所以他就坐着,看着她忙東忙西,心裡頭的溫暖,像是如同那壁爐上掛着的黑鐵水壺裡的水一般,又或者是小爐子上架着的藥壺裡的藥一般,慢慢的,一點一點的變得綿綿密密的熱起來。
雖說平日裡,他喜歡照顧她,什麼事情都想爲她做好。
但是不得不說,姑娘到底是姑娘,心思還是比男人更細膩的。
葉風回眼下忙碌着照顧他,倒是事無鉅細都做得細緻仔細的。
壁爐上的水一燒開,葉風回就拿了兩個湯婆子灌上了,塞到了被子裡。
然後又馬上將壁爐的水加上,繼續燒,燒開了也不管它,水蒸氣四溢。
這個,千隕倒是聽她提過的,那是因爲西北天乾物燥,所以她經常會在房裡壁爐上燒水,燒開了也不管,那些水蒸氣就蒸騰出來。
要用回兒當時的解釋給他聽的話來說,是增加空氣溼度,使得不會那麼幹燥。
太乾燥了對皮膚不好對口鼻也不好。
其實就是空氣太乾燥對呼吸系統不好,鼻粘膜乾燥容易出血……
葉風回對這些,還是懂的。
忙碌完這些之後,藥也差不多熬好了,葉風回盛好了就端到牀邊來,遞給他。
一勺一勺喂藥這事兒,葉風回是幹不出來的,那不是照顧,是折磨。
藥的味道都不好,一勺一勺喝……那真的是折磨。
但千隕並不說話,也不伸手接過藥碗,只是靜靜看着她。
一雙深邃修長的眸子,本就比星辰還要漂亮,此刻裡頭盛着滿溢的溫柔,暖得讓她的心似乎都快要化開。
看着葉風回因爲一直在忙忙碌碌的,而有些微微發紅的小臉。
千隕輕輕彎了脣角,“素來都是我照顧你的,現在看着你照顧我,我又享受,又心疼你辛苦。你這丫頭有時候真是讓人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有什麼辛苦的,難不成要讓你照顧我一輩子麼?我又不是不會做事。”
葉風回見他不端藥碗,聽着他這話,她就這麼答了一句,然後就捧着藥碗不急不緩的吹涼碗裡冒着熱氣的湯藥。
“我照顧你一輩子不好麼?”
千隕擡手起來,輕輕摸摸她的頭,她頭髮已經放了下來,此刻披散在身後,長而順滑的頭髮,如同錦緞一般滑不留手。
葉風回彎起脣角擡眸看向他,眼睛裡頭亮晶晶的,“好啊。只不過,你要快點好起來才行,不要讓我擔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葉風迴心裡是這麼堅信着的。
看着她眸子裡的堅定,千隕心裡有片刻的難過和心疼。
一定會好起來麼?
說實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沒有一個確切答案,也無法給她一個承諾。
越是這樣,心中倒是對這丫頭越發歉疚。
“回兒,我會盡力好起來的,拼盡全力也好起來。”
千隕輕輕摸摸她的臉,而後就微微抿了抿脣,似乎接下來的話很難開口,讓他都有些口乾舌燥,他聲音微啞幾分,聽上去有些黯淡,“只是,若是我好不了了……”
葉風回擡眸看他,眉眼裡都是溫柔的笑意,似乎並不想聽這個話題,只捧了藥碗到他面前,“藥溫了,可以喝了,快喝吧,我親自熬的呢。”
她眉眼帶笑,看着他。
那樣的目光讓他無法繼續說任何壞預測的話語來,千隕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沒有再多說任何,仰頭就咕咚咕咚將裡頭的湯藥喝了個乾淨。
不知道爲何,眼睛一陣陣的發熱。
而葉風回,在他仰頭喝藥的時候,不動聲色擡手揩掉眼角的一抹水光,斂去了眸子裡一瞬間瀰漫得如同潮水一般洶涌的哀傷。
於是他們誰也沒再說這個話題。
像是隻要此刻還是在一起的,像是隻要兩人是互相愛着的,天空就好像藍得永遠不會變黑。
葉風回一直守着千隕,她雖然也累,但是卻不睡,知道他一路都沒怎麼休息,很是辛苦,所以葉風回一直守着他,等着他睡着了之後。
她纔去看了看壁爐的火,加上了炭,又將被窩裡給他取暖的兩個湯婆子重新灌好熱水放進被窩裡。
這才繼續在牀邊坐着,看着榻上男人熟睡的容顏。
他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色,因爲瘦削而尖尖的下巴,都刺痛了葉風回的眼睛。
他曾經是那麼意氣風發的男人,到現在葉風回都還記得他在馬背上馳騁疆場的模樣,領着一衆勇猛的兵士,衝殺戰場的模樣。
一騎當千的模樣。
而現在……
她怎麼能不心疼?
葉風回輕輕抓着他修長的手指,大抵是因爲房裡頭暖和,被子裡又塞上了熱騰騰的湯婆子,他睡得溫暖舒適,所以手指的溫度並不涼。
他手指溫暖的溫度,似乎熨帖了葉風回的心。
終於讓她心安了不少。
最後,她是趴在牀榻邊睡着的,手始終都抓着千隕的手指。
千隕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趴在牀榻邊睡着的姑娘,早已經睡熟了,只是看上去不是特別舒適的樣子,以至於她哪怕在睡夢中,眉頭都是淺淺皺着的。
只是,他手指卻能感覺得到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握着的觸感。
千隕脣角淺淺勾了一下,就輕輕坐起身來,小心地不吵醒她,然後就將她抱到牀榻上。
她並不沉重,甚至體態嬌小輕盈。
以前抱起來的時候,總感覺她輕飄飄的似是太瘦了,沒幾個分量。
但是眼下抱起來,卻是覺得……有幾分吃力。
千隕眉頭淺淺皺着,將她抱到牀上之後,給她拉好了被子蓋上。
這才緊皺了眉頭,臉色蒼白得難看。
腳步也變得虛浮了幾分,只草草扯了件大麾披上,就邁着虛浮的腳步匆匆朝着後頭源零雅住的屋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