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
迦羅怒吼一聲,他的聲音,聽上去是極其古怪的。
既有葉風茹的那種清清泠泠的女聲,又有男人低沉而憤怒的聲線,重合在一起,多出了幾分詭異的味道。
守衛們都看着他,目光裡多了幾分驚恐和惶然,這人……是什麼怪物?!
不過就是個少女身子而已,竟是有着如此狂暴而強大的氣勢和力量,那氣息更是涼得讓人忍不住牙關打顫!
“你想得美!”
夜杭也怒了,渾身的氣焰暴漲起來,那些不到關鍵時刻,他一般不會動用的黑暗之力,此刻在他身上蔓延開來。
像是黑色的氣焰一般,將他整個人都籠罩起來,黑色的氣息襯得他整個人多了幾分陰沉和不詳的味道。
他決不允許這魔頭來破壞隕兒和回丫頭!
迦羅看向夜杭,冷冷笑了,“你真以爲你能擋得住我?我不下死手,因爲不想對回兒身邊的人太殘忍。但你真以爲,我不會殺人?”
“你這卑鄙的魔頭,你不就是想要破壞隕兒和回丫頭麼?你會不會下死手,我都不在乎,從我屍體上踏過去好了!”
夜杭聲音也是冷凝的怒意,卻是絲毫不退縮,擋在迦羅的面前。
迦羅看向他,眸中的漆黑,沒有任何光澤,像是地獄的顏色,黑暗而不詳,陰森而詭異。
卻是笑了起來,依舊是那樣兩重聲音疊在了一起,聽上去都叫人覺得詭異,不舒服。
“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你以爲你這些黑暗之力,就是你最強的力量和狀態了?你能從混沌之眼裡習得這些力量,我也能夠收得回來!”
迦羅笑了起來,陰仄仄的,“畢竟,你不是什麼異靈體!”
只有異靈體纔會將一切屬性的力量全部收歸己用,只有異靈體得了魔族的力量之後,哪怕是聖物之眼的力量。
但是若是其他人,像夜杭,或者天羅殿那些習得了聖物之力的長老們,他們的力量,都是屬於混沌之眼的,自然能夠被聖物之靈收回。
迦羅朝着夜杭伸出手去,朝前跨了一步,但就這麼一步,卻仿若跨越了永恆一般,明明兩人之間還有不少的距離。
但迦羅只擡了一步起來,落腳的時候,人就已經在夜杭的面前了,就像是之前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距離,那些距離的空間,都直接被斬斷剝離了,只一步就到了夜杭面前。
他的手落在夜杭的頭上。
幾乎霎時夜杭的臉上就佈滿了痛苦之色,黑暗的顏色在他的口鼻和眼睛裡涌動。
就像是有什麼從裡頭將夜杭點燃了似的,他的口鼻和眼睛成了出風口,那些黑色,如同黑色的煙霧一般,從他眼鼻口裡飄散出來。
那些都是黑暗之力,夜杭的黑暗之力,但是現在,卻在被迦羅召回。
九幽深紫色的眸子裡,紫光更甚,登時身上就暴起了異火,騰騰的異火,周遭空氣的溫度,都炙熱了幾分。
“放開他!”
“別擋路!”
迦羅冷道,黑色的眼睛直接轉眸瞪向了鳳九幽,那種高端的種族,天生的骨子裡對異獸的威壓,幾乎瞬間撲向了九幽。
九幽一聲咳,脣角溢出血絲來。
場景很詭異,少女的頭髮翻飛,渾身都散發着森然,眸子是全黑的,沒有任何光澤,像是地獄走出來的惡鬼一般。
像是要將這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原本,微泗殿的這片天空,就籠罩着陰森的沉沉。
此刻,仿若更加暗沉。
卻只在一瞬間,原本籠罩着微泗殿的這些沉沉,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吸引,倏然消退,朝着微泗殿寢房的方向消退,確切地說,就像是那個充滿了血腥氣味的房間,就是那巨大的引力源。
將所有陰森的沉沉,全部吸引了過去,吸攏了過去。
“不……不!”
迦羅眉頭緊皺,目光中有了焦急之色,“回兒!”
他急了,隨手將夜杭甩到一邊,夜杭躺倒在底,面色痛苦,卻意識清醒,他們的目光都看向了殿宇的方向。
然後,目光就看着迦羅的身形,如同暗夜鬼魅,朝着殿宇掠了過去。
與此同時,所有人都聽到了,殿宇裡頭,傳來了一聲響亮的,清脆的——啼哭聲!
初生嬰孩稚嫩的啼哭聲,像是能夠扯破天際,像是能夠刺穿每個人的心似的。
房間裡,蔓延着濃重的血腥氣息。
像是無論歷經多久,都不會消散一般,盤踞着,滲透進每一寸空氣裡。
千隕手中滿是鮮血,那都是……他最愛的女人,都是她的血。
這雙手,這輩子都洗不乾淨。
在他眼裡,恐怕這輩子,這雙手都是這樣的血色,再也洗不乾淨。
他滿是鮮血的手中,託着一個嬰兒,是個兒子。
哭聲洪亮,昭示着他身體有多健康。
有多健康……耗盡了他母親的生命力,換來的健康。
千隕託着他,燃兒小小的身子上,沾滿了血污,紅紅的,就連頭上的胎毛,都黏溼一團。
千隕的手在抖,他看着這個孩子。
原本……是應該有初爲人父的喜悅的,但是,他喜悅不起來。
半點喜悅不起來,就只這麼定定地看着這個小傢伙。
而後,目光就看向了牀榻上的女人。
葉風回已經奄奄一息,她渾身間歇性地抽搐着,已經沒有了那些近乎將她靈魂投擲地獄一般的疼痛。她渾身的抽搐,只不過是因爲,她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她抽搐着,胸膛劇烈起伏着,像是要用盡全身的力氣,維持住最後這段微薄的呼吸。
她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了,死過一次的人了,對於瀕死是個什麼情形,沒有人比葉風回更清楚。
但是,她幾乎拼盡了全力,呼吸着,維持着清醒的意識,她甚至,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下半身是一陣麻木的,冰冷逐漸從每一個毛孔和細胞開始蔓延,那些冰冷,緩緩的帶走她的生命力。
葉風回用力,再用力,咬緊牙齒,發出了聲音來,“給……給我……給我看看……燃……燃兒……我……我兒……兒子!”
她幾乎每說一個音節,喉嚨裡都抽出氣音來,像是下一秒,那氣息就可能斷掉。
千隕只覺得自己指尖在顫抖,靈魂也在顫抖,心裡那些疼痛……疼痛?
他依稀覺得,似乎有些快要感覺不到了,有些麻木了,像是隨着她生命力的逐漸消逝,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緩慢死亡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