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解脫

滾滾墨雲涌動不休,帶着莫大的威勢與玄異,周遭的鬼物皆是無所遁形,盡被那墨雲拉扯而去,掩埋、消逝。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這墨雲好似就是厲鬼天生的剋星。

面對這大股的墨雲壓來,所有的鬼物都只能匍匐嗚咽,無力可爭。

李小禾與小紫就靜靜的立在一旁,直到大片的鬼物盡沒,墨雲也是轉眼消散。

那執鬼旗的身影也隨之顯現,一身黑袍在寒風中鼓盪,獵獵作響,連他的面目也被黑袍完全掩蓋。

只是一道黑影,如同是上古魔神降世,要收取這世間的一切。

“呵呵••••••”

幽先生轉過身來,淡淡一笑。

這聲音很是蒼老,李小禾只默默道,這黑袍下應該是個老者。

見得幽先生轉過身來,小紫纔是一笑迎了上去,只躬身一拜道:“先生。”

“怎麼就你一人?”雖是疑惑,但幽先生依然聲色淡然,好似這世間再沒有瑣事能激起他心中的漣漪一般。

小紫經得幽先生詢問,便只道:“剛纔出了些岔子,這不還有這個傻小子。”

見得小紫指向自己,李小禾便也上前一拜道:“小子李小禾,見過前輩。”

雖然知道這幽先生是魔門之人,但李小禾卻並未覺得眼前這人是那大奸大惡之人,而且好似曾今見過一般。

“呵呵,我們是第二次相見了。”幽先生見得李小禾上前而來,只是淡然一笑。

李小禾心中頓時一驚,此人竟然真的見過。

“啊!”小紫也是一聲驚呼,疑惑道“先生見過他?”

“嗯,當日老夫斬殺冥蛟之時,與他有一面之緣。”幽先生淡淡道。

李小禾頓時恍然,原來幽先生便是當日在東海那個小島上那名斬殺冥蛟的黑袍人。

此時李小禾再仔細看,幽先生一身黑袍籠罩的確與當日那人身形極其相像。

只是李小禾不明白當日幽先生爲何沒有殺他,只是一直用威壓壓迫他,更是讓他修爲有所精進,看似卻是在幫他一般。

但是想到王守一也是死在此人手上,他頓時心中生出一股戾氣來。

李小禾心中生怒,胸口卻是一熱,那道血印竟然在此刻有所異動。

小紫自然無法察覺李小禾此時的變化,只與幽先生說說笑笑。

但幽先生是何等修爲之人,道行高深,當世罕見,李小禾的一切近乎都被他看在眼裡。

“嗯!”

見得李小禾胸口那道血印發作,幽先生藏在黑袍下的面目頓時一皺,一步已是到了李小禾的身前。

小紫未想到幽先生突然如此,只滿目驚駭。

“哼!”而李小禾自是一聲嗔怒悶哼,就想退開,怎料幽先生的手已經一把握在了他的腕上。

李小禾只感覺手腕一痛,似乎連骨碌也被捏碎了一般“咯咯”作響,更有一股陰邪之氣順着腕口脈絡一瞬間遊走他的全身,他便只覺如遭雷擊一般,立時渾身一麻,再也無法動彈。

恍惚中李小禾只聽到小紫一聲驚呼。

“先生••••••”

但只見幽先生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卻是揚起對着小紫一止。

隨後也未聽清幽先生又沉聲喃喃了些什麼,但小紫已經再不多說。

最後李小禾只感覺胸口那道血印突然吃痛,便就此昏死過去。

小紫見得李小禾昏死過去立時又是一聲驚呼道:“先生,他怎麼了。”

幽先生也不說話,只抓着李小禾的手腕降下雲頭。

而李小禾的身體此時已是被一層猩紅的血芒籠罩,如同一個血繭一般,將他全身包裹。

便看幽先生體內也是突然升出一股黑煙,他的食指與中指併攏成劍,只在李小禾身上各處擊點,在那血繭上激起點點漣漪“嗤嗤”作響。又有一股股勁風將他的衣袍鼓盪起來,而他腳下更是一圈圈氣浪襲向四方,只將那滿地塵土盡皆捲了開去。

過了良久才見得李小禾體外的血芒漸漸隱去,此時小紫纔是急急來到幽先生的身邊。

但不待小紫開口,幽先生已是一聲嘆息道:“想不到那些被鎮壓無數年月的邪異血戾,竟然都潛如了他的體內。”

“啊••••••”

小紫聞聽此話立時一驚,只駭道:“先生是說那冥域石碑下的那些邪氣,是被他給••••••”

“是啊,也不知對他是福是禍。”幽先生默默道。

小紫聽得幽先生此話,立時身形一震,只道:“請先生救他。”

“呵呵,我是有心無力啊。”幽先生悽悽一笑。

小紫聽得連幽先生也沒有辦法,立時好似絕望一般,一雙瞬子隨即滿是陰霾失神。

“此刻也只有一個辦法了。”

但接着又聽得幽先生緩緩一語,小紫眼中才是又陰霾頓時盡散,只急急道:“先生,你告訴我,還有什麼辦法?”

幽先生便轉過頭來,望向酆都城中心處那緩緩轉動的血色漩渦,只道:“只有去那一界可以尋得解救之法,否則有一天這血戾發作,他會爆爲一片血霧,被血戾吞噬,永遠不得超脫,神魂永墮其中,化爲一股食血吸魂的邪氣。可是要去那一界,又是何等險惡之事••••••”

“真的只有這個辦法嗎?”小紫雙眼已是朦朧。

“哎•••••••”幽先生只一聲長嘆。

混混噩噩間,李小禾的心神好似被一片血海淹沒,只覺渾身的黏蜜,又有腥臭,眼目微微一睜盡是猩紅灌來,刺得他眼目生疼。

他便再也不敢睜開眼來,朦朧中,只感覺自己的身體隨着浪潮不斷起伏,胸口一陣腥悶。

這個世界在此刻也無別的聲息,無盡的寂靜終於讓李小禾心間一陣慌亂,再也忍受不住。

但當他再度緩緩睜開眼來之時,只見得血海的盡頭好似出現一座小島,那島上一道道身影盡成猩紅之色,飛來飛去。

幻境就此突然破碎,他只感覺手腕又是一疼,復兒清醒過來。

“呼呼••••••”

心神再次回覆,李小禾的身體一下便從地上彈了起來,只感覺胸中腥悶,這才大口的喘着粗氣。

此時便聽得幽先生沉聲道:“你胸口的那道血印是怎麼回事?”

經得幽先生詢問,李小禾纔想起前面的事來,便是此人突然出手他才陷入了昏迷之中,此時他又怎肯回答幽先生的話。

李小禾便只停下喘息,倔倔地把身子轉向一旁。

“哎••••••”

便聽得幽先生只是一聲嘆息,復兒道:“你好自爲知吧。”

而一旁的小紫此時卻是帶着哭腔,只驚急道:“先生••••••”

李小禾頓時心中一凜,想來幽先生剛纔已經探知了他胸口的那道血印,他便只狠聲道:“你沒有辦法,不代表別人沒有辦法,我的性命,不勞先生費心。”

“呵呵。”沒想到幽先生卻是一笑,接着道“你胸口這道血印是被那地底之下鎮壓的血戾入體形成的,連老夫也無辦法,那這世間也是再無人可救你。”

“哼!”李小禾只怒氣上涌,完全沒把幽先生的話聽在心裡。

而幽先生也不再與他多說,只把小紫拉到一旁。

復兒也不知幽先生與小紫又說了什麼,待得幽先生轉身而去之後,小紫只是滿面的落寞。

直到良久小紫纔好似忽然決定了什麼事情一般,雙目滿是堅定之色,只是一笑道:“接下來你怎麼打算?”

既然幽先生已走,李小禾便就轉過身來,只道:“我要去找一個人。”

“我與你一起吧。”小紫緩緩道。

“嗯。”李小禾輕聲一應,兩人尋了個方向,動身行去。

這一路盡是陰風鬼嘯,颳得人心寒如冰浸一般,具是淒涼無比。

漸漸地李小禾又想起幽先生剛纔的話來。

此時再度想起,他不禁心中忐忑,幽先生的修爲不可謂不深,道行更是無可揣摩,連仙劍派的掌門林長空那等威勢之人,也只一招敗在幽先生的手下,而他竟然說這血印無人能解。

難道這鬼東西真的無人能解嗎?

復兒李小禾眼中又再次出現了常凡、離兒等人的身影。

只是所有人都是帶着憤怒的目光,如同要將他灼燒成灰。

李小禾頓時心中打了個寒戰,復兒望向一旁的小紫,只見小紫此時只是默默,不知在想些什麼。

小紫對他的情愫,更是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辜負只於心不忍,若是接受,他又如何接受?

最後眼中好似又劃過林夢瑤那一襲碧影,如破冬的春芽一般青素、英潔,是世間最美的一抹光,帶着無盡溫馨。

“無論如何,我只要你記住,你是正道中人。”

林夢瑤的話語又在耳邊默默做響。

但他已做出這等事來,他還算是正道中人嗎?

他還有面目去見那個默默戀慕,肯爲他赴死的人嗎?

隨之李小禾已再無力去想這一切。

最後便只在心間默默道,這血印無法可解也好。

便讓它快些發作吧,只讓自己就此生命走到盡頭,或許也是一種解脫。

又或許讓自己變爲一道厲鬼,那樣便再無人認得他了。

從此只讓他形單影隻,默默地在天地間遊蕩。

也不必再揹着這許多的情與恨,怨與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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