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葫蘆

月又掛上梢頭,康城中卻燈火通透似白日一般,依然那樣的繁華熱鬧。

李小禾早已經將樑家當做了自己的家,對於他來說這是自己離家後要過的第一個黑夜,只感覺這遠空的月亮彷彿有些冰冷,還好有陸廣這個親切的師父在身邊,雖然只接觸不到兩天,但是他卻把陸廣真正的當做了自己的父親一般。

他也不知道爲何在這個老人身上能感受到那種兒時的溫暖,那種親切大概是因爲他是父親的師兄吧,他本就是自己的親人,李小禾只這麼想着。

陸廣今天說是出去一下,待回來時候卻已經夕陽西下,師父沒有做什麼解釋,李小禾自然也不多問什麼。兩人草草的在客棧樓下吃了晚飯,便回到了房中,此時卻已夜黑了。

李小禾知道,師父心中有事,因爲他從回來至今也未說話,吃飯時也像在想些什麼,心不在焉,這些他也不多問,他知道該告訴自己的師父自然是會對自己說的。

他整理好了牀鋪,正待要問陸廣睡下,陸廣卻突然道:“小禾,你過來陪我坐着說些話。”

李小禾不明所以,師父一進房內就坐在那裡,此時也不知道要同自己說什麼,突然他心中一緊想師父會不會是要同自己說父母的事,他就這麼緊着心在陸廣身旁的木凳坐下。

“小禾,你可知道爲師的身份?”陸廣轉過頭道。

平時陸廣對李小禾都是自稱“我”的,現在卻自稱“爲師”,這讓他心中更加的忐忑了,只想到,師父不是個說書的嗎?不對他是我父親的師兄,我父親是大將軍,那他怎麼會只是一個說書的?李小禾雖然心中想了許多,但卻不知道此時該如何說。

陸廣就這麼看着他,彷彿把他心中所想都看在眼裡一般道:“不錯,爲師自然不是一個說書的,或者說爲師不僅僅只會說書。”

“你可知道,這個世界是很大的。你聽過神仙鬼怪的故事吧!”陸廣頓了頓道。

神仙鬼怪?師父到底要對自己說什麼?李小禾卻越發的摸不着頭腦了。

“爲師要告訴你,這個世界很大,這個世界是有神仙鬼怪的,那不是傳說。”陸廣直盯着李小禾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你爹和我本是同門師兄弟我們都是仙門中人,我們所有的修行所做的一切便是爲了修成大道仙道。只是你爹中途離開了本門,入了凡塵做一名將軍。”

李小禾終於從陸廣口中聽到了父親的事,一下子便心中巨震。

但是陸廣也不理會他心中的震驚,繼續道:“方今世上有許多的仙門,就如同那凡塵中的習武門派一般,只是我們仙門中的人,修的是移山倒海之能,修的是長生不死,修的是羽化飛仙。你可知道爲師會的東西很多,爲師都會教你的,爲師會把一切都教給你的。”

李小禾就這麼聽着,漸漸的從最初的不可思議開始相信師父所說的一切,在看到師父指尖生出火焰的時候,他並沒有懷疑這是江湖術士的騙術。陸廣給他的親切和那父親般的感覺,讓他開始相信一切。

陸廣說了很多修真界的事,直到最後陸廣好像是真的說累了,才叫李小禾休息,但在熄燈的時候陸廣又想起了什麼似的道:“小禾,將來你要記住,修真界比凡塵更加的險惡。人心險惡,你一定要緊記,將來好好的保護自己,好好的修行。”

聽得這句,他感覺師父就像即將要離開一般,便道:“師父,將來小禾都在師父身邊,小禾知道師父會教我很多,師父會保護小禾的,小禾不怕。”

陸廣只是嘆了口氣,熄了燈道:“睡吧,睡吧!”

月光如華灑下靈滄湖中,黑夜下的湖面如魚鱗般,點點磷光。

“師兄,便就此別過吧。”李小禾若在此一定認得這便是白天那美婦人,而她手間正牽着那紅衣小女孩。

她對面那老道人嘆了口氣道:“卻不知下次再見,卻是何日,可還有相見之日。”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站在那靈滄湖邊的樹林裡,如同前日見面那時一般,皆雙眼朦朧了。

那老道人正待感傷之時,卻豁然擡起頭來,眉間緊鎖,雙目神光炯炯,那美婦人見得老道人如此也忽然一把便把小女孩抱入懷中問道:“師兄,怎麼了?”

老道人卻未作回答,他看到從康城中忽然升起一股混煙,便只這一瞬間就飛到了自己頭頂空中,那黑煙中分明有一黑影,還抓着一個小孩。

“何方妖魔,敢如此放肆!”老道人一聲大喝,沖天而起,一下便迎上了那黑影。

那黑影卻不作回答只“嘎嘎”怪笑,一陣晃動間,周圍隨身的黑煙便化作一個鬼爪向老道人力劈而來,老道人便單掌向上這麼一迎,頓時道袍鼓盪,掌中光芒大放,鬼爪與那光彩一觸便如受巨力一般“咔咔”的細微碎裂聲在其間悶響,隨後片片而碎。

那老道人的身形卻也向下沉了一點,眼露驚色道:“幽冥魔氣!”

聽得老道人的話那黑影人卻只是“嘎嘎”怪笑,隨後便向他襲了過來。

兩人頓時在半空撞在一起貼身相搏,交手的悶聲不斷響起,地上的樹木也不住爆裂開來。

突然一聲沉響轟然爆裂開來,卻是那黑影與老道人力拼一掌,兩者皆反震開來,交手那處氣浪如潮般洶涌四方。

這時那片片碎裂的鬼爪卻又再度合成一團黑氣被那黑影召回,迅速緊縮到一起,又變作一個斗大的骷髏頭,一聲鬼泣向老道人襲來。

老道人見那鬼頭襲來“呔”地一聲沉吼,把手反過背後,卻抽出了一柄黃光大放的神劍來,這神劍一出鞘便是嗡嗡低鳴,就這麼斬向迎面而來的骷髏頭,骷髏頭本如金石般堅硬,卻“哧”的一聲,應聲斬做兩半,隨後化爲黑煙,被那氣浪一涌而散。

骷髏頭一散,那黑影便踉蹌地在空中退了數步,想是受了反噬,正待還要有所動作,老道人卻突然祭出一兩掌長的葫蘆來,對着那葫蘆拜了拜開口唸道“請寶貝現身。”

只見天地間突然便狂風大作雷鳴震響,有一線毫光從那葫蘆口中爆射而出,那一線毫光一出葫蘆口便暴漲爲一片刺目的白芒成飛刀狀,刀尖上有眉有眼如活物一般劃破黑夜向那黑影人而去。

黑影人見得此景頓時如遭雷擊身形一震,只急急把那懷中擒着的小孩往老道人拋來,而他卻如利箭般往遠方而逃。

老道人上前一把接過那向他拋來的小孩,手中也不停歇急急捏了個法訣,只見那一片白芒便突然速度暴漲一下射入了那已在遠處的黑影人體內。

而黑影人被白芒入體只是渾身一震,隨後便頓在了遠處半空中再無動作,這時候只聽那老道人又念道:“請寶貝轉身。”

黑影人體內便有一片光華轉動,待那一片光華轉動三次,他的頭顱就突然從頸部落下,“咚”的一聲直直掉進了下面的靈滄湖中。

而此時他體內那一片光華才又化作一線毫光從他體內飛出,瞬間回到了老道人手中的葫蘆裡。

再看那那黑影人此時頭顱已落,生機全無的身體便也直直的從半空落下,只在靈滄湖中激起一聲浪花。

“師兄,那人是誰,你竟一下祭出了葫蘆來?”婦人眼見黑影人已被斬殺,老道人抱着那被擒的小孩從空中降下身來忙迎上去道。

老道人一邊查探這搶過來的小孩此時的狀況,聲音卻有些低喘道:“此人着實不簡單,卻不知爲何在此,若不是我當機立斷祭出斬仙葫蘆來,只怕後面就被他逃了。”

老道人話還未說完,那美婦人身後的小女孩卻從她身後探出來驚呼道:“怎麼是他?”

原來這被救下來的孩子正是白天與小女孩有過一面之緣的李小禾,老道人與那美婦皆有些詫異,看着小女孩緊緊盯着那此時滿臉黑氣的小孩,卻都有些愣神。

還是那美婦人先開口向那小女孩問道:“阿紫,怎麼回事,你認識他?”

“不,不認識。”那小女孩搖了搖頭又立馬止住,有些哭聲道“不過我今日在城中見過他,他還同我做鬼臉玩,他怎麼了?雲伯伯你要救救他啊。”

那美婦人見得未問出什麼,上前也檢查了一下那小孩的身體,對着老道人道:“師兄這孩子傷的不輕啊,你還是趕快帶他回門中治療吧。”

老道人想了想才道:“好吧,那便就此別過了,師妹你往後好自珍重。”

“嗯,師兄,過往是我對不起你,我們就此別過吧,你也珍重。”那美婦人說完,有些落淚拉着小女孩便轉身而去。

小女孩卻時常回過頭來,看那躺在老道人懷中的李小禾。

李小禾因爲剛纔被老道人救下時,老道人渡了些真元與他,此時卻用力的睜了睜眼,正看見小女孩那回過頭來,淚溼的雙眼,他更用力地想要睜開眼來,卻這麼一下徹底昏死過去。

老道人見得美婦人已經遠去,嘆了口氣,抱起李小禾,把那剛纔斬骷髏頭的寶劍一祭,便御劍從靈滄湖上劃過,往遠處的天穹峰飛去。

他卻並不知道,在更遠處一片漆黑的山林中有一個面色蒼白的老人一直注視着他,而這個面色蒼白,神色複雜的老人正是陸廣。

陸廣見那老道人已經御劍沒入了那遠處天穹峰頂的雲層中才舒了口氣,面上也有了一絲血色。

此時他那剛恢復一絲血色的臉龐卻有些扭曲,只邪笑道:“斬仙飛刀······”

隨後他便轉身消失在了那一片漆黑的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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