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突騎施人大軍還沒出現,史國境內就已烽火連天。鷹騎的斥候忙碌着將各地的敵情飛報回乞史城。
“一股一千多人的騎兵繞過乞史城,奔向南部。”
“一支兩千人的輕騎正在乞史城周圍四處遊蕩,到處放火殺人。有可能會威脅到過幾天回來的大栗子商隊。”
“北面的突騎施遊騎突然增多。”
李懷唐聽着斥候不斷帶回來的壞消息,感覺到戰爭已經迫在眉睫。可是,斥候沒有更詳細的情報,這些突騎施人究竟是哪一部落的?
“將軍,我們出戰吧。趁他們分兵,正好把他們吃掉。”
許多將領紛紛來請戰。數次野戰的勝利,讓將士們的膽子壯了不少,同時壯的,還有信心。
護都卻發出了不同的聲音:“恐怕難如我們所願。那兩千騎,就算停下來與我們決戰,結果多半是兩敗俱傷。那一千騎,距離我們又稍遠了點。最怕的就是他們突然對我們合擊。還有,究竟還有多少人馬從撒馬爾罕趕過來?什麼時候來等等,這些情況,我們都沒有掌握。以目前形式來看,實在沒有必要。”
“可是,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在耀武揚威嗎?還有,大栗子的商隊怎麼辦?他們行動緩慢,一旦被那些突騎施人發現,保準全都跑不了。那些我們急需的物資也將白白地便宜敵人。”
公孫文遠漲紅着臉,理直氣壯。
“我們可以把他們吸引到東面來,又或者是南面。”護都說道。
李懷唐沒有表態,只是問道:“他們派這兩支騎兵過來的目的是什麼?南部那一千人,還好理解,必然和大度莫有關。而這兩千騎單獨出現的目的何在?不會只是想告訴我們,他們的存在吧?難道突騎施人知道了我們商隊的事情?...”
“戰是一定的。關鍵是如何戰。戰爭,打的是士氣。光死守,很被動。必須告訴突騎施人,野戰我們也有實力。至少得讓他們攻城的時候,分兵來防範我們。”
李懷唐忽然提高語氣,狠狠地將拳頭砸在桌面的簡易地圖上。
一直在凝思的烏蒙也深有同感:“估計大度莫和突騎施人對我們實力的理解還停留在兩個月前。一千騎就敢來我們的地盤橫行了。將軍說的是,這一千騎所去的地方正是大度莫的老巢所在。他們的目的很明顯,無非就是想利用大度莫的聲望,騙些人手來消耗我們的防守力量。不過,他們要失望了。如果要出戰的話,就拿他們開刀。”
“要收拾他們的話,必須得把他們引誘過來。順便再把那兩千騎給調走。”
看着護都有所言的樣子,烏蒙向他擺了擺手,繼續說道。
李懷唐饒有興趣地聽着烏蒙的分析,他知道,關鍵時刻,烏蒙要麼不說,如果出聲,必然已經是胸有成竹。
烏蒙頓了下,又道:“一旦他們發現企圖落空,必然會着急。情急之下,理智就會被僥倖的想法代替,繼而鋌而走險。只要我們投其所好,不怕他們不上當。”
“哦?如何讓他們上當?”
聽着烏蒙慢條斯理的說了半天還沒結果,黑子終於忍不住了。
“呵呵,”烏蒙笑道,“還記得忽必多的鐵礦山嗎?”
“鐵礦山?咦!你是說,把他們引到那裡?那裡倒是一個伏擊的好地方。”
李懷唐急速的思索着,他開始明白烏蒙的意思了,“這個誘餌倒是很合他們的胃口啊,不怕他們不上當。”
“誘餌?”黑子似乎想到了答案,“將軍是說,用壯丁來吸引他們?”
“哈哈,不是我說的。是烏蒙!”李懷唐會意地指着烏蒙。
“高!高!實在是高!”想明白了的將領紛紛朝烏蒙豎起了大拇指。
乾燥的秋風高起,席捲着地上的塵土和碎草,時而刮向空中,帶來蕭索之意。
騎在馬背上的大度莫抓狂地用手擋了擋迎面吹來的雜草,曾經的地盤上,一片凋零。往年,就算大食人在盤剝的那些日子裡,也沒出現過如此慘不忍睹的景象。
看着所謂的部衆,他的心都涼了半截。剩下的幾乎都是老弱婦孺,糧食和牛羊比人還要少。
怎麼會這樣?老弱婦孺怯生生的答案几乎一致,史國國君斯謹提把所有的青壯和大部分糧食都掠奪一空了。
大度莫又恨又怕。沒有了部衆和糧食,他什麼都不是,連個小兵的價值都不如。就這樣回去覆命,以莫賀達乾的殘暴,其命運可想而知。
“我很好奇,鼎鼎大名的大度莫,莫非就是靠這些老頭來打天下?難怪啊,一敗再敗。嗯,我們還要繼續往南嗎?不過,我提醒你,已經兩天了,明後天,不管結果如何,我們都得回乞史城城下。你可想好了。”
伊畢茲冷冷地說道,臉上充滿了譏諷和不屑的表情。
大度莫的臉上變幻着數種顏色,最終,豬肝色佔了上風。他硬是憋忍了一股怒氣,軟聲道:“將軍再容我兩天,我的部衆一定會來的。”
“哼!不已經來了嗎,我瞧見了,不過一些老頭。還得感謝你的國君啊,挺大方的,怕你丟面子,還留了點人給你,讓你不至於光棍一條。”
伊畢茲絲毫沒有給大度莫面子。
莫賀達乾的部衆對大度莫都感到非常的厭惡,如果不是他如此的無能,也不至於讓他們上千的袍澤命喪沙漠,更重要的是,他們本來正打算好好地享受狩獵的樂趣的,就是這個大度莫的到來,把莫賀達幹給請走了,結果本該自己的利益倒便宜了骨啜。所以,嘲笑大度莫起來,他們沒有絲毫的掩飾。
大度莫感覺自己快要暴走了。該死的,如果讓我攻破乞史城,我一定屠城,把那些馬匪剮千刀,才能泄心頭之恨。
傍晚時分,一名遊騎給伊畢茲帶來了一個消息和一塊石頭。有上千的史國奴隸,押着數十車貌似石頭的東西,從西向東,沿着獨莫水向乞史城進發着。許多奴隸打算向南方逃走的時候,都被史國騎兵給截住趕了回去。
“奴隸,西面,鐵石頭?”
大度莫興奮地自言自語,腦子開始高速運轉,憑着以前得到過的信息和豐富的聯想,拼湊着每一條線索。
突然,大度莫想通了:“奴隸,奴隸,我的奴隸!”
伊畢茲向大度莫投去奇怪的目光,這傢伙,不是瘋了吧,想奴隸給想瘋了?
“將軍,聽我說。數年前,就有傳聞說,前國君在獨莫水上游開採鐵礦,哦,就是將軍手上拿着的這塊石頭,可以鍊鐵。史國馬匪鵲巢鳩佔之後,一定是人手不夠,就到我的領地來抓壯力充奴隸。我的部衆一定是在那裡!”
大度莫指着東北邊,語氣相當的肯定。
伊畢茲將信將疑,感覺似乎也有道理。
也許那些馬匪得知我們來了,就趕緊把奴隸給趕回城加強防禦力量,那些石頭麼,一定是用作防守工具的。可是,如果是史國人的圈套呢?出發的時候,莫賀達幹就一再叮囑,不可輕敵。萬不得已,切莫交戰。
“趕快派遊騎,再去看看什麼情況。可以的話,進山瞧瞧。”
大度莫心急如焚,再不趕過去截斷他們的道路,恐怕所有的奴隸都要被轉移,自己剛剛升起的希望恐怕又再落空。
“將軍,不用擔心。那些史國人的騎兵幾乎都覆沒在呼羅珊沙漠裡了,我們都是騎兵,史國人奈何不了我們。要是讓史國人把那些奴隸抓回城去,你我,都無法向莫賀達幹交待啊!”
大度莫說“你”的時候,聲音特重。
伊畢茲瞪了大度莫一眼,心忖道:若是不去,這頭蠢驢一定會在大度莫面前告我一狀。去,好像也沒那麼可怕。這頭蠢驢雖然可恨,但是也沒說錯,就算史國人騎兵天下無敵,也不可能從沙暴中倖存回來吧。至於那些步兵,根本就不值一提。
“好,回頭,出發!”
伊畢茲下定了決心,可他還是很謹慎,想了想,對着一名親兵道:“去,你馬上去通知蔑爾格提,讓他的兩千騎也跟着過來。”
在大度莫的帶領下,突騎施人連夜趕路,奔向獨莫水上游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