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詭道也。只要身處戰場,就會時刻面臨着詭道以及被詭道。
這一夜,李懷唐以及他的光明三騎對這個古老的兵法都有了深刻的體會。
突騎施人沒有守約,在第二天午時之後才發起攻擊。而是在當夜,不顧遠來疲勞,趁着守軍麻痹大意,出其不意地偷襲了乞史城。
“主人,這樣的黑夜,我們大部分將士都無法辨別方向,許多人也看不見。這個仗很難打啊!”
阿荔僕爲顯得很爲難,倒不是嘴上說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現實與理想的衝突。如果讓骨啜的陰謀得逞,那麼自己的夢想和希望就要被無情地粉碎。也不知道骨啜何來的靈光,竟然敢連夜偷襲。
“哪來那麼多廢話?趕緊集結,誤了我的大事,小心你的狗頭!”
黑暗中,骨啜顯然沒有注意到阿荔僕的臉色,還以爲他是要偷奸耍滑。
剛吃完晚食,骨啜就下令集結精銳的戰士,其目的是準備夜襲乞史城。
偷襲的主力將是骨啜麾下的三千名部將和闕伊難如帶來的兩千名勇士,爲了達到他們的目的,甚至都沒有驚動其餘的士兵,也沒有告訴莫賀達幹。
闕伊難如留了親信下來,只要看見乞史城城頭出現異常情況,就讓親信帶着自己的信物,命令步兵攻城接應。
這個作戰計劃是闕伊難如的神來之筆。當然,骨啜沒有告訴阿荔僕,欣然地接受了部將們的誤解。
阿荔僕一邊集合着骨啜點名的精銳,一邊在盤算着如何通知李懷唐他們。命運就是如此的奇妙,要擱在以前,阿荔僕是想都不敢想,自己的命運居然和李懷唐他們休慼與共。
讓阿荔僕納悶的是,骨啜並沒有讓自己的千人隊從北門發動攻擊,而是跟着闕伊難如的兩千騎,在黑夜中悄悄地潛行。一直悶走了兩個多時辰,纔得到停下來休息的命令。等到骨啜下達攻擊命令的時候,阿荔僕才知道偷襲的目標居然是乞史城南城門。而且,負責偷襲打開城門的是闕伊難如帶來的五百名精銳,其餘四千多名騎士,等到城門被打開,再騎馬衝進城去。
阿荔僕在內心嘆了一口氣,只能祈求李懷唐他們福大命大了。如果是自己負責偷襲,那麼還可以弄出點動靜來提醒對方,可現在,他也無能爲力了。他是從乞史城回去的路上遇到闕伊難如的大軍的,他不知道爲什麼蘇祿汗改變了主意,派了闕伊難如統帥大軍而來,還有他的主人骨啜,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也跟着湊熱鬧,來攻擊他自己的盟友。這回懸了!阿荔僕嘆息着自己的命運。
索是五百名偷襲勇士的先鋒將,也是蘇祿汗直屬部將中的一員悍將,作戰勇猛。這樣的艱鉅任務,闕伊難如第一個點他的將。
黑夜,成了突騎施人的保護色。
索率領着五百名勇士慢慢地接近着城牆,雖然渡過護城河的時候難免發出了點響聲,風聲卻及時地給他們提供了掩飾。
乞史城的城牆不高,悍勇的突騎施人用疊人牆的方式代替了攻城雲梯,在索的指揮下,很快,就搭建起了人牆……
“快反擊啊,快啊!”
阿荔僕的心裡不斷地吶喊着,拳頭緊張地握着,出神地望着黑夜中朦朧的城牆。
突然,一隻手碰了過來。阿荔僕嚇了一跳,彎刀幾乎脫手。
骨啜奇怪地看着身邊的阿荔僕,這個傢伙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膽小了?
“不要緊張,等會衝進去的時候,記得跟在我的身邊,”
骨啜低聲吩咐道,“記得,任何情況下,不準離開我半步,保護我的安全。”
阿荔僕哭笑不得,正欲回答,城牆方向傳來了守軍的鑼鼓警報聲,釋放阿荔僕繃緊的心絃。
終於發現了……
爬牆發出的動靜還是驚動了巡邏的守軍,驚慌失措的守軍胡亂地喊叫着,有冷靜者,敲響了置於城頭上的銅鑼,發出警報聲。
城牆下的偷襲者疊起三層人牆,頂端上的勇士用牙齒咬着刀背,手腳並用,連抓帶爬,跳上了城頭。猝不及防的守軍根本就不是這些悍不畏死的突騎施人的對手,轉眼十數名守軍就倒在了血泊之中。越來越多的突騎施人爬上城頭,索也上來了,殺氣騰騰,渾身是血,他剛剛砍殺了一名守軍。
“快,放下吊橋!你們跟隨我殺下去,打開城門!”
索一邊興奮地吆喝着,一邊揮刀衝下登城的樓梯,身後跟着數十名惡狠狠的殺神。
城頭上各處的守軍在將領的敦促下,聚集了過來,與偷襲上來的突騎施人展開激戰,試圖把他們趕下城頭。
可是,已經遲了,吊橋終究還是被放了下去。爬上城的突騎施人牢牢地佔據着城門正上的位置,把守着吊橋的拉索。
城門下的戰鬥也是一邊倒的結果,如狼似虎的突騎施人瘋狂地屠殺着守衛城門的士兵。殺死區區的守軍對於索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問題,麻煩的是城門之後堆積重重的石塊。
索要埋怨也得責怪己方的兵勢太盛,把守軍嚇唬得連城門都堵得死死的,沒有絲毫突擊的想法。
李懷唐也不願意龜縮在城裡,只是形勢比人強,與突騎施人野戰,還是想想罷了,以後再說。安全起見,乞史城的四個城門都被他下令從裡面給堵得死死的。守軍的執行力度遠超出了李懷唐的相像,以致於堵城門的石塊把索給鬱悶得抓狂。
城門外的突騎施人騎軍已經踏上吊橋,停在冷漠的城門之前,心焦地在門外團團轉,期盼着城門的打開。
着急的索聽到了城門外的拍門聲,他知道大軍已經侯在外面。他已經在揮汗如雨地搬移石塊了,可是,不時趕來的守軍妨礙了他的速度,好幾名善戰的部下都無爲地死在了搬運石塊的過程中。
黑沉沉的夜色中,城內的方向,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光點,向着城南方向涌來。索知道,那是守軍的援軍,如果在他們到達之前,自己還沒有打開城門,那麼自己就註定要葬身於此。
城門通道內的石塊漸見稀少,眼看成功在望,喘着粗氣的索卻沒有一點的高興,隱約中,他聽到了馬蹄聲,那是從城內方向傳來的。
“你們快去,給我擋住!”
索沒有絲毫的猶豫,他無情地命令着身後的二十餘名部下。城門的橫閂近在咫尺,只要他們可以爲自己爭取到多一點點的時間,就可以爲門外的鐵蹄洪流打開一個宣泄的缺口。
接到命令的突騎施勇士紛紛義無返顧地轉身,舉刀迎向守軍狂奔過來的騎兵,用血肉之軀硬是擋住了高速疾馳的戰馬,把他們阻截在城門通道前。
索和留下來的十多名部下,爭分奪秒地搬開了最後的石塊,取下橫閂,然後合力拉開沉重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