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撒豆成兵
“證據。
單憑你門下弟子的一句話，就想讓本宮相信。
多少有些草率了吧。”
白玉高樓之上，大玄太子與一衆元神大佬再次齊聚。
只是不同的是，上一次是由這位東宮太子出現招來的一衆元神。
而這一次。
則是神霄宗掌教至尊，東方卿。
把玩着手上一枚做工精巧，隱隱綻放着毫光的玉質摺扇，大玄太子平靜看着面前的東方卿。
“地點我已經覈查過，那裡是本省地脈盤踞數量最多的一個點，我試着撥動那裡的天地規則。
但，石沉大海。
而且那附近已經有域外氣息彌散，與周圍天地，格格不入。
這些，夠了嗎？”
一身灰藍布衣，神色肅然，東方卿緩緩攤開掌心，一縷似若活物一般，不斷在其掌心扭動的斑斕氣息。
看到這縷氣息，在場衆人心中頓生一股濃濃的厭惡感。
域外氣息！
一時間，幾名元神大佬的目光都有了幾分變化，有凝重、有冷意、還有幾分若有所思……
“這確實是域外氣息無疑。
但東方宗主，你如何證明這域外氣息就與十萬大山，與妖魔邪修有關呢。
我若是妖魔邪修，根本就不會承認。”
掃了一眼東方卿手裡的域外氣息，太子的眼神也不禁一凝。
但仍舊緩緩搖了搖頭。
單靠一縷域外氣息，定不了罪。
“如果十萬大山真打算奉請域外邪神，那這次的事，性質可就變了。”
吧嗒吧嗒嘬着煙桿，趙耕耘深陷的雙眼，隱匿在煙雲之中，隱隱透着一抹寒芒。
人族和妖魔邪修再怎麼打。
那都是本界的事情。
可如果域外邪神插手了。
那就是本界對外界的戰爭。
級別，性質，都不是一個層次的。
“這件事要弄清楚，如果真的涉及到域外，就不單單是我一省之事。”
蹙起眉頭，大義書院院長張平也開口道。
“派人，查！
如果真是域外邪神。
那我們，就可以下場了。”
作爲在場唯一的女性，牽機妙法門門主李嬋嬋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卻透露出最刺骨的凌厲之意。
奉請域外邪神。
這是公然的撕破協定。
這件事只要做實，十萬大山就徹底不佔理。
屆時他們這些元神大佬就可以直接下場，插手這次的戰爭。
而十萬大山要是膽敢對等反抗。
那就等於挑戰整個人族和大玄王朝。
十萬大山和人族這邊一樣，並非鐵板一塊。
這次入侵滇川，主導的也只是百強大族中的幾個。
一旦他們在滇川這邊損失慘重。
十萬大山內部落井下石，想要將他們擠出百強大族的，大有人在。
故而只要滇川這邊的元神下場了。
掀起這場大戰的妖魔邪修就只能退兵，否則就算他們最後贏了這場仗，也是得不償失，撿了芝麻丟西瓜。
“既然幾位都覺得應該弄清楚，那就派人吧。
不過這件事情還是先得保密。
域外邪神不比其他，此事一旦捅破，搞不好妖魔邪修那邊會狗急跳牆。
畢竟我們手裡，還沒有確鑿的證據。”
眼見幾位元神大佬隱隱達成了共識，太子眼眸低垂，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人不能多，道身境也不能動，不行就我們幾家出幾個小輩，如何？”
沉默了半晌，星宿海崖崖主餘秀開口提議道。
“讓幾個染血小輩去，是不是冒險了些。
如果真是妖魔邪修搞的鬼，他們怕是難以應付。
奉請域外邪神之地，難保不會有道身境的妖王坐鎮。”
將菸袋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趙耕耘沉聲道。
“戰爭，總會有犧牲。
仗打到現在，死的人還少嗎。
人家宗門世家的弟子族人能死，我們的就不能？
趙老，有些事情，不可能盡善盡美。”
平靜看着趙耕耘，餘秀的話夾槍帶棒，似乎隱隱在針對這位自然旗的老旗主。
聽出了餘秀的話鋒帶針，趙耕耘嗤笑一聲：
“怎麼，餘崖主是覺得我自然旗隱世而居，有避禍之嫌，在藉機嘲諷老頭子我嗎？”
“此等不團結之話，本崖主絕不會說。”
面色自然，餘秀嘴上否認，可那副篤定的神色卻是一點遮掩都沒有。
“呵呵，餘崖主話都說出來了，何必再咽回去。
好，那就依你。
咱們幾家各派幾個小輩去探探路。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到時候，就各憑本事。”
重新在菸袋鍋子裡塞上草葉，趙耕耘緩緩吞吐起煙雲，不再去看餘秀。
“如果沒有其他意見，那就依餘崖主所說，幾位，如何？”
眼見衆人不再做聲，太子緩緩開口，給這件事落下定論。
不露痕跡的相互打量了一眼，幾位元神大佬俱是沒有做聲。
餘秀提出的方案雖然不完美，甚至可以說只是個大概的建議，而且可能還會導致他們損失掉幾個優秀的門人。
但實際上，這看似簡陋的方案，已經是最妥當的計劃。
妖魔邪修不是傻子。
如果真有道身大能前往那處奉請之地，恐怕第一時間就會被發現。
而染血境的目標會小很多
可以最大程度降低妖魔邪修的防範。
至於危險……
也正如餘秀所說，仗打到現在，人家的族人弟子可以死，伱們的就不行？
短暫的碰頭後，幾位滇川大省金字塔頂端的大佬再次離去。
白玉高樓之上，只剩下把玩着手中摺扇的太子爺，與那位星宿海崖的崖主。
“殿下好像對域外邪神之事，不甚上心吶。”
佇立在太子身側，餘秀微微側目，看着神色平靜，只關注手中摺扇的這位東宮殿下，問出了心中之疑。
“妖魔邪修也好，域外邪神也罷。
本宮要做的事情，已經做的差不多了。
接下來的事情，當由你們來處理。
餘秀，本宮和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的如何。
這區區星宿海崖有何好處，你何必久居一隅。
隨我回京，欽天監監正的位置，父皇一直給你留着呢。”
太子說着，啪的打開手中的玉摺扇。
平整無暇的扇面上，赫然倒映着一副栩栩如生，不斷變換的大玄王朝行圖。
在這幅圖上，遼闊廣大的滇川大省頓時變得有些不起眼。
“陛下、殿下好意，餘某心領，可我星宿海崖傳承七千四百載。
斷不能衰落於我手。
新任崖主沒有成就元神之前，我不能走。
還望殿下，恕罪。”
衝着太子拱了拱手，餘秀微微頷首。
身爲一尊元神大佬，他的這番姿態已經算是給足了這位太子爺面子。
“嘖……罷了，人各有志，本宮不強求你。
但你之前答應我的事情，要記在心上。
這不單單是你與我的交易，也是我大玄皇庭與你星宿海崖的聯盟。
若是出了岔子，對你，對星宿海崖，都不好。”
輕嘖一聲，太子沒有繼續問道餘秀。
元神大佬不是路邊的白菜，這種級別的存在，威逼只會激發反面效果。
而利誘，也鮮少有東西能撼動他們的心神。
除非，是足夠大的利益交換。
“殿下放心，我已經安排門下進駐武家，只要戰事平息，會立刻協助他們佔據本省星位，同時矇蔽高家的殘留的氣運。”餘秀點頭輕聲道。
“那就好，本宮在此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預計半年後啓程回京。
我走之後，你多照拂照拂武家。
畢竟這一畝三分地以後就要姓武了。”
將手中的摺扇收起，太子緩緩起身，走到玉樓的欄杆前，靜靜眺望着下方的萬里山河。
……
“怎麼樣，你倆想好了，誰去？”
草廬野地上，東方卿罕見收起了平日裡散漫慵懶的樣子，眼神中透露着一絲凝重。
“我去！”
“我去吧。”
騰地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魏無忌卷着袖子，神色肅然：
“我是大師兄，此事自然由我擔起來，而且我去過那裡，對裡面的情況熟悉，我還……”
“這件事，我比大師兄更合適。”
沒有過多的理由，齊修坐在地上，臉色平靜的道出一句。
“不行！老幺你不能去，連我都折在裡面，你去了不是送死？”
一口回絕，魏無忌剛想接着說，齊修卻直接道：
“那你又怎麼保證這次去，不會和上次一樣。”
“你……我……”
被齊修一句話噎了個半死，魏無忌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想出好的反駁。
“行了，此次之事，危機重重，而且事關重大，一旦發生什麼情況，沒人能去救你們。
這樣吧，你們師兄弟二人比試一番。
誰贏，就誰去。
公平合理，如何？”
揣着兩手，東方卿眼神微動，饒有興致的給了一個提議。
只是他的眼神卻一直盯着齊修，似是看了點什麼來。
“好！”
對於這份要求，魏無忌自是滿口答應下來。
注意到大師兄已經揚起，似是鎖定勝局的嘴角，齊修攏起袖子，一擡眼，正好看到了眼神含笑的東方卿。
老狐狸……
心裡暗暗吐槽一句，迫於無奈，齊修只好起身與魏無忌前往一旁，展開一場大師兄和小師弟之間的較量。
“喜歡藏拙的小傢伙，本宗看你這會還能藏住多少。”
陰謀得逞的眯起眼睛，東方卿大袖一揮，一股磅礴無量，籠罩天地的力量瞬間形成了一處特殊空間，供齊修與魏無忌切磋比試。
交手的過程，短暫且充滿了戲劇性。
本以爲自己可以穩勝小師弟的魏無忌，卻在東方卿宣佈開始的一剎那。
直接被齊修用袖裡幹坤收了進去。
而當齊修把他從袖子裡放出來的時候，魏無忌先是一臉茫然加錯愕的愣了半天，然後托腮盤坐了兩個時辰，隨後提出再比一場。
這一次。
結果沒有任何改變。
面對袖裡幹坤的拘攝，魏無忌想盡了一切辦法躲避、硬撼、潛行。
可當那口遮天蔽日，似若深淵的袖袍落下之時，他施展的所有手段都成了笑話。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就被關進了那處混沌一片的漆黑之地。
“沒想到才二十多年不見，小師弟你已經成長到了這般地步。
唉。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了沙灘上。”
確認自己無法破解齊修的袖裡幹坤，魏無忌輕笑着搖頭認輸。
心裡雖然意外，但卻又有幾分欣慰。
他生性樂觀，自然不會因爲小師弟超過了自己而起嫉恨不甘之心。
且小師弟有這般強橫手段。
或許此次行動讓他去，確實要比自己更合適。
“既然如此，那這次行動，就讓齊修去吧。
無忌，你先退下，有些事情我還要和齊修談談。”
衝着齊修擠了擠眼，偷偷豎起一枚大拇指後，魏無忌趾高氣揚的邁步離去。
彷彿齊修的強大，成了他的榮光似的。
揮了揮手示意齊修坐下，東方卿拾起一枚青草，在手裡緩緩折迭：
“袖裡幹坤？”
“嗯，取巧了。
大師兄心有遲疑，怕傷了我。
否則以他染血巔峰的實力，足以撕開袖裡幹坤的宇璧。
若是沒有顧及的廝殺。
我未必是他的對手。”
面對東方卿的詢問，齊修如實回答。
在一尊元神大佬面前撒謊，就等於在佛祖面前編佛經。
“你小子……”
細長的草葉在手中漸漸化作一隻栩栩如生的雀鳥，東方卿輕笑道：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謙虛了。
無忌這孩子天賦高，心性好，算是與道有緣之人。
可惜玩心太重，學了一身的百家藝，卻博而不精。
而你，就不同了。
你說若是真的廝殺起來，你不是無忌的對手。
可依本宗看，要真是生死之爭。
你腰上繫着的那口葫蘆就足以斬掉他三道血身。
這還不算你藏着的其他手段。
誒，你是屬倉鼠的嗎，怎麼什麼好東西都喜歡藏着掖着。”
被東方卿點破，齊修聳肩笑了笑：
“這不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嘛。”
“嗬，年紀不大，疑心倒不是小，跟我年輕的時候一個熊樣。”
嗤笑一聲，東方卿輕吹一口氣，手上草折的雀鳥倏然活了過來，眨了眨眼睛後，隨即撲扇着翅膀飛走。
這一手讓死物成活的手段，不禁看的齊修眼神一愣。
“這次行動，危險性極高，但又事關本省未來，染血境弟子中，你本不是最佳人員。
但我原本選定那孩子，出了點意外，一時半會回不來。
所以這件事只能落在你的肩上，幸苦了。”
伸手進袖子取出一卷古籍，東方卿蹭了蹭上面的浮灰，遞給了齊修：
“你修法悟性高，這卷黃公文疏借你了，學會了想着還我。”
接過東方卿遞來的黃公文疏，齊修垂眸一看，封面上赫然印着四枚古篆。
【撒豆成兵】
瞳孔微微一縮，齊修平靜心情將這卷黃公文疏收了起來，轉而擡頭看向面前的東方卿：
“掌教，弟子還有一事想請教，請您務必告訴我實情。”
“講。”東方卿又折下一支草葉。
“南宮師姐，是不是也在我要去的那個地方。”
手上動作一頓，東方卿挑眉看了一眼齊修。
半晌，輕笑一聲：
“鬼滑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