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你們能確定沒人盯着我們嗎?現在聯繫奧地利人不是找死嗎?這種事情交給那些神棍。
他們把奧地利人帶來的,現在他們也一定有辦法聯繫奧地利人。各家族的寡婦,未出嫁的姑娘,現在也該派上用場了。
我們現在的位置,多條後路準沒錯。”
沃爾塔市長長嘆了一聲,他似乎一天之間就老了很多。對沃爾塔這種出生在反法戰爭時期的西班牙人來說,他們一輩子最渴望的就是和平。
沃爾塔小的時候希望西班牙也出一位明君對外像拿破崙那樣帶領西班牙殺進巴黎,搶錢、搶糧、搶女人,一雪前恥。
對內輕徭薄賦、愛民如子.
然而反法戰爭結束以後西班牙的國王一個比一個難以名狀,沃爾塔決定藉助家族勢力投身官場,澄清吏治,匡扶正義,做一個好官,護一方平安。
但濁世紅塵又豈是凡人能抵擋的?沃爾塔在官場上經營了半輩子,最終也只能保住自己家族的產業。
至於那些其他的幻想早就被拋出九霄雲外了.
然而現在即便自己如此努力,想要保住家族的財產也不容易。沃爾塔當然可以選擇給卡洛斯六世當狗,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入朝爲相。
但如果運氣不好呢?
普埃托裡亞諾纔是沃爾塔家族的基本盤,如果失去了這個基本盤,那沃爾塔家族對卡洛斯六世還有利用價值嗎?
賭卡洛斯六世不會狡兔死,走狗烹嗎?
新王登基,國內的勢力必然要進行洗牌,卡洛斯六世真的會允許一個家族永享繁華嗎?
恐怕在國內穩定之後,卡洛斯六世第一個要剷除的就是沃爾塔家族這種影響力過大的地方勢力。
沃爾塔確實不想給卡布雷拉當走狗,但是新王登基這個時機對於很多小家族和沒有根基的狠人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正希望來一場大洗牌。
沃爾塔這個市長的位置,此時正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只要他稍有懈怠,立刻就會有人站出來取而代之。
卡布雷拉對於那些前來投效的人自然是來者不拒,不管是以個人角度,還是從國家角度出發,扶植新人上位都要比任用舊人更划算。
畢竟那些沒有根基或是根基淺薄的人,他們只能依靠國家和上級,而那些根深蒂固的家族不但會來分一杯羹,甚至還會影響到對地方的控制。
還有不得不考慮的一個點就是忠誠度問題,那些地方勢力原本都宣誓過效忠伊莎貝爾二世,更是投降過奧地利人。
很難說他們不會繼續投降其他勢力,所以扶植屬於自己的地方勢力很重要。
通常來說這種內戰洗牌的思路並沒有錯,削弱地方加強中央集權更是幾乎所有人都會做出的選擇。
然而此時卻不同,伊莎貝爾二世的勢力並未完全消散,依然有些地區不接受卡洛斯六世的統治。
除此之外最大的不同是奧地利帝國的存在,人在見過光明之後往往就難以忍受黑暗。
數百年來,西班牙人已經習慣了沒有尊嚴的活着,或者爲了尊嚴去死。但奧地利帝國的短期統治卻告訴他們,尊嚴和生命可以同時存在。
卡洛斯收復失地的速度驚人,但是在鄉村卻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絕大多數的農民都無法接受卡洛斯定下的稅率,而這一次鄉村貴族們少見地和農民們站在了一起。
由於奧地利帝國的改造,土地租金變得相當低,如果真按照卡洛斯六世定下的稅率,那地主會比農民先餓死。
想要不被餓死,那只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增加土地租金,要麼只能選擇抗稅。
許多人傾向於選擇第一條道路,但他們要麼早就被奧地利人解決,要麼在與卡洛斯派合作之前就被當地的農民鎮壓了。
此時一定有人感到奇怪:這些貴族和地主幾百年來是如何生存下來的?爲何突然之間就被農民擊敗了呢?
只能說是時代變了,奧地利帝國每佔領一個區域都會招募新兵,並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是流浪漢,也有一些是家裡活不下去不得已才當兵的。
當奧地利帝國離開之時,那些有家有業的士兵自然不願意離開,還有一些則壓根就是逃兵,或者是違反軍隊紀律不得已和當地人結婚的罪卒。
這些人的存在大大加強了農民的戰鬥力,再加上貴族、地主要麼被奧地利帝國改造接受了奧地利帝國的理念,要麼被削弱得很慘。
除此之外奧地利帝國的到來還大大加強了村落之間的聯繫,那些平日幫着地主愚弄村民的神父們思想也在發生改變。
此消彼長之下,貴族、地主的武裝才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而且那些地主、貴族雖然不一定有什麼格局,但是最起碼的生存智慧肯定不缺,他們清楚周圍的農民都是什麼態度。
與其被農民們打死,那還不如暴力抗稅,反正死幾個稅官國家也不一定會追究。
卡布雷拉面對這種情況的第一選擇是殺雞儆猴,他想到的是維護國王的權威,那就不能放過這些抗命不遵的人,否則他還怎麼拿捏其他未收復的地區?
正常來說大軍去屠滅一兩個造反的村子,然後大家再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談一談這場風波就結束了。
然而現實是抗稅是普遍現象,甚至有幾十個村子聯合起來,西班牙地區又地形複雜,卡洛斯派的大軍很容易無功而返。
卡洛斯派軍隊的組成本來就複雜,甚至還有不少人都做過土匪、山賊,殺良冒功這種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
即便沒有殺良冒功,濫殺無辜、四處縱火,燒屋焚田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也不會少做。
西班牙雖然國力衰微,但是人民卻不乏血性。他們當初敢和戰無不勝的法軍對着幹,此時沒有理由不敢和一羣流氓、土匪放對。
很快戰火便燒遍了整個交接區,除了鄉村,很多城市也不願或者無法接受卡布雷拉的勒索。
畢竟像普埃托裡亞諾這樣富裕的城市並不多,像沃爾塔這樣能忍得住的市長也不多。
而且一個地區的士紳、貴族想要搞事,其實並不需要以身入局,他們只要忠實地執行卡洛斯六世的命令就行,畢竟壓力都是逐級傳導的,總有人會頂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