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罕默德·阿里雖然已經戒掉了鴉片和女色,但79歲的他很清楚自己已經時日無多。
從一介乞兒到雄踞一方的諸侯,從兩次試圖問鼎天下的霸者到今天這個即便戰勝也要看列強臉色的弱小君主。
默罕默德·阿里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一切,以埃及一國的國力想要對抗整個歐洲加奧斯曼帝國是不可能的。
想要鯨吞奧斯曼和整個非洲就必須要藉助列強的矛盾,拋出誘餌讓列強相互爭鬥,然後埃及才能趁機漁利。
只要再給他一百年的時間整個世界都將匍匐在他的腳下,但默罕默德·阿里自己已經沒希望了,好在他還有後代。
此時的默罕默德·阿里決心爲子孫後代鋪好路.
其實他的到來有些出乎了弗蘭茨的預料,首先從會議的規制上並不需要國家君主首腦出席,來的都是各國大使一級。
默罕默德·阿里也並非自降身份,而是將埃及帕夏的位置交給了自己的兒子,然後再以大使的身份出席和會,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如雄獅般的老人才是埃及真正的主宰。
碧藍的大海之上,海風徐徐,默罕默德·阿里的船上都是他的心腹,所有人都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擊聲傳來,瞭望手喊道。
“有一支艦隊正在快速接近中!”
船員們都無動於衷,默罕默德·阿里一旁的親信解釋道。
“吾主,您無需擔心,這不過是尋常的避讓而已。”
艦長卻眉頭一皺,這件事顯然不太對勁,現在的地中海海盜是不敢成羣結隊,所以見到艦隊完全不需要驚慌,只需要正常避讓就行了。
“望遠鏡。”
一旁的大副立刻從箱子中取出交到艦長手上。
這一時期望遠鏡還屬於高端導航器材,像是一些電影中隨便別在腰間是不可能的,大多數時候都是放在專門的皮箱或者木盒中,甚至還有專人負責保養。
艦長看到遠處的景象頓時嚥了口唾沫,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周圍人紛紛將目光投向艦長,艦長放下望遠鏡只是說道。
“好大的船..”
衆人都有些不屑一顧,畢竟他們曾經俘獲過世界上最大的風帆戰列艦“馬哈茂迪耶”號。
此時默罕默德·阿里乘坐的這艘“埃及”號雖然只有1200噸,但配置卻並不比那些三級戰列艦差多少。
然而很快他們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臉上,一艘艘龐大的戰艦緩緩駛來,船身巨大無比,黑色的煙囪冒着濃煙,鋼鐵鑄成的船體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他們此刻只能仰望,那種隱藏在人類本能中對巨物的恐懼控制了船員們的身體。
直到一聲尖銳的汽笛聲傳來,人們纔回過神來。
“快!緊急迴避!緊急迴避!”
等到那支龐大的蒸汽艦隊駛離,穆罕默德·阿里才意識到自己坐在了甲板上,這種感覺好像是被某種巨大的野獸攥住了心臟一般,他的額頭已經佈滿了細密的冷汗。
“那是誰的船?”
穆罕默德·阿里急忙問道。
船長看了看旗幟連忙解釋道。
“吾主,那是奧地利人的船。剛剛他們是在正常航行,是我們擋在了他們的航道上。”
這位船長可很清楚穆罕默德·阿里的爲人,他真怕這位埃及的掌舵人一時氣不過非要找回場子。
真讓自己這艘1200噸的小船去和人家整支艦隊講道理,剛剛那支艦隊裡恐怕最低也是5000噸級的蒸汽戰艦。
但這一次穆罕默德·阿里沒有發怒,他只是安靜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當“埃及”號進入亞得里亞海之後,船上的水手們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的可笑。
“馬哈茂迪耶”號實在算不上什麼,過往的船隻中蒸汽船居然佔了三分之一。
而整個埃及只有一艘蒸汽船還是英國政府贈送穆罕默德·阿里的禮物,“埃及”號上的船員們已經沒有了初來時的傲氣。
“這就被打擊的擡不起頭了?”
一代梟雄穆罕默德·阿里終於開口了,他身邊的官員們沉默不語,尤其是那些年輕人完全是把失落二字寫在了臉上。
“放心,這不過是剛剛開始。”
穆罕默德·阿里此時沒有了年輕時的狂妄,兩次戰敗讓他知道了自己和列強之間的巨大差距。
但他還是要讓自己國家的年輕人看清這個差距,只有正視差距才能戰勝敵人。
穆罕默德·阿里不覺得這種差距是絕對的,當年他起兵時不過300人,步槍只有百餘條。
而徹底征服埃及只用了六年時間,甚至打敗了試圖推翻他的英國軍隊。在拿破崙死後,在他看來他一直是列強們最頭疼的存在,更是近東地區三十年唯一的主角。
只不過眼前的威尼斯已經遠遠超乎他的想象,在他想象之中威尼斯應該是由無數蜿蜒曲折的水道和哥特式建築組成的。
兩岸到處都是緊密排列的房屋,水道中航行的則是華而不實的貢多拉(一種威尼斯特色小船)。
“這不可能!”
穆罕默德·阿里終於失聲叫道,這與他想象中完全不同,這種絕望足夠將普通人的意志壓垮。
眼前的港口規模大得嚇人,一眼望不到邊的碼頭,以及之後密密麻麻的倉庫讓人感到一陣陣不安。
無數桅杆和煙囪在港口中來回穿梭,各式各樣的船隻帶着各式各樣的貨物,由無數如同工蟻般的工人帶往四面八方。
各種奇怪的設施將那些無法徒手搬運的貨物調往其他區域,或是直接裝上由重型挽馬拖拽的馬車。
巨大機械的轟鳴聲讓人震耳欲聾,蒸汽機噴吐的熱浪更是讓人感到難以忍受,但更加恐怖的是奧地利帝國那種壓迫感。
此時的穆罕默德·阿里毫不懷疑,這一座城市就有碾壓埃及全國的工業能力。
碼頭的最中心是一個十分誇張的火車站,無數的鐵路如血管一般在大地上延伸。
終於有一個隨行的埃及官員問道。
“我們該如何戰勝這樣的對手?”
衆人面面相覷,突然有人開始大口嘔吐起來,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還是精神壓力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