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
奧蘭伸出手,擋在沉淪者的身前:“讓他把話先說完。”
零看向傑西,搖頭道:“我做的只是假設。索倫這個人我們亦有風聞,像那種人絕不是一個好盟友,所以我們纔會取道伊斯塔。湊巧,救上當時飄浮在海面的弗蘭克林,也就是現在我的副船長。”
“那麼,零船長已經看過伊斯塔,是否很失望。”奧蘭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現在的我們,已經如同喪家之犬般要急着逃離此地了。”
“失望談不上,只能說意外吧。不知道二位以後有什麼打算?”
奧蘭末答,傑西搶過話頭說:“當然是找索隆報仇,只要讓大陸各地的同志知道烏爾森大人轟烈戰死,那麼大家一定可以同仇敵愾,一口氣攻下新羅馬城的!”
“是這樣嗎?”
零點頭:“我知道了,那祝二位一切順利。”又看向弗蘭克林道:“走吧,已經送別了烏爾森,你應該沒有什麼遺憾了吧。”
弗蘭克林微微訝異,奧蘭對他的態度突然轉變也感到驚訝,當下道:“零船長,我以爲咱們可以合作。”
“合作?”零淡淡笑道:“是啊,在此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想必奧蘭大人也看出來了,我們有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真正的強者,這正是你們伊斯塔所缺乏的。你們同樣也有人,有大量的士兵,這點也是我們需要的。畢竟不可能每件事都讓一個高階去完成,所以我們可以各取所需,從戰略上以及其它形式方面進行合作。”
“只是很可惜,我不會讓自己的團隊跟一支準備自殺的軍隊去合作。我可以說是另一種形式的商人,而商人是不會做沒有回報的投資。”
“放屁!”傑西怒道:“誰準備去自殺了?你有搞清楚狀況嗎?”
零哼道,說:“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吧!沒錯,伊斯塔還沒到全無反抗之力的時候。可如今主基地被毀,首領被殺。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你有沒有想過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後果。同仇敵愾?那只是你單方面的想法罷了。相信我,當傳出這個消息,索隆方面只要做做姿態,你們潛藏在大陸的其它同志一定會喪失鬥志!”
“讓我再來猜猜,以你們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抗衡教皇廳這麼久。無論是軍隊的人數、武器裝備或是能力者的數量你們都遠遠不如。之所以可以抵抗到現在,一來得益於伊斯塔的特殊地理位置;二來有海盜方面進行牽制;第三,恐怕在教皇廳內部同樣有不滿索隆的人對你們進行資助,甚至是情報往來吧?”零冷笑道:“現在伊斯塔已經不復存在,索隆只怕接下來就要拿海盜開刀。在這麼一種形勢之下,一旦你們的資助者覺得沒有勝算,他們還會繼續投資嗎?如此一來,失去種種優勢的你們還妄想攻打教皇廳。請你告訴我,這不是自殺是什麼!”
傑西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顯得十分激動,偏給零說得無法反駁。奧蘭暗歎,心道傑西還是太天真了,思想也不成熟。無論從哪一方面,都無法和眼前這個和他年齡相若的年輕男子比較。守望者虛心道:“那依零船長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
零嘆了口氣,說:“我們始終是外來人,目前掌握的信息有限,不過知道西大陸一個大概的形勢。其中很多細節都不清楚,哪有什麼資格對你們指手劃腳。我只能建議你們儘可能不要泄露烏爾森戰死一事,你們只需找個身形樣貌和烏爾森有幾分相似的人做做姿態,向外界表明只傷不死。那麼即使索隆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對你們在大陸上的其它同志以及教皇廳內部的資助者打擊都不會太大,這樣你們還有希望。”
“至於更多的,很抱歉,情報有限,我無法做出更詳細的建議了。”
說罷,零朝弗蘭克林打了個眼色。後者點頭,跟在零身後離開了豐饒之塔。
海的另一邊,夜色開始降臨。在殘餘的天光仍照在大樓廢墟上的時候,傑西沉聲道:“你該不會相信他吧?他只是個外人,什麼也不知道。那所謂的假象一點也不可行,奧蘭你用腦子想想,一旦讓人知道了真相,那對我們來說只會更不利!”
“或許吧,但不可否認,這個辦法可以讓我們渡過眼下這段最艱難的日子。”奧蘭看着暗毀和烏爾森的高筒帽如是說道。
傑西胸口劇烈起伏,最後說道:“如果你打算這樣做的話,那很遺憾,我不會再聽你的命令行事!”
他拂袖而去,於是天台上只剩下奧蘭一人。
天光從側面打在奧蘭的臉上,守望者臉上那平光眼鏡反射着餘輝的光,看不清她的眼神,卻有一滴晶瑩的液體從眼鏡下滑了下來,再飄到地上,打落在暗毀的旁邊。這一刻,奧蘭表現出從所末有的軟弱,她就像任何一個突然失去依靠的女人,彷徨而迷茫。
她坐到了暗毀的旁邊,眼淚不斷地滾了下來,奧蘭卻似無所覺。眼中只有這把孤獨的細劍,奧蘭銀牙暗咬,伸出拔出了細劍輕輕道:“對不起了,烏爾森。就請你再陪我們戰鬥一段時間吧...我發誓,絕對不會讓伊斯塔就這麼消失的。你的遺志,由我繼承了!”
重新站起來,奧蘭拿下眼鏡,抹掉眼水,又變回那付冰冷的模樣。她拎起暗毀離開了大樓,大樓天台上,只有烏爾森的高筒帽依舊留下。它給一塊石頭壓着,在風中輕輕搖晃。
回到碼頭的時候,黃昏最後一抹天光悄然消失。夜幕下,命運號的船身不時有光焰沿着某種迴路流動着。零和弗蘭克林上了船,便通知楓他們到會議間集合。辛德瑞拉也來了,她和莉亞一起出現的。兩個個性迥異的女人這幾天相處下來還算融洽,這歸功於莉亞的大度。身爲零第一個女人的她,知道自己現在的力量跟不上零的步伐,莉亞所能做的便只有盡力提升自己的能力以及不去束縛零的步伐而已。
所以她認同碧昂麗絲,而現在又有了辛德瑞拉。前者能夠在經濟和管理上幫到零,後者則擁有強大的力量,以及西大陸的本土優勢。在這幾天的相處中,莉亞知道零和她還沒有發生肉體上的關係。可聽辛德瑞拉描述兩者間那種奇妙的精神交流時,莉亞知道這和發生了肉體關係沒有區別,甚至比之更加能夠征服辛德瑞拉的心。
這從另一個側面也知道零的心意。
和零認識了這麼久,莉亞還是知道這個男人很某些方面來說屬於一個比較保守的人。像和辛德瑞拉認識不到24小時就發生了某種層面的關係,對於零來說是絕無僅有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優先考慮了辛德瑞拉的力量和她的身份,這個女人將是零打開西大陸的一把鑰匙。
這是利用,沒錯。可零選擇和她進行精神上的交流而非只是單純分享肉體的快樂,也說明了零會以自己的情感來作爲回報。畢竟精神交流是雙向的,當零探索辛德瑞拉的時候,他也開放了自己的心靈。兩方在心靈和精神上的共鳴,會比世俗的情感來得更加深刻。
零已經埋下了種子,而種子終將成長爲參天大樹。將來辛德瑞拉和零之間的情感,不會比他和莉亞及碧昂麗絲間來得少多少。如果,大樹不會出現意外而折斷的話。
莉亞明白零的心意,知道哪怕她再怎麼不願意,可零已經做出了選擇。她無法逆轉這個結果,那麼只有順應事情的發展,接受辛德瑞拉加入到這個小圈子中來。只是明白歸明白,莉亞眉宇間卻不知不覺地掛着那麼一絲哀怨。
在她和辛德瑞拉走進來的時候,零便留意到了。只是現在並非兩人交心的時候,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便只能暫時放到一邊。很快,船上重要的人都已經到齊了。除了楓、素、貝里恩這些核心團員外,包括比利、姬雅醫生甚至控制室的幾個操作員們也得以旁聽。
所有人都知道零這麼做,那麼接下來的事情肯定非常重要,於是人人都豎起了耳朵。
看全員到齊,零站了起來道:“各位想必也知道,本來我是打算找伊斯塔合作的。可惜,伊斯塔現在已經面目全非,而剛纔我也見過他們兩位領導者。其中一位的言行讓我很失望,所以明天我們會離開伊斯塔。”
“我們雖還沒有真正踏上西大陸,但從所聽所聞知道的種種事情來看,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留意到一種十分特別的現象。”零的目光在底下衆人間掃過,也不賣關子,直接道:“能力者稀少!是的,教皇廳的情況我不清楚,但反判軍這邊我們已經見識過。稱得上高手的,只有他們的三個頭領,其中守望者奧蘭似乎還不是戰鬥型的能力者,有可能是感知域方面的高階。而底下的士兵,進行過登陸作業的應該都很清楚,裡面甚少有六階以上的能力者,最多也就三到四階左右。”
“以如此稀少的能力者集團可以對抗教皇廳這麼久,撇開一些第三方因素,例如教皇廳內部有反叛軍眼線等等。可以肯定的是,教皇廳的能力者即使要比伊斯塔這邊多,但數量也會極其有限。大概只有團長級達到高階的水準,而中層階級的能力者會十分稀少,普遍應該以三四階的能力者居多。這一點,和我們所在的那片大陸完全是兩種形態。”
零又看向辛德瑞拉:“有意思的是,這幾天通過辛德瑞拉船長我瞭解到,西大陸的異族也非常稀少。甚至陸地的異變獸在種類上而言也十分有限,因此主宰這片大陸的是人類,人類擁有無可比擬的優勢。我個人猜想,異族數量稀少,致使西大陸的人類缺乏在進化之路上的競爭對手,從而導致人類中能力者相應的短缺。可與之相對的,他們的科技卻不容輕視。”
“弗蘭克林船長在伊斯塔上曾與教皇廳的強者戰鬥過,據弗蘭克林說,對方操作的是機甲。而且是十米以上的大型機甲......”
此話一出,會議間裡生出一股小小的騷動。零乾咳一聲,道:“大家都知道,在我們那邊大陸,動力機甲也不過是近幾年才研製出來,是爲了讓普通人擁有對抗低階能力者的力量而研製的一種單兵武器。對我們來說,這已經是十分前沿的科技產物,但就西大陸而言,我們所謂的前沿機甲在他們眼中,估計是可以銷燬的老古董了。”
“弗蘭克林船長還向我講述過,他和教皇廳其它軍隊交手的過程。在這裡面,便出現了另外兩種形態的機甲。一種是類似綠都的劫掠者,笨重但搭載如機關炮這種重火力的機甲。另一種則擁有低空飛行能力,以制導導彈作爲主要攻擊手段的輕型機甲。再加上伊斯塔一役裡出現的大型機甲,那麼教皇廳方面至少掌握了三種不同類型的動力機甲,而這只是我們所知道的。如果沒有意外,他們至少還會有一到兩種秘密機甲。換言之,西大陸的科技文明要壓過能力者這個時代主題的文明。”
零強調道:“但別因此而小看了教皇廳的科技文明。弗蘭克林船長和伊斯塔那戰死的首領烏爾森都擁有高階的力量,而據弗蘭克林先生說,當時索隆駕駛着大型機甲以一敵二。最終的結果是烏爾森戰死,弗蘭克林重傷。由此可知,教皇廳的高級機甲事實上擁有匹敵,甚至超越普通高階的實力!”
“而我們的對手,就是這麼一個科技王國!諷刺的是,發展出如此前沿的機甲文明,但這個王國卻信奉神權,所以不得不這麼說,這還真是一個畸形的國度。”零搖頭道。
總結了西大陸的概況後,零拍了拍手掌,說:“基本的情況就是這樣,更多的情報則需要我們進一步蒐集才知道了。那麼接下來,大家暢所欲談吧。在伊斯塔已經無法合作的情況下,大家說說我們要如何介入到西大陸這場紛爭中。”
零說完,莉亞沉吟道:“最近幾天我和辛德瑞拉姐姐的交談中大致瞭解到,西大陸的海盜們最初是不想受索隆壓迫的人們組成的。開始的時候,海盜搶掠的對象基本上都是往來於羅馬城和殖民島之間的軍方商船。只是演變到了現在,其中一部分資質較新的海盜才變得爲所欲爲其來。他們不得和教皇廳對抗,同時也會向外島的平民下手,是屬於完全沒有約束的一羣。”
“我在想,如果伊斯塔無法合作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收編這些海盜,把他們變成屬於我們自己的一支軍隊?”
莉亞說完,素就搖頭道:“恐怕不行吧,頭兒的初衷並非要推翻教皇廳自己來當這片大陸的主人。之前也說過我們是外來人,哪怕可以做到這一點也會因此被排斥。同樣的道理,如果啓用這些無法無天的海盜,恐怕我們也只會被其它人認爲是另外一支較大的海盜團而已。”
“素說得沒錯,但莉亞的辦法就未必真的不可行。”楓笑道:“如果那些傢伙不得人心,那就讓我們去收買人心好了。之前在黃沙之島大家也看到了,外島上的人們過得十分艱苦,羅馬城也沒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子民,甚至連殖民島上平民的待遇都沒有。而是任他們自生自滅,如果我們示之以好,把這些人也帶上我們的戰船,自然也會模糊掉無法海盜的觀感不是嗎?”
在這幾人的帶動下,討論漸漸進入高潮。大家都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建議,其中有些意見的確很天真也不成熟,但一些意見卻十分中肯而有建設性。零一直微笑不言,任由底下的人發揮,而他自己則默默收集着大家的意見,加以修正並逐漸形成一條清晰的思路。
身爲上位者,領導的風格因人而異。以這個時代的權力結構而言,大多數上位者會採用獨裁者般的手法。這種手法的好處是聲音永遠只有一個,弊端則是策略的片面性。零並不喜歡這種手法,但現時也不認可那種把決定權交由投票決定的民主制。
前者過於獨斷,後者則權力分散。於這個時代來說,如果只能在這兩種手法選其一的話,那麼顯然第一個還要更合適些。但零有自己的風格,他更傾向於引導。把衆人的意見加以篩選之後,加以參考並引導向自己所規劃的方向。如此一來,既不會生出獨斷之感,也不會因爲權力過於分散而致使整個命令系統過於臃腫且繁瑣。
更重要的是,下面的人經過引導後由他親口發佈下來的命令,大家會有一種參與其中的感覺,那麼實行起來自然會更加賣力。這是一種御下之法,也是在席思前往曙光之城前,和零徹底交流後的成果之一。
等所有人都提出意見之後,零站了起來,自然而然便把大家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道:“根據大家提出的意見,我挑出其中一些中肯可行的,再加上我本人的一些想法,大致形成一個比較清晰的計劃。這個計劃將分爲幾個部分,而第一個部分就是像莉亞說的,收編海盜的力量。但並不單指那些無法海盜,而是全部!”
“是的,就用海盜間的規則,我將挑戰所有海盜船的船長。我要他們,奉我爲王!”
會議間中一片寂靜,辛德瑞拉悄然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她已經可以預想到,這片大陸洶涌的暗流,即將爲零的橫空出世而徹底沸騰起來。就在索隆親手毀掉的伊斯塔附近,他最強的對手卻在悄然崛起!
西大陸的未來走向,在零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已經沒有人能夠預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