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盾舉起,用力往前一堆。將兩隻仲裁官生生推出了戰壕,雷歐雙眼亮起,噴出兩道如同實質的碧色火焰。右手闊劍掃出,帶着一抹悽絕的綠芒在仲裁官的腰間閃過。光焰如同青色的綢帶,仍殘留在空氣中久久不散時,仲裁官們卻已經身體錯位,錯開的裂口位置平滑如鏡,甚至連一滴血也沒有濺出。
兩隻高階兵器就這麼被分屍,雷歐卻沒有絲毫喜意。他喘着氣,艱難地轉動着脖子朝四周看去。
目光所及,遍地焦土。
戰爭從白天持續到日暮,炮聲則從初時的轟隆雷動,到現在的稀稀拉拉。雷歐很清楚,炮彈,甚至其它類型的彈藥已經用得差不多了。本來城市裡預留的彈藥基數就不多,能夠支撐到現在,是每名作戰參謀不斷計數數據,調整戰略的功勞。
可即便如此,雷歐還是損失了過半士兵,防禦陣地也只剩下三分之一。最嚴重的問題是,現在他手下剩下的能力者只有三名!至於敵軍方面,黑色軍團也損失了過半的高階兵器,衛士則還有三千左右。看似兵力上仍維持着均衡,可實際上卻不是這麼回事。
人類士兵會累,會受傷。開戰到現在,戰火沒有一爭停歇,還活着的士兵眼中也已經寫滿了疲備,士氣更是跌到了谷底。之前派遣的好幾隊士兵進行突圍,卻讓生物兵器攔截下來。突圍無望,通訊基站又一時搶修不過來,城市有如海中孤島,孤立無援,每個人都看不到生的希望,又談何士氣。
就連雷歐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秒還能不能揮動手上的劍與盾。現在,它們沉重得像兩陀大鐵塊。至於能量同樣也所剩無幾,哪怕十階強者可以通過空能石汲取空間的能量進行補充,但在這種幾乎沒有休息空檔的戰鬥裡,雷歐的能量恢復緩慢,基本是入不敷出。
再這樣下去,是否能夠守到夜幕降臨還是個問題。
難道真的沒希望了?
雷歐忍不住望天一嘆,突然,眼角中捕捉到一個黑點。
一個位於輻射雲下的黑點,黑點迅速擴大。雷歐目力過人,黑點尚在三百米開外的距離,他已經看清,那是一頭長着蝠翼的人型怪物。這類人型的怪物渾身佈滿鱗片,有升騰的氣焰從鱗片的間隙中噴出,尚在半空,怪物雙手一圈一推。一顆昏黃的火球已經凌空轟下,雷歐的目光落到火球上,立刻感知到其中飽含毀滅性的能量!
新的生物兵種?雷歐心中一沉,直到現在爲之,生物軍團還沒有出現空中單位。如果它們擁有制空優勢的話,那這場仗直接不用打了。在彈藥缺乏,能力者所剩無幾的此刻,雷歐實在拿不出什麼手段來反制來自空中的襲擊。
然而那團昏黃的火球卻非落向雷歐一方的守軍,而是砸向了生物兵器的陣地。火球落地立刻爆炸,形成一片粘稠的火幕,火幕威力半徑達到二十米。置身於火幕裡的衛士全身着火,身上甲葉身體很快在烈焰中融化。只有仲裁官和黑焰督察能夠壓下身上的火焰逃出火海,但火球爆炸的衝擊依舊把它們傷得不輕。
起風了。
天空甚至響起了銳利的風鳴,雷歐擡起頭,看到一片黑壓壓的烏雲降下。那片烏雲,竟是由上百頭同樣的蝠人怪物所組成。接下來,天空降下了火雨,一團團昏黃色的火球漫天轟下,錯落在生物兵器的陣地上。片片火幕鋪呈開來,在這夜色漸深的此際,連綿的火帶照亮了整個戰場。
“這是……什麼?”雷歐訝然道。
旁邊一名墮天使的能力者道:“不管如何,我們好像得救了,大人。”
天空的風聲越來越大,最後形成一片有如轟炸機低空飛掠的轟鳴聲。明明空無一物的天空,卻出現森然龐大的威壓,接着星星點點的螢光亮起,幾如讓人以爲輻射雲已經散去,夜空再復舊時代的銀河星辰。當然,輻射雲依舊籠罩着天空,那些星光則是道道凌空壓下的能量光束!
數以千計的光束幾乎籠罩了整個戰場,當漫天光雨落到大地時。雷歐的眼中滿是驚人的爆炸以及絢爛的白光,一輪轟炸之後,黑色軍團已經死傷殆盡,此時,半空出現一大片扭曲的光影。當光影穩定下來後,雷歐纔看清那是一羣數量令人發麻的銀色飛蟲。
這些飛蟲又朝着剩餘的生物兵器一陣狂轟,山嶺的地表如同被犁了一遍般,不知道多少噸泥土就這樣消失在漫天的光束下。雷歐只知道這陣轟炸之後,生物兵器的氣息一掃而過,只剩下零星幾頭高階兵器逃進了遠處的山林。
看着天上兩種不同形態的生物,雷歐嘴中苦澀。自己拼死拼活打了老半天,黑色軍團卻在這些生物的幾輪攻擊下便全然消失了。當然,不可否認的是,空中這些生物的數量的確是多了點。如果它們進攻城市的話,估計雷歐連10分鐘都扛不住。
可這些東西是打哪來的?是援兵?還是新的敵人?這些問題雷歐全然無底,當他謹慎地觀察着這些空中來客的時候,卻聽到城牆上士兵大叫:“援兵,我們的援兵到了。”
當見到零的時候,雷歐方知自己的援兵早就到了。那些及時切入戰場,對着生物兵器一輪狂轟的飛蟲和蝠人便是援兵之一。除此之外,還有一批在百名左右的紅色巨人。這些巨人,以及那些蝠人都散發着逼人的威勢,而無數的銀色飛蟲則因數量驚人,它們在一起時所散發的氣勢比巨人蝠人還要強大得多。
雷歐不知道的是,這些還不是零所有的生物兵器。更多的生物兵器位於後方,在安蘇拉的命令下進入山林,以免對藍光山嶺的人類造成恐慌。只是得知山嶺戰事告急,零讓具備空中優勢的莫比雷克以及加西亞飛蟲提前一步趕到,從而及時瓦解了黑色軍團的威肋。
在零身後,是一條綿延不知多少公里的長龍。長龍由三萬餘名異族戰士,以及兩萬人的曙光城軍隊。加起來五萬人的軍隊的確不多,卻解了藍光山嶺士兵緊缺的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零還從鳳凰城拉來了一批物資,這對於雷歐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喜訊。
軍隊陸續開進了城市,曙光城的工兵隊伍協助搶修起通訊基站,異族戰士則頂替已經累了一天的議會士兵,肩負起城市的防禦工作,以及戰場的清理。北面山嶺間的戰場,戰死的生物兵器殘骸正被加西亞飛蟲運走。在山林深處,這些屍體會成爲食物,零的地底軍團會讓它們消失無蹤。
在與軍團的聯繫裡,代表着母巢的那三顆灰點已經暗戀成碧綠的顏色,那代表着它們已經躍升至中階階段。安蘇拉打算讓母巢就此停駐在山林中,利用環境以及一定數量的兵器作爲防衛,好讓母巢開始生產新的兵種。新的兵種有兩樣,一是有碩大光滑的腦袋,長着兩對側鰭,拖着一條前透明長尾,形若巨型蝌蚪的智者。另外一種則是與蜥龍搭配,能夠駕馭這種大蜥蜴的魁安騎士。
智者並非戰鬥兵器,它更像是軍團的智腦。它們可以分擔安蘇拉的許多工作,進行數據演算、戰術推演以及指揮兵器。智者的出現,地底軍團的指揮網絡將得到更進一步的細化,安蘇拉可憑藉一定數量的智者對軍團進行更精細的控制。
至於魁安騎士,則完全是爲了提升軍團總體戰鬥力而出現的兵器。這種人型兵器只有165cm的身高,天然的生物盔甲能夠抵擋步槍的射擊。但防禦並非魁安騎士的強項,它的優勢在於五階左右的力量強化。這使得魁安騎士能夠揮舞重逾過噸的大劍,或許投射以自身能量凝聚而成的暴炎龍槍。
魁安騎士能夠以米基納蜥龍爲坐騎,偏小的體型以及防禦能力並不優秀的生物盔甲,都是爲了減輕魁安騎士本身的重量,使之控制在蜥龍能夠承載的範圍之內。當蜥龍的速度和魁安騎士的力量相互配合時,它們的衝擊力將是無以倫比的。何況蜥龍本身便是作爲這種兵器的座騎被設計出來,在必要的時候,魁安騎士還能夠抽調蜥龍本身的能量,以便進行一次超水平的暴發式攻擊。
這兩種兵器的方案早在趕路的時候,就由安蘇拉提交給零確認。現在,則是將方案付諸行動之時。
鬱金香大樓的指揮中心裡,零向雷歐介紹了巴金、韋格等長老,然後直接了當地問:“現在的形勢如何?”
“不是很理想。”雷歐讓人在大屏幕上顯示前線的五個戰鬥區域,說:“就像你們現在看到的,道格拉斯和那些黑色雜碎現在在這幾個區域交手。儘管對方已經無法持續增兵,但它們原先的數量就不少,道格拉斯只能夠憑藉多種戰術的運用和它們打成一個平手。可就算這樣,它們還能夠分兵偷襲我們的後方陣地並差點成功了。”
“你們可以想像,一旦這裡被攻佔。道格拉斯他們斷了補給,到時這些該死的傢伙只要前兵夾擊,估計能夠逃出來的人不會很多。”雷歐頓了頓,道:“幸好,你們來得及時。”
零點頭說:“我明白了,通訊基站大概明天就能夠搶修完成。我們先在這裡休整一晚,明天就離開。你通知道格拉斯他們,想辦法把普羅休斯的軍團收攏起來,我們則繞到它們屁股後,和道格拉斯一起來個前後夾擊。”
“就這麼辦吧,前線的戰士都憋着一口氣,就等着來一次全面反擊呢。這下,他們可以如願以償了。”雷歐笑道。
一夜無話。
在黎明的曙光升起之前,軍隊便啓程離開了藍光山嶺。零他們沒有沿着海岸線公路北上,而是根據雷歐提供的線路圖進入了叢林地帶。在此之前,三頭母巢留了下來,安蘇拉給它們留下一定數量的守衛後,地底軍團便開拔離開。它們比零的聯軍快了一步,在山林間生生開闢出一條通道上。
前後超過三十萬的大軍浩浩蕩蕩沿着雷歐的路線圖不斷推進,加西亞飛蟲以其隱形的特質,責無旁貸地成爲大軍的前哨。它們監視着超過上百平方公里範圍內的一切動靜,以確保敵方不會發現這支軍隊的存在。如果沒有意外,零他們將在明天一早全員抵達敵軍的大後方,到時候就可以和道格拉斯一起進攻黑色軍團。
當然,前提是道格拉斯他們要將黑色軍團收攏集中,才能夠一舉擊破。
藍光山嶺的通訊基站在早晨便搶修完畢,雷歐第一時間把這條訊息發送了出去。接收到這條訊息的時候,道格拉斯正在一頂不起眼的營帳中。他剛徹夜衝殺回來,正坐着讓軍醫清理他身上的傷口。收到藍光山嶺傳訊的參謀,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道格拉斯聽完,哈哈大笑起來:“零這小子,回來得真是時候。很好,我們憋了這麼久的鳥氣,終於可以好好發滯一次。去,把索爾和哈特那兩個小子叫過來。”
雷神索爾和奧古都斯家的長子如今都是道格拉斯的左右臂,這兩人各有特色。前者勇不可當,爲三軍猛將;後者謹慎嚴密,由哈特佈置的防線幾乎滴水不透。兩人之前打生打死,現在互相配合,一人擅攻,一人擅守,配合得天衣無縫。
收到道格拉斯的命令後,沒過多久,索爾和哈特掀帳而入。道格拉斯支開軍醫,在帳中一張長桌上打開地圖,並把藍光山嶺傳來的訊息複述一遍,然後道:“你們怎麼看?雷歐那老傢伙說,零的大軍大概日落前就會抵達,所以我們的時間並不多。”
“這有什麼好想的,我們盡起大軍,把那些黑色爬蟲往一個地方趕,然後再和零配合,跟它們決一死戰不就行了?”雷歐看着兩人說。
哈特微微一笑,說:“和它們打了這麼多天,你難道還不瞭解。那些東西不是傻子,它們既然能夠分兵去襲擊藍光山嶺,便是想斷我們後路。你認爲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它們,當看到我們全面進攻不會起疑?再者,你想把它們往哪趕?我們還需要一個決戰地點,這個地方環境不能太開闊。一開闊,這些爬蟲就很難控制……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怎麼去收攏它們。別忘記,在兵力而言,我們處於弱勢。”
“絮絮叨叨的傢伙,既然這樣,你來想辦法好了。”索爾不負責任地把問題踢給了哈特。
哈特看着道格拉斯道:“我真不知道,之前怎麼會跟這個笨蛋拖了那麼久。”
道格拉斯笑道:“因爲他還有一點運氣,同時,也還沒那麼笨就是了。”
哈特聳了聳肩膀,然後目光落在地圖上,手指在地圖上不斷移動,最後停在了一個地方:“就是這吧,佩利金市。”
在地圖上,顯示的是一個城市的廢墟。它偏離海岸線公路,但和前線戰區相距不遠。它毗鄰山區,只要布兵合適,一旦敵軍被趕入城市,要脫離就會十分困難。黑暗議會本來考慮過將佩利金市開發成一個山地要塞,但後來這個計劃因爲戰爭而擱淺,現在,則被哈特拿來當決戰的地點。
道格拉斯看了看這附近的環境地勢,也點頭表示同意,但要如何將黑色軍團趕進佩利金市,卻連哈特也想得頭痛。一邊的索爾大咧咧地說道:“你剛纔還說那些傢伙聰明來着,既然它們那麼聰明,如果它們發現我們大軍突然朝這個地點移動,你猜它們會做出什麼反應?”
哈特的眼睛亮起來道:“它們當然會以爲我們要轉移戰場,突然全軍而動,那麼這個戰場肯定有利於我們的條件。如果我是指揮官,當然要提前摧毀有利於敵軍的任何優勢。這麼一來,我們不用把它們往佩利金市趕,只要做個樣子把它們引進去就行。”
“你看,我早說過,索爾有時候並不太笨。”道格拉斯拍了拍索爾的肩膀說。
這天,各個戰區的衛士突然發現人類軍隊全軍收攏,並且用極快的速度脫離戰區。人類軍隊繞過了戰區,朝着海岸線公路以西的山地地區挺進。這個突然的動作,讓指揮軍隊的仲裁官們感到意外。在缺乏指揮官的此刻,黑色軍團的行動是由全體仲裁官集體制訂的。
仲裁官之間的溝通交流並不複雜,它們的意志可以連接在一起,從而構成一個集羣意志。在這個集羣意志的支配下,仲裁官會將收集到的情報進行梳理整合,並迅速制定出針對性的策略。在這個過程中,生物兵器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爭辯,由集羣意志所得到的結果,每一個仲裁官都會毫不保留地將之貫徹下去。
因此,當整理了人類軍隊這突然而來的動作後,集羣意志得到敵方轉移戰場,另有所謀的結果後。仲裁官開始命令大軍調頭,要搶在人類軍隊的前頭,給敵軍來個迎頭痛擊。在全力計算人類軍隊可能抵達的目標地後,一個城市出現在所有仲裁官的大腦中。
佩利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