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裡槍一響,我就知道出事了,趕過來看時,他們正在氣頭上,又是放槍,又是罵孃的,就沒敢靠近,躲在暗處聽了一陣子,直到他們安靜下來,重新睡下來,便折了回去。”石龍魁說着,緊緊蹙起了眉頭。
“可不,大半夜的放冷槍,也真是夠嚇人的。”石栓子滿臉餘悸地說着。
石龍魁說:“我挨個想了一圈,也沒想到會是那個小東西,才十幾歲的人,半大小子一個,竟有那麼大的膽兒。”
“爺,你說……你說該咋辦呢?”石栓子滿臉倉惶地問道。
“是啊,這事兒還……還真是有點兒麻煩。”石龍魁說着,低下頭,思忖起來。
最終,族長石龍魁也沒想出一個可行的辦法來,對着石栓子說:“這事交給我吧,你回家盯着點兒,別讓孩子出來胡亂走動了。”
“可萬一那些人繼續折騰呢?”
“沒事,不就是一點點糧食,至於嘛。”石龍魁說着,朝前走去。
走了沒幾步,又折身回來,悄聲說,“那事壓根兒就不是咱們家人乾的,千萬不要鬆口,記住了嗎?”
石栓子點點頭。
“就跟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去。”
“中……中……知道了,爺,你去吧。”石栓子點點頭,看着石龍魁彎腰塌背,吃力地朝前走去。
石龍魁到了村公所,幾個兵正打算往外走,一個個倒揹着槍,罵罵咧咧,一臉兇相。
“各位老總,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呀?”石龍魁笑臉問道。
爲首的那個兵從後面晃晃悠悠走了過來,牛逼拉撒地說:“還能去哪兒?挨家挨戶搜查去。”
石龍魁心裡頭悠然一動,多虧了自己來的及時,要不然可真就亂套了,村民們對這些來搜刮的兵們本來就有敵對,這時候再去他們家裡開箱倒櫃地亂折騰,不鬧起來纔怪呢。
一旦鬧起來,吃虧的肯定還是老百姓,因爲對方手中有槍。
想到這些,就陪着笑臉,問:“該收的不是都收齊了嘛,咋還勞駕各位親自上門呢?”
兵頭一瞪眼,問:“石族長,昨夜裡頭出事了,你不知道?”
“出事了?出啥事了?”石龍魁滿臉茫然。
兵王問:“真不知道?”
石龍魁點點頭:“真不知道。”
“你就沒聽見槍聲?”
石龍魁笑一笑,說:“我都一大把年紀了,耳朵背得厲害,又睡得死,只是聽到了幾聲炮仗聲,還以爲是做夢呢。”
“不至於吧,夜裡頭聲音本來就大,就你們屁股大個村子,會聽不到?”後面一個瘦猴樣的兵質疑道。
石龍魁頭搖得像波浪鼓,說:“真的呀,真的沒聽見槍聲。”
兵頭說:“也難怪,石族長都這麼大年紀了。”
石龍魁跟着問:“老總,究竟出……出啥事情了?”
兵頭臉一沉,衝着石龍魁就是一頓橫:“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我看一點兒不假,這還有一羣人荷槍實彈地看着呢,竟還有人敢來行竊。”
“啥……啥?有人偷東西了?”石龍魁愣怔道。
“可不是,奶奶的!那賊膽子也太大了,真該一槍崩了他。”兵頭氣勢洶洶地罵起來。
“老總,我說句實在話,你可要相信我。”
“你說!”
“我們這個村子吧,一上是民風淳樸,因爲大部分都是石姓人家,瓜扯着秧,秧連着瓜的,一直都是和睦共處,從來沒有發生過偷雞摸狗的事兒。”石龍魁赤白了臉,解釋道。
“是嗎?那照你這麼說,是我們看花眼了,冤枉你們了?”兵頭尖酸地反問道。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那賊會不會是打外邊來的呢?”
“外邊的人能摸得那麼細?直接就進了糧倉。”
“你是說丟糧食了?”
“是啊。”
“丟了多少?”
“倒也不多,沒個具體的數額。”
“哦。”石龍魁應一聲,隨後說,“老總,我能不能進去看一看?”
“可以,當然可以。”兵頭說着,閃身站到了一旁,做出了一個禮讓的手勢來。
幾個兵簇擁着石龍魁進了臨時糧倉,朝着高高的糧堆打量着。
有一個矮個頭的兵走上前,指着底部的一個缺口說:“那不,丟糧的就是那個地方。”
石龍魁蹲下身來,細細打量了一陣子,咂摸了一會兒,說:“是不多,也就十斤八斤的樣子。”
那個兵頭聽了,嚷起來:“你說得倒輕巧,十斤八斤能挖出那麼大個坑?少說也得三五十斤!”
石龍魁站起來,臉上堆着笑說:“老總,不是我信口胡言,老朽我種了一輩子地,搗騰了一輩子糧食,那點眼力還是有的,糧堆是斜面的,挖出那麼點坑,多不到哪裡去的。”
兵頭蠻橫地說:“我說三五十斤就是三五十斤,你要是不信,咱就重新稱量一下,如果短缺的數額還要大,那可就說不着了,你得重新收集,把短缺部分給我補齊了。”
石龍魁一聽這話,心裡有些堵得慌,糧食這東西,可經不住來回搗騰,三搗兩搗準得折耗,就說:“老總,這個倒是好說,現在關鍵是,咱得趕緊想法子把那賊給抓住。”
“夜裡黑燈瞎火的,連啥模樣都沒看清,怎麼個抓法?”兵頭說。
“那你們是怎麼知道有賊進來的?”石龍魁問。
“有人親眼看見的。”兵頭說着,對着後頭的一個小胖子招了招手。
小胖子擠進來,仔仔細細地把昨夜裡自己出來撒尿,無意中看到了偷糧賊的事說了一遍。
石龍魁聽完後,緊接着問他:“你看見的那賊是不是個頭很小?”
胖子說:“是啊,黑乎乎的,緊貼着地皮。”
石龍魁問:“是不是腳步奇快?”
胖子答:“是很快,快得不得了,一眨眼就溜了,跟一陣風似的。”
石龍魁問:“你們夜裡頭開着院門?”
胖子答:“關着呢。”
石龍魁問:“那他是從哪兒逃走的?”
胖子伸手指了指,答:“牆,是翻牆逃走的。”
石龍魁說:“這牆也不算矮呀,那麼小的個頭,還揹着個糧袋,不會走得那麼輕巧吧?”
胖子指了指茅廁,說:“真的呀,就是從那個茅廁翻牆溜走的,我們追進去的時候,早就沒了蹤影。”
“這就奇了怪了……是人的話……誰有那麼的能耐?如果真有那麼大的能耐,至於偷那麼點點糧食嗎……”石龍魁緊鎖眉心,邊思量邊嘰嘰咕咕着。突然,他一拍腦門,問胖子:“那賊身上是不是土灰色的?”
“好像是吧,夜裡看不清,感覺是灰塌塌的。”
“你看沒看見他身上毛茸茸的?”
“這個……這個……”胖子訥訥着,因爲他當時醉眼昏花,的確沒看清。這時候又擔心頭兒怪罪他,就敷衍一句,“像是……像是毛茸茸的!”
“對了……對了……就是它……沒錯,肯定是它……一定是它的作道!”石龍魁高聲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