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中年男人的問題,曲澗磊都懶得回答。
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有人鐵下心思要撞大板,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見到他不做聲,那中年男人反而沒了脾氣。
想到傳說中那位的性格,他也不願意冒險——關鍵是真的不關他的事。
於是他一擡手,將前臺的椅子攝過來,徑自坐了下去。
然後他側頭看一眼天音,“你是哪一屆的?”
“剛畢業沒多久,”天音含含糊糊地回答,“小人物一個,大人您就不用問了。”
“你可不是小人物,”中年男人意味深長地發話。
他看不清楚對方的修爲,應該是有人特意出手遮掩了。
不過很顯然,能跟這樣的兩位至高在一起,光是說這份運氣,也算得上不凡。
而且對方剛纔說的話,他也聽到了——這位上學時,妖孽程度大概可以媲美沐雨!
“我就是個小人物,”天音不無自嘲地笑一笑。
要不是搶包的時候選錯了人,現在的她,說不定已經路死溝埋了吧?
曾幾何時,她也以爲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其他人都要圍着自己轉。
但是姨夫一家的遭遇,給了她當頭一棒——勳爵尚且如此,她又能強到哪裡?
而紅景天一行人的反應,也說明了這一點:在有實力的人眼中,光屬性B級真不算什麼。
所以她還是很鄭重地建議,“學長大人,既然不關你的事,就別摻和了。”
“嗯,”中年男子點點頭,對這小女孩生出了一絲好感,這是今天他唯一收穫的溫暖。
“叫學長就好,哪兒有什麼大人不大人的……見外了。”
與此同時,鄭天文看着籠子裡的沐雨,無奈地抹一抹額頭。
他當初答應收容這個姑奶奶的時候,除了親情的原因,也有一點個人的小算盤。
他有個堂哥,曾惦記過這位姑奶奶的錢財,後來事沒成,搞得一家人連親戚都做不成了。
鄭天文看不起那個堂哥,但是他跟姑奶奶也沒有見過面——他老爸都沒見過這位。
所以真談不上感情,骨血裡那點親情……也就那麼回事。
不過族人受難,不管肯定不合適,而且當時他在軍隊,有個至高做後臺,有利於他的發展。
但是很遺憾,這個姑奶奶不清醒的時候,遠遠多於清醒的時候。
而且不清醒的時候,有點類似於五六歲的稚童,啥離譜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關鍵是這位的武力值還足夠強,雖然不殺人,但是掀翻個汽車,打塌一兩棟房子是常事。
他接走人的時候,研究中心給了一筆錢——這主要是防止其他人藉機發難。
可是這點錢……還真不夠給這位姑奶奶擦屁股的。
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把她鎖進了籠子裡,還帶上了禁制手銬。
更坑的是,這位清醒的時候,也不會幫他走動各種關係。
所以把這位姑奶奶接回來,也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但是……就很沒辦法,他總不能把人再送到榮養院,那真不是正經人該去的地方!
終究是一家人,有三分奈何,他也不想被人看笑話。
因爲這姑奶奶太能闖禍,他已經奔五十的人,還沒有結婚——誰家願意背這麼個包袱?
當年的沐雨,曾經是整個朝陽的驕傲,但是現在,真的就是包袱!
尤其是兩年前,他在一次任務中,丟掉了右臂,不得不被強制退伍。
軍方給出的安置條件也不算差,有一筆退伍金,還有一個一百多平米的小院。
在祝福星,一百多平米的小院很不差了,這裡的土地是真的值錢,哪怕是很偏僻的地方。
小院的產權是軍方的,不過這個也無所謂,只要他活着就能住,等他死後,軍方會收回。
事實上,如果他把小院的使用權租出去,或者租出去一半,真的不愁找個媳婦。
可是家裡有這麼大的一個負擔……就很無語。
他無奈地嘆口氣:我的姑奶奶,你要是多少肯幫忙走動一下,我也不會是這個樣子啊。
多的不說,有個相對合適的工作,而不是一直領養老金,就能提升一點生活質量。
到時候沒準還能娶妻生子。
至於斷肢再生……他已經不奢求了,奔五十歲了,不再是做夢的年紀。
就在此刻,院門被哐哐砸得山響——因爲手頭拮据,他的院門都是很原始的木條門。
鄭學文能猜得到來的是誰,落魄到他這種地步,都不好意喊戰友來串門。
他沒好氣地哼一聲,“不換!”
“死殘廢!”門外響起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真的要跟我作對?”
“這是軍區分配給我的房子,”鄭學文回答了一句,也懶得再說什麼。
他現在的狀態是赤貧,唯一值錢的東西就這麼一套院子了。
院子的產權還不是他的,不過他能住到死,甚至院子裡種植了一些蔬菜。
軍區每個月的補貼就那麼一點,勉強餓不死,有點蔬菜起碼能保證一些營養攝入。
鄭學文本身殘疾,能幹的活兒不多,家裡還有一個行爲能力低下的姑奶奶,也離不了人。
所以他只能在網上接一點單子,偶爾出趟門,也得儘快回來。
就這種情況下,居然有人看上了他的房子,想跟他換房住。
對方是出名的不講理,在軍區也有點關係,這個換房子一說,聽一聽就好。
鄭學文基本能確定,對方換了房子後,還會有更過分的要求,最終他會流落在街頭。
欺負老實人,可不就都是這種套路?
所以在一開始,他就堅決地婉拒了,現在更是連話都懶得多說了。
有本事你就從軍區弄到批文,把我攆出這個院子,要不然就省省吧!
對方見他沒了聲音,冷笑了一聲,“這麼喜歡在院子裡待着?那你就別出來了!”
鄭學文輕輕地嘆了一聲,這傢伙……還真就讓人膩歪。
自打被對方盯上後,他出門的次數就更少了——萬一被打了悶棍,他連醫藥費都出不起。
祝福星確實是治安嚴謹的地方,但是這種下三濫的人,總有自己的手段。
他甚至知道,對方曾經怎麼噁心過其他人。
門上潑糞、路上傾倒垃圾,這都是做得出來的。
這點小事,就算監控拍下來,城衛也不會浪費精力去尋找滋事者。
而那些傾倒的垃圾,還得他自己去處理——因爲是在他的門口。
這種事真的很噁心人,考慮到他還是個殘疾,這就是把人往死裡逼。
想到惱怒之處,他冷笑一聲,“看來至高揍得你還不夠?”
前一陣他被逼得無奈,正好姑奶奶短暫清醒了一下,他果斷地把人放了出去。
沐雨也沒有殺人,就是直接把人抓起來,扔出去了十幾米遠。
所以偶爾放姑奶奶出來一次,也能警示一下對方。
門外的人聽到這話,也是一聲冷笑,“什麼狗屁至高,她若是再傷人,你就見不到她了!”
這話確實沒說錯,至高是帝國的頂樑柱,但是失控的至高,帝國絕對會嚴格控制起來。
也就是沐雨出身朝陽學院,自身也無大惡,纔會被允許親人接回家中照顧。
鄭學文也很清楚,自家姑奶奶惹出大禍的話,自己也保不住她。
其實他可以藉此甩掉這個拖累,但是……如果他真這麼想的話,當初就不會接她回來。
現在,不管姑奶奶被送到哪兒,待遇絕對不會比榮養院強。
所以他真的很糾結,扛不住的時候,也這麼想過,但是最終過不了良心的坎兒。
以前他還幻想着,姑奶奶會逐漸康復,他的苦日子就算熬到頭了。
不過這二十年下來,沐雨的狀況沒有絲毫好轉,他對此也不指望了。
可是天天看着這個傻乎乎的姑奶奶,久而久之,感覺這真的是自己的親人了。
再也見不到她嗎?鄭學文漠然地回答一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這個院子我不會讓!”
“那可由不得你!”門外的人冷笑一聲,“看來真要我去拿批文了!”
鄭學文不爲所動,淡淡地回答,“你只管去!”
“勞資搞批文,是要花錢的!”門外的聲音越發地暴戾,“將來都要算到你身上!”
鄭學文聞言默然,對方說的情況可能是真的,軍方現在……真的沒有以前純粹了。
不過他也是有戰友的,對方能不能強行搶走院子……倒也是兩說。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聲悶響,緊接着,就是尖利的哀嚎聲響起,刺耳又淒厲。
叫喊的這位,正是剛纔發狠的那傢伙。
下一刻,哀嚎聲戛然而止,接着就是一個聲音響起。
那聲音冰冷異常,彷彿周邊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度,“你剛纔說什麼……狗屁至高?”
然後又是“唔唔”的聲音響起,很顯然,那位的聲帶受損了。
那冰冷的聲音哼了一聲,又出聲發話,“鄭學文,開門,我來看望友人!”
“這是……”鄭學文的眉頭皺一皺,門外會是哪個友人?
他沒有往姑奶奶身上去想,因爲她的友人都已經過世了。
然而下一刻,他猛地發現,籠子中姑奶奶的眼中,竟然隱隱泛起了淚花。
“姑奶奶,我要開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