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不想再進行這種讓自己自卑的神之討論了,她把話題岔了開去:“剛纔我向神靈祈求了力量,全力進攻之下,你怎麼一點兒事都沒有?”
龍嘯峰感受着身上的皮肉疼痛,鬱悶的他吃水忘了挖井人,索性貪小金的天功爲己有:“你有神力,我有內功。再說了,你那點兒力量比起我曾經耳聞目睹的城管來,實在是差得遠了!”
維多利亞不說話了。這個世界同樣有城管,這裡的城管同樣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有名的號稱橫掃一切老弱病殘多面手,狼心狗肺鬼見愁,是一支恐怖的威懾力量。在與鄰國烏爾第三王朝的戰爭中,受制於光明教廷的壓力,阿卡德帝國和烏爾第三王朝都不得不承諾,絕不在戰場上首先使用城管。而聖騎士喬治·威斯頓也曾經調侃說——只要給我三萬城管,我就有百分之六十二點七四的把握蕩平烏爾第三王朝,復興阿卡德帝國!
甚至連光明教廷最底層的教民,也深受城管之苦。維多利亞親眼見過很多被城管逼得走投無路的教民,在光明神殿中痛哭流涕,跪求神靈救贖的情景,那場面,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因之動容。維多利亞也曾經在光明教廷召開的高層會議上,提出向阿卡德帝國和烏爾第三王朝施加壓力,廢除城管制度的議案,但遺憾的是,自那些紅衣大主教以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出言反對撤銷城管編制。
就連她自己的妹妹,宗教裁判所的當家人安妮,都站在了姐姐的對立面上。安妮私下和姐姐交心,言明城管自其誕生之後,已經慢慢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關係網,其中牽涉到了太多集團的切身利益。別人不說,就以安妮掌管的宗教裁判所爲例,如果撤銷了城管的編制,社會倒是得到了淨化,但是她手中的黑色現金流有很大一坨就得不翼而飛,那時讓她安妮拿什麼去打賞手下的那羣驕兵悍將?
所以安妮勸姐姐要學會放下,這種俗務,不是一個真正的聖女應該關心的。最適合維多利亞的,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修行,以應對未來的宿敵恐怖聖徒,或者在將來某一天橫掃北大陸死靈帝國迪雅的聖戰中,代表萬能的光明神降下威能赫赫的天罰。
退一萬步說,即使維多利亞真的想管這閒事,也請她在當上了女教宗之後,掌握了絕對的權力,擁有了絕對忠於自己的武力,再來向城管這個毒瘤開刀也不遲,那時她安妮一定充當姐姐的左膀右臂,可現在嘛!還是安分守拙比較好。
維多利亞聽了妹妹的話,只能沉默。從小接受嚴酷的封閉式訓練的她,已經無法再“正常”地適應這個社會;而不得不行走在這個社會當中時,她也越來越不想適應這個社會。
完全是遺世獨立一樣,維多利亞幽居在這一個小小角落的竹樓裡,把自己心靈中的疑惑傾訴予自己尊崇的神靈,也許她的虔誠曾確實她的心聲被光明神聽到,但光明神是不會對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做出任何迴應的。
光明神關心的,只是信徒能給他提供多少信仰之力,以及什麼時候能找到騎士的法則之手,別的東西,他一概置之不理。就算是維多利亞,如果她不是帶着聖痕出生,天生就適合於做光明神行走於人間的容器的話,光明神連多看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這一切,深深敬奉着自己神靈的維多利亞並不清楚,她就和無數被洗腦了的教民一樣,活在這個信仰的世界中,卻可能到死都看不清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
一聲霹靂,震驚百里,不管是悠閒的龍嘯峰,還是深思的維多利亞,都被嚇了一大跳。不管他們的修爲再怎麼高,當面對來自於神靈的天威時,依然免不了心靈震撼。
穹空中滾動的雷霆越演越烈,原先的聖輝還只是象花一樣在帝都的天空中一團一朵的開放,但現在卻已經把整片天空照亮成了長明的光芒之池,光輝萬丈裡矯夭盤旋着一條條神龍一般的金影,力量交織而生的雷霆中,流星火雨如殘鱗敗甲一般漫天飄落,那是在天宇的極深處,不幸捲進兩位神靈力量漩渦的星辰,被震碎抹除時留下的最後殘骸。
這場神靈之戰過後,觀星臺上專門負責天文曆法的魔法師一定會驚恐地發現,星野中有幾顆司空見慣的星星已經永遠消失了。
還好這些流星的密度和規模被光明神和小金默契地控制在了地面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大部分流星在進入大氣層之時就已經焚燬,而少部分砸到地上的,也沒有造成什麼大的損失,反而讓這個世界的鐵匠撿了便宜,收集到了不少的隕鐵,那可是打造堅甲利兵的好材料。
龍嘯峰看着天空中越來越密的宇宙煙花,看着代表小金的那一道道金影,他也不知道小金到底打得怎麼樣了,是不是已經佔了上風?出於對小金的擔心,他開始痛恨起自身的無能爲力來。平生第一次,他開始渴望起這種神靈的力量,由此他想到了自己那位名義上的老師,被無數生靈尊崇和詛咒着的恐怖騎士——他到底是怎樣的大能啊?隨手創造出的一件神器,就擁有一尊神祇的實力!
“身爲恐怖騎士的傳承者,新一代的恐怖聖徒,我也必須努力才行!神靈的力量嗎?只要我的破虛之眼最後修煉到極處,未必就不能和他們並駕齊驅!”龍嘯峰在心中暗暗地許下了弘誓大願。
突然間一道雪紅的霹靂,如獠牙一般橫掃過天穹,在視覺上給人的感想,就象光明的天幕在一瞬間被這道霹靂犁成了兩半。
“轟隆隆!”然後就是震耳欲聾的雷聲,其中夾雜着一陣乒乒乓乓,也不知道震碎了庫提城中多少假冒僞劣的琉璃瓦。
“臥槽!”龍嘯峰掏了掏耳朵,又撲楞了一下頭,他面色不愉地望着天空喃喃地罵,“小金這傢伙,約架就約架,還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來!無法無天,真不是個東西!”
維多利亞在一邊聽得再次目瞪口呆,龍嘯峰對自己神靈這種親暱的痛罵,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之外,實在是要令她感到駭異的。爲什麼這個寂靜森林出來的恐怖聖徒可以這樣褻瀆他自己的森林守護神?他彷彿把神靈當作自己的同輩朋友來看待,好象不罵兩句就顯得生分了似的。
如果是在光明教廷,有人敢以這種語氣議論神靈,是一定會被送進妹妹的宗教裁判所,而且毫無疑問會被綁上火刑架,或許還會視情況決定,是否要在死前活活燒烤兩小時。
但看着龍嘯峰那理所當然的樣子,維多利亞突然又覺得這種與神靈的關係倒也十分有趣,而且她看得出來,即使龍嘯峰對他的神靈如此批評、苛責和打趣,卻依然是關心和愛護的。維多利亞當然不會希望用寂靜森林的守護神來代替自己的神靈,但如果能這樣同神靈無拘無束,就象是頑皮的女兒糾纏莊嚴的父親那樣,卻也是一種幸福吧?
但維多利亞猛然間一陣警醒,自己居然生出這種想法,簡直就是對神靈的不敬,實在是應該感到羞恥的。但偏偏眼前的龍嘯峰卻大大咧咧,顯然他那簡單的腦子裡根本沒有自己的這種煩擾,這就讓維多利亞在迷惑不解的同時,又感到一種深深的苦悶了。
推源禍始,當然是龍嘯峰這個褻瀆神靈的傢伙不好。維多利亞用力地拍了拍自己受傷的腳,現在已經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了。她最後看了天空中燦爛的煙花一眼,猛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
深深地呼吸着,綿密的白光再次將她周身護持得風雨不透,拳鬥氣舉手投足之間皆無任何凝滯之處,而從神靈那時借來的力量雖然退散了很多,但剩下的餘力依然可觀。
維多利亞靜靜地看着龍嘯峰,龍嘯峰也回望着她,他慢慢擡起手來,向天上彈了一指,指風破空,嘯嘯作響。
“我們的神靈在天上約架,我們如果不在地面上響應一下,他們豈不是太寂寞了嗎?”龍嘯峰說着手指向維多利亞一勾,“腳好了嗎?好了就放馬過來!”
維多利亞躬身向龍嘯峰行了一個生硬的屈膝禮。做爲神靈的選民,聖女殿下是無須向包括教宗與國王在內的任何人行禮的,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行禮,而且致敬的對象還是自己命中註定的宿敵。
“恐怖聖徒,氣量恢宏,謝謝!”維多利亞誠摯地說。
“啊!這個倒不必客氣!”龍嘯峰五指用力一收,握成拳頭的指骨格格作響,伴隨着他說話的鏗鏘之聲,音節殊妙,“借用你的一句口頭禪:讓我們來打第——哦!這個,來打下一個回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