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的話聽得龍嘯峰有哭笑不得的感覺,他覺得凡爾西諾的邏輯真是太強盜了——如果請回去的人是聖徒,馬上就給以春天般的溫暖;如果不是,馬上就象冷酷無情的冬天一樣,直接幹挺——世界上哪兒有這種蠻不講理的事情?
不過想了想,這個世界蠻不講理的事情確實有很多。遠的不說,光自己來的寂靜森林,精靈們的規矩就很要不得。自己只不過是貪好玩揪了一下奇薇的耳朵,然後就被精靈們挾裹着非要娶了大狐狸不可。雖然仔細想想,娶一個知心稱意的老婆也沒什麼值得抱怨的,但精靈們那種逼婚的態度實在令人受不了。
傑諾娃阿姨還說什麼悔婚是對精靈尊嚴的踐踏!是對精靈感情的玩弄!是對精靈信任的背叛!背信棄義者將成爲森林的公敵,會遭到所有森林子民不死不休的追殺!
龍嘯峰骨子裡是很逆反的,被精靈們一逼,他索性不悔婚,直接逃婚了。逃婚的理由還很光明正大——爲了世界的安危,尋找失落的神器。
反正,哪個世界都有莫明其妙的規則啊!跨上角面馱獸的時候,龍嘯峰依然在心裡苦笑。爲了讓自己的思維能擺脫這種煩惱,他把注意力放到了新來的凡爾西諾騎從的身上。
他這才發現,凡爾西諾和凡爾西諾也是不一樣的。象襲人,身材苗條纖細,除了一個恐龍頭,擁有着進化得最象人類的軀體;凡爾西諾沙泳者,渾身上下都是溜光水滑,而且無一例外他們的頭都很尖,一個個活象是最善於鑽營的贓官一樣,人形獸相;凡爾西諾騎從則一個個骨骼粗大,身材壯碩,他們披着象襲人那樣的黑色斗篷,駕馭着胯下的角面馱獸呼嘯而來,威風凜凜,但一跳下座騎的時候,龍嘯峰才發現這些凡爾西諾騎從都長着一條粗壯的恐龍式尾巴。
瞄了那些尾巴幾眼後,龍嘯峰終於恍然大悟,這些尾巴走路時可以左右微調保持軀體的平衡,沒有這截大尾巴,凡爾西諾騎從可能連路都不會走。
把龍嘯峰介紹給騎從們認識,騎從對龍嘯峰很恭敬,但龍嘯峰相信,只要自己被判定不是預言中的恐怖聖徒,這些傢伙一定很樂意撲上來咬自己一口,連眼睛都不會眨。
襲人一聲令下,所有人都縱身上了角面馱獸,龍嘯峰也騎了一頭。凡爾西諾騎從們和沙泳者加起來有一百多人,但他們卻帶來了三百多頭角面馱獸,這樣接力着騎,最適於長途跋涉。
角面馱獸長得很醜,跟一堵漆黑的牆一樣,只有它一張嘴的時候,才能看到那一排排鍘刀墩子一樣的四方牙閃閃生光,這讓龍嘯峰很慶幸這傢伙是一種草食性的動物。
角面馱獸的頭上長着一隻臃腫的角,就好象有人當初在它頭頂上戴了個帽子,它也懶得拿下來,經過千百萬年的進化,這帽子就和頭長成一體了——堅硬、頑固,尖端鋒利得就跟掏心掏肺的長槍槍頭一樣。
龍嘯峰很奇怪這種大個頭的傢伙站在沙子上,居然不會陷下去,而且它們居然還可以悠哉悠哉地在沙子上面散步,甚至三蹄懸空,一蹄獨立,真是讓人匪夷所思——這些角面馱獸近千斤的份量,到底長到哪裡去了?
當坐到角面馱獸背上的時候,龍嘯峰發現這些大傢伙身上長着的不是毛,而是絨!絨可是好東西啊!一隻羊身上只有二兩着絨,但每一隻角面馱獸身上卻滿滿的都是,做成絨衫那可就要發大財了。
等角面馱獸跑起來的時候,龍嘯峰就再也顧不上考慮發財的問題了,他開始發愁。因爲這些巨獸的蹄子踩踏在黃沙上,那聲勢真是地動山搖,大沙漠本來就多風,現在風捲着角面馱獸踏起的沙子,劈頭蓋臉往龍嘯峰五官裡灌,讓不長着凡爾西諾恐龍頭的他苦不堪言。
龍嘯峰拼命和身旁的襲人打手勢,還好他在獅鷲世界中騎慣了獅鷲,即使是在飛馳的角面馱獸背上,也可以輕鬆自如的解放出雙手來幹別的,而不會一頭栽下座騎去,摔斷脖子什麼的。
聰明的襲人很快理解了龍嘯峰那亂七八糟的手勢,她唿哨了幾聲,凡爾西諾騎從和沙泳者們就控制着角面馱獸由錐形騎陣變成了鶴翼陣,給中間的龍嘯峰留出了前方廣闊的空間。
龍嘯峰這才發現,凡爾西諾騎從的騎術是最高明的——如果你也長着一條大尾巴,你就可以用尾巴來靈活地指揮跨下的角面馱獸,騰出來的雙手儘可以做點兒別的。
襲人指着前面空出來的空間,對龍嘯峰喊道:“上去!”現在三百多頭角面馱獸踊躍奔騰的蹄聲渾厚震耳,要是不喊,很難聽清楚。
龍嘯峰明白了,這是讓他當排頭兵,這樣跑在隊伍最前面的他就不用跟在別人屁股後面吃灰了。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客氣的?龍嘯峰在自己座下的角面馱獸背脊上狠狠地拍了兩巴掌,座騎猛然加速,直搶到前方去了。
襲人也緊緊跟上。龍嘯峰當排頭兵的弊端就是他不知道回部族的路,必須有個人在他旁邊提調着。
小火也隨後跟了上去,他雖然是小男孩的軀體,但他的鳳凰氣息把他身子下面的角面馱獸嚇得要死,膽戰心驚之下對小火是無條件配合,座騎與騎手的默契讓周圍的凡爾西諾騎從們無不暗暗稱奇。
龍嘯峰、襲人、小火到了最前排之後,兩股並行的騎隊又合攏了起來,變成鐵板一塊向前疾馳。在大沙漠裡,錐形衝鋒是凡爾西諾最喜歡的隊形。
披襟當風,龍嘯峰開始喜歡這種統領着千軍萬馬(雖然現在的軍馬未免太少了些)馳騁在遼闊大地上的感覺了,還好有襲人暗中約束着前進的方向,否則龍嘯峰早就把大家夥兒帶得找不着北了。
直跑到日頭偏西,龍嘯峰才發現,角面馱獸真的是一種適合於長途奔馳的座騎,他們風馳電掣一般怎麼說也跑了一千多裡,但這些異獸依然是精神奕奕,看來再跑個一千里也不成問題,要說起刻苦耐勞來,這些角面馱獸真可謂是蠍子尾巴——獨(毒)一份兒了。
有凡爾西諾對襲人吆喝了幾句什麼,襲人便轉頭向着龍嘯峰吶喊起來:“龍嘯峰,我們要趕夜路,你行嗎?不行就休息!”
當着這麼多人,男人還能說不行嗎?龍嘯峰二話不說,一拍座下角面馱獸衝到了最前面。
凡爾西諾騎從們對龍嘯峰這個預言中的恐怖聖徒充滿了虔誠,但這種虔誠並不會影響他們的好奇,因太過於強烈的好奇心,他們想要考較龍嘯峰一下。
同時被考較的還有小火。對於這個恐怖聖徒的兒子那恐怖的騎術,凡爾西諾騎從們也是暗中愕然,如果小傢伙在黑夜裡趕路時也能那般遊刃有餘,凡爾西諾纔算是真正服了這一對父子。
藉着大沙漠的星光,角面馱獸的隊伍依然在聲勢煊赫地前進着,騎手們在座騎上喝水、吃東西、打盹兒甚至睡覺,龍嘯峰當然沒這種本事,但他仗着內功精湛,臉上絲毫不動疲倦之神色。小火更不當一回事,他在疾馳中的角面馱獸背上跳來跳去,換了一匹又一匹,小孩子心性之下,玩得不亦樂乎。
三天三夜跑下來,凡爾西諾騎從也好,凡爾西諾沙泳者也好,無不對龍嘯峰和小火心服口服。這一對父子,強悍得簡直不象是人生父母養的,連着三天不眠不休地奔馳,角面馱獸都開始萎頓了,但這一大一小卻依然若無其事。
其實,龍嘯峰也已經很累了,但他卻是咬着牙不顯出任何懈怠的蛛絲馬跡來,不管怎麼說,寂靜森林的面子不能丟啊!現在的他看着神態威嚴,其實也只不過是臉板得比較好看而已,如果有人能給他一個枕頭,他下一刻就能睡着。
龍嘯峰心裡甚至盼着颳大風,如果起了風暴,他順勢往地上一趴,正好睡它個痛快。
可惜天氣始終好得令人髮指,大沙漠象明黃色的緞子一樣在微微的暖風中起伏搖盪,龍嘯峰一點兒可乘之機都找不出來。他萬分羨慕懷裡的小水,小丫頭一睡好幾天,真是太幸福了。
接着他理所當然地想起了小火,急忙回頭一看,小火是那種真正的精神煥發,離開狂火法師的憂傷隨着這一路萬里狂奔,早已經被他丟到另一個位面去了。
“小火,你困不困?”龍嘯峰害怕小傢伙是驢糞蛋兒外面光,在那裡硬憋着裝大瓣蒜,這要是憋出個好歹來,讓他拿什麼臉去面對狂火法師?
“不困!我是鳳凰!”小火喜笑顏開地說。
龍嘯峰這纔想起,活了八百多年的鳳凰小寶寶,生物鐘跟人類完全不同,鬼知道這傢伙是怎麼調節身體裡作息的平衡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爲小火操心是一件很自不量力的事情。